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嬤嬤蹙緊著眉頭,心裡忖度了半日也想不到一個好的解決方法。
“姑娘還是去吧,可不能在這要緊的時候被夫人抓到了錯處。”
寧蘭笑著點了點頭,瀲灩著霞光的杏眸裡掠過幾分饒有興致的意味。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嬤嬤放心,我不會給夫人拿捏我的機會。”
她讓朱嬤嬤去清月閣回了話。
嚴如月倚靠在臨窗大炕上,慢悠悠地抬起清脆似的玉指,指了指擺在唐嬤嬤身前的一碟子荔枝。
“嬤嬤怎麼不吃?”她問。
自那夜唐嬤嬤被魏錚扇了無數下巴掌後,她在嚴如月跟前就比從前要體麵的多。
荔枝這樣的稀罕物,嚴如月自己才吃了幾粒,卻送了唐嬤嬤一整碟。
其餘的丫鬟們將此看在眼底,對待唐嬤嬤的態度愈發恭敬。
隻是身處其中的唐嬤嬤卻是惶恐不安的厲害,旁人不知曉,她卻明白裡頭的隱情。
明日夫人會帶著寧蘭那賤婢去普濟寺上香,周氏安排好了一應線人,隻等著要讓寧蘭跌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雖然寧蘭隻是個出身卑微的賤婢,可到底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唐嬤嬤心裡總不安穩。
嚴如月倨傲地抬起了頭,瞥了一眼不敢吃荔枝的唐嬤嬤,嘴角的笑意淡漠了許多:“嬤嬤莫不是怕了?”
“回夫人的話,奴婢不怕。”
嚴如月滿意地點了點頭,從袖袋裡將那一小瓶藥丸遞給了她,“嬤嬤彆怕,哪怕世子爺要秋後算賬,我也有本事保你不死。”
這話的意思,就是要讓唐嬤嬤給寧蘭下藥,寧蘭一旦暴斃而亡,就要讓唐嬤嬤背鍋的意思。
唐嬤嬤歎了口氣,到底是拗不過嚴如月的意思,應下了此話。
至於她的結局,唐嬤嬤已是沒有閒心去設想了。
她這一輩子四散凋零,是從做了嚴如月奶娘後才過了幾年好日子,哪怕是即刻為了嚴如月而死,她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隻要除了寧蘭這個心腹大患。
就都值得。
“我知曉嬤嬤最在意芍藥那丫頭,明日我就讓她來魏國公府伺候,讓她領著一等丫鬟的份例,隻做最清簡的活計。”
嚴如月勾唇一笑,隻目光灼灼地盯著唐嬤嬤:“嬤嬤放心,我定會好好照顧她,為她尋個妥帖的夫婿。”
這話語裡藏著幾分溫柔,更多的還是威脅。
唐嬤嬤知曉自己無路可選。
“夫人對老奴的大恩,老奴這輩子做牛做馬也難以償還,如今有了能為夫人除去心腹大患的機會,老奴定然沒有推辭的道理。”
朱嬤嬤這一席話哄得嚴如月眉開眼笑,因心情愉悅的緣故,她還賞了朱嬤嬤一錠銀子,讓她今夜好好歇息。
是夜,夜沉似水。
嚴如月著一身素服寢衣,施施然地走到了支摘窗旁,抬頭眺望著濃重的夜色。
她僵在窗桕旁許久不曾動身,屋外的丫鬟們也不敢出聲叨擾她。
或許是因為魏錚甚久不來清月閣過夜的緣故,清月閣內外顯得無比冷清。
嚴如月的臉上也沒有半點笑影,她將自己與魏錚之間的爭吵與齟齬都歸咎於寧蘭的存在。
她想,或許等到明日寧蘭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世上,魏錚便能回心轉意了吧。
抱著這等祈求,嚴如月發愣發到了後半夜時終於闔眼睡了過去。
她做了個極為漫長的夢魘,夢裡她回到了魏錚初遇的那一日。
杏花爛漫、落英繽紛的景色之下,魏錚朝她清濯一笑,輕而易舉地奪走了她的心。
於是,她使了下作的手段,才嫁了進來。
可是寧蘭的存在,打破了平靜。
嚴如月的胸膛裡燒起了一陣陣衝天的火焰,燒得她神魂不清,理智全失。
她才不顧全什麼大局,也不想等下去!
一刻也不想!
*
翌日晨起,寧蘭仔細地打扮了一番,問起朱嬤嬤魏錚的行蹤。
“昨日爺讓無名來給姑娘送信了,刑部有一樁急案,爺為了處理這事便隻能宿在刑部,今日怕是也回不來了。”朱嬤嬤道。
寧蘭了然地點了點頭,心裡也不驚訝。
嚴如月此番在普濟寺設下了鴻門宴,強逼著她一同前去,必然是設下了完全的計謀,等著她羊入虎口。
魏錚既沒時間護著她,寧蘭便隻能自救。
這一場普濟寺之行,她必然要小心再小心才是。
用好早膳後,唐嬤嬤派人來催促寧蘭,寧蘭在梳妝鏡前瞧了瞧,便與朱嬤嬤一同走出了西霞閣。
今日她隻帶著朱嬤嬤一人去普濟寺,沁兒、雪兒和芳箬都被她留在了西霞閣。
寧蘭想著這次前去普濟寺定然是凶多吉少,能少減損一個丫鬟也好。
朱嬤嬤也是自告奮勇要陪著她去,寧蘭才點了頭。
前廳裡,打扮得雍容華貴的嚴如月已候了寧蘭許久,她頗具耐心地瞥了眼不遠處的寧蘭,笑著說:“人齊了,該出發了。”
她這麼刁蠻冷傲的人,今日卻破天荒地與寧蘭笑著問了好。
如此詭異,已是讓寧蘭高懸起了自己的一顆心,分外警惕著嚴如月。
“夫人客氣了。”她淺淺一笑,這便由朱嬤嬤攙扶著走向了離她最近的翠帷馬車。
上馬車前,她還要謹小慎微地留意嚴如月的臉色,一鑽進馬車,便倏地斂起了笑意。
她眸光沉沉地望向朱嬤嬤,隻說:“今日去普濟寺,必定是凶多吉少。嬤嬤,你可害怕?”
朱嬤嬤笑道:“若是怕,老奴就不會陪著姑娘出門了。可是姑娘,你一定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夫人有鎮國公夫人幫扶,可那人最是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