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蘭不明白魏錚為何震怒,明明隻是一件用晚膳這樣的小事而已,他在哪裡用都可以,為何非要趕回西霞閣。
況且她懷著身孕,本就胃口不佳,也就晨起後早膳多用了幾口。
“爺。”她雖嘴上不說,心裡卻覺得魏錚在無理取鬨。
壓下心裡的不耐,寧蘭笑意盈盈地走到魏錚跟前,攥著他的衣袖道:“昨日您宿在了清月閣,妾身隻以為您與夫人重修舊好了。小彆勝新婚,今早定然是要與夫人一起用早膳的。”
寧蘭說話時的嗓音如鶯似啼,細潤綿密如春雨淋漓,拂進魏錚的心間,輕而易舉地便澆滅了他心裡的怒焰。
隻是他不擅長排解自己胸腔內洶湧的情緒,當下隻能被這等陌生的情緒主宰著,說出口的話語也帶著幾分尖酸刻薄。
“可你連差遣個奴仆來問我一聲的表麵功夫都沒有做,我時時刻刻都在念著你,可你呢?瞧著我不在的時候,你反而在西霞閣裡還更安寧愜意一些。”
這話又顯得十分沒頭沒尾,隱隱還藏著幾分找茬的意思。
寧蘭不知曉魏錚在清月閣裡受了什麼刺激,心裡不解的同時不免有幾分厭煩。
或許她骨子裡也藏著兩三分倔強,身為奴婢,卻又不死心地想要些做人的尊嚴。
又或許是因為這段時日魏錚對她事無巨細、事事妥帖,以至於將她“驕縱”得生出了幾分帶刺的脾性來。
抿了抿唇,她不說話了。
守在外頭的朱嬤嬤偷聽了一陣子,暗暗著急。
思忖過後,她便壯著膽魄走進了裡屋,趁著魏錚還要發作前先一步開口:“世子爺,可否容老奴為姨娘辯解一句?”
哪怕朱嬤嬤在奴仆叢裡身份再高貴,可她在魏錚跟前就隻是個低微的奴仆而已。
主子尚未說完話,哪裡有奴仆插嘴的道理?
所以,魏錚心裡的怒火燒的愈發洶湧了幾分,他正要嗬斥朱嬤嬤“不懂規矩”時。
朱嬤嬤已先一步跪倒在地,朝著魏錚磕頭求饒道:“姨娘昨夜裡一夜都沒睡安穩,還因為身邊沒人陪伴的緣故,做了噩夢。醒來時枕頭都是濕的,奴婢瞧著好生心疼。”
立在魏錚身後的寧蘭一愣。
她昨夜根本沒有做噩夢,也沒有落淚,而是睡得十分香甜。
可朱嬤嬤這一番話是在為寧蘭開脫,她也不會蠢笨到去辜負朱嬤嬤的一片好心。
所以,她隻是默然地斂下了柳眉,不聲不響地盯著自己的足尖瞧。
這一副沉默不語的模樣倒像極了受了委屈的可憐人兒。
“嬤嬤與世子爺說這些做什麼?”寧蘭狠狠地捏了自己大腿根一把,痛意襲來,她的說話聲裡便染上了幾分哽咽。
主仆兩人拿捏著魏錚的心緒,一唱一和地將他哄得團團轉。
在得知寧蘭昨夜不是不傷心後,魏錚的心情陡然舒朗了不少。
他也不再計較著今早寧蘭不等著他用膳這件小事,溫聲道:“昨夜我沒有宿在清月閣的正屋。”
寧蘭訝異出聲:“爺怎麼不陪陪夫人?”
“陪她做什麼?”魏錚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寧蘭,仿佛是要從她臉蛋裡瞧出她所說的話是否屬實。
而寧蘭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朝著魏錚走近了兩步,“爺,妾身不願因為自己的存在而阻礙您與夫人的親密,隻是妾身也是個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心裡也會有嫉妒和失落。”
這話一出,魏錚那頭是徹底地雨過天晴。
他上前一把攥住了寧蘭的柔荑,轉怒為笑道:“允諾過你的事,我不會再讓你失望。”
朱嬤嬤見此,也知曉魏錚心口堵著的那口怒氣消弭了。
兩位主子爭吵過後既沒有放狠話、也沒有因此而傷了彼此的心。
那麼這場爭吵就隻會促進彼此的感情。
朱嬤嬤識趣地退了出去,又與芳箬說:“瞧著世子爺是真把咱們姨娘放在心坎上了。”
芳箬眨巴著自己的眼眸,隻問:“嬤嬤,此話怎講?”
朱嬤嬤笑著道:“你也伺候爺不少時日了,何曾見過他這般衝動易怒的時候?一個男人隻有在對待自己在意的女子時,才會事事計較、處處偏激。”
就比如說今早姨娘不等世子爺用早膳這事。
如此細微的一件小事,哪裡值得魏錚這般大動肝火?
可見他在麵對姨娘的時候已然失去了清明的理智。
這對姨娘而言,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隻是姨娘太年輕了,還不懂。
自從寧蘭被診出有孕後,西霞閣內外就不再允許眼生的婆子和丫鬟到訪。
而清月閣卻是一片祥和,沒有半點動靜。
嚴如月放下自己的尊嚴也沒有贏回魏錚的憐惜。
在內寢裡枯坐了一夜的她,已然是情緒崩潰到了極點。
夜色迷蒙起伏,她的心也是千瘡百孔,再不能露出半點其餘的情緒來。
也是這獨守空閨的一夜,讓嚴如月明白了一個道理。
一個男人在心愛著你的時候,可以無限地包容你所有的缺點,可一旦他不愛你了,你在他心裡就是一無是處的累贅。
如今,她就成為了魏錚心上的累贅。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寧蘭。
暗色之中,嚴如月的眸中淬處出些無法言喻的狠毒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