西霞閣裡到處燃著紅燭,一片喜氣。
寧蘭住在臨窗處,捧著小臉,眼裡的溫柔多得都快溢了出去。
朱嬤嬤在一旁捧哏道:“姨娘親自下廚的手藝,世子爺定然喜歡。”
為了這頓晚膳,寧蘭還親自去了趟小廚房,與廚娘們學了手廚藝,做了碗養胃的雞絲素麵。
她已在不知不覺間依賴上了魏錚,忍不住心中的雀躍,為他著想。
朱嬤嬤將她的變化看在眼底,心裡也十分高興。
她想,世子爺與姨娘情投意合,全心全意地為彼此著想,自是能把日子過好。
這時,無名滿頭是汗地從外院走來。
瞥了眼朱嬤嬤以及塌上滿懷喜色的寧蘭。
不知怎得,他心頭竟是浮起些淡淡的愧怍之意,“乾娘,世子爺沒來咱們西霞閣。”
寧蘭安撫了他幾句,笑道:“世子爺公務繁忙,定是去外書房忙碌了,這有什麼?我等一等就是了。”
朱嬤嬤見無名臉色煞白,卻有些著急:“你這是怎麼了?”
“世子爺去了清月閣。”
話音甫落,寧蘭身形微顫。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眸,唇色發白。
無名為她感到心酸,隻能忍痛勸道:“姨娘彆傷心,世子爺即便去了清月閣,也不會……不會寵幸冰姨娘……”
這話隻能算是越描越黑。
朱嬤嬤回身見寧蘭噙著淚,羸弱的小臉蒼白如紙,忙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她望著寧蘭,心如刀絞。
寧蘭抬起那雙秋水似的明眸,自嘲一笑道:“讓嬤嬤見笑了。”
寧蘭笑笑,柔荑縛住了針線筐裡做了一半的扇套,嘴角勾出一抹嘲弄的笑意來,“我到底還是高看了自己。”
但好在,她守住了自己的心,還不至於真的為此傷心。
她和朱嬤嬤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接著演下去。
朱嬤嬤點點頭,繼續哀聲勸了起來。
這時,芳箬與沁兒兩人還提著食盒進屋,臉上皆洋溢著歡喜。
“姨娘,世子爺該來咱們西霞閣用晚膳了吧,奴婢們也該布菜了。”
她這話還沒有說完,內寢裡便傳來了一陣茶盞碎地的清脆聲響。
而後是朱嬤嬤壓低了嗓音的安慰之聲。
芳箬戰戰兢兢地立在外間,抬腳瞥了眼內寢裡的景象,卻因為影影綽綽的燭火而瞧不真切。
她麵上做出了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心裡卻喜悅的厲害。
方才唐嬤嬤派人來給她送了信,說要她趁著魏錚不在的時候再給寧蘭下藥。
一開始給寧蘭下藥的時候,芳箬心裡還有些後怕,可見寧蘭對她十分信任、絲毫沒有起疑心的樣子,她就又不怕了。
“姨娘若沒胃口,奴婢就把晚膳都撤下去了。”芳箬揚高了聲量問道。
過了一會兒,朱嬤嬤才走出內寢道:“出去吧,姨娘說這膳食讓你們拿下去分食了。”
芳箬與沁兒麵上皆是一喜,這便拿著食盒退了下去。
她們一走,朱嬤嬤才悄悄地走進內寢。
寧蘭也伸長了細白的脖頸,透過窗去聽芳箬與沁兒的笑聲。
朱嬤嬤屏息靜氣,見寧蘭不再假裝扮演傷心,忙將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姨娘為何要在芳箬跟前,演出這一副傷心欲斷腸的模樣來?”
寧蘭笑笑,素白的臉蛋上洋溢著幾分運籌帷幄的笑意,哪裡還有為了魏錚不來西霞閣的傷心難忍。
“我從做世子爺的妾室開始,就擺正了自己的位置,從不去奢求世子爺的專寵。”
所以她根本不在意魏錚是否寵幸冰靈,隻要冰靈不損害她的利益,她也犯不著和她過不去。
方才她的惆悵與哀傷,都是刻意在丫鬟仆婦跟前扮演出來的。
目的是為了詐出西霞閣裡的內奸。
那一日,芳箬的異常舉動到底是在她心裡留下了些痕跡。
而讓她生出對芳箬疑心的是,昨日芳箬遞上來的茶水。
寧蘭記得自己晨起時有用一杯玫瑰花果茶的習慣,玫瑰清甜又芬芳,本是該入口回甘。
可那一日她喝著喝著竟是品出了些苦味來,寧蘭留了個心眼,悄悄地讓府醫驗了驗這茶水。
府醫醫術有限,卻能查出這茶水對人有害。
寧蘭不敢深想,也不敢去猜測芳箬的用意。
她甚至希望是芳箬被旁人蒙騙,所以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這茶水端到了她身前。
可……
寧蘭杏眸裡掠過些難以言喻的神傷,她朝朱嬤嬤展顏一笑,笑意涼涼:“我從沒有想過芳箬會背叛我,但願這一計,是我多思多想了。”
朱嬤嬤心疼地瞥了寧蘭一眼,什麼勸語都沒有說。
從前的芳箬老實又可靠,可自從姨娘住進了這西霞閣後,芳箬便變了。
具體是哪裡變了,朱嬤嬤又說不上來。
寧蘭在祈禱著是她多思多想的同時,朱嬤嬤也高懸起了自己的一顆心。
她想,但願是她們多思多想了吧,否則姨娘會有多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