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意外事故的現場，看起來比韋恩想象中的要更冷清一些。
碼頭這邊畢竟算是“工作場所”，距離生活區稍微有一點距離，吃瓜群眾的比例本來就相對較低，
而勞工們大多都需要忙於生計，相比繼續逗留在現場圍觀，顯然還是想辦法落實自己的溫飽問題和生活開銷更重要，估計都自覺地暫時分流到附近彆的地方找活乾去了。
因此在這個今天顯然暫時無法正常運營的碼頭上，除了零散的管理人員和一隊清理工人以外，此時基本上也沒剩幾個活人，
守在現場的警員，這會兒也僅有正在摸魚的小貓三兩隻：“韋恩先生，你怎麼過來了？這個碼頭目前暫時停用了，如果是接收貨物的話，可能要等到明天才行。不過貨船也可能臨時更換了卸貨地點，這或許需要跟貿易公司的人進行確認。”
“聽說這裡發生了意外事故，所以就順路到現場來看看，算是我個人的職業習慣。”韋恩指了指稍遠處還沒被拉走的兩具屍體，“我可以過去稍微查看一下嗎？”
其中一位警員似乎想要拒絕，但另外一位警員提前出聲打斷了他：“沒問題。”
後者還對著前者補充了一句，“韋恩先生是專業人士，很擅長破案，不會弄亂現場的。”前者的態度並不堅決，聞言隻是點了支煙，待在原地繼續摸魚。
出聲的警員還很積極地給韋恩帶路——雖然碼頭附近都是大平地，現場其實一覽無遺——一邊走還一邊大致說明著情況：
“事故是昨天晚上發生的，當時並沒有貨船靠岸，勞工們據說當時是在幫忙搬運碼頭上堆積的貨物。有些屍體已經被家屬給領走了，剩下的則會受資助的慈善殯葬組織安排後事，不過他們的效率一向不高，到現在都還沒拉完。”
當時的現場肯定是到處血滋呼啦的，屍體旁邊的地麵空位上都還能看出沒被衝洗乾淨的拖拉和擺放痕跡，
韋恩彎腰掀開了其中一塊破布，這哥們的後腦勺都稍微有點扁平化了，麵部卻依舊無傷，明顯是從後邊“單側受力”的結果，而傷口的位置又不在頭頂上，就算是高空落物，感覺都很難砸出這種效果來。
另外一具屍體的致命傷也差不多，但結算畫麵看起來還要更慘烈一點，連胸腔都被砸癟了，卻沒看到什麼淤青紅腫，這部分痕跡應該是死後才補上的，手法過於簡單粗暴了，
捂著鼻子的韋恩很快就站了起來，簡約線條的視野開始觀察周圍的情況，還微微皺著眉頭，“警方判定這是一起意外事故？”
“對外的說法確實如此。”
看到韋恩已經轉身去看起重木架的殘骸，警員在回答的同時稍微快步湊近了一些，“實際上可能是發生了幫派間的群體鬥毆事件。不過經過初步確認，死者中並沒有本地的正式居民，甚至都未必是美利加公民，而碼頭的管理方也不打算追究他們受到的經濟損失，所以就……”
韋恩很快頷首，“我理解警方的難處。”
對方看起來也更輕鬆了一些：“感謝你的理解，要是所有的民眾都能像韋恩先生這樣專業就好了。”
嗯，“不要浪費納稅人的錢”嘛。
在如今這個城市公共服務需要“地方稅收”和“自願捐贈”才能維持的自由年代，警力也是城市管理成本中的一項，自然不會浪費在無關的人員身上。
要是把這個思路貫徹地更徹底一些，那麼納稅額還可以進一步分為“多”和“少”，萬一這兩者發生了碰撞，有些事情其實還可能變得比眼前的場景更難看。
很多道理並不難想通，但親眼見到的時候，往往還是會讓人覺得不太舒服，
確認事情果然隻是“普通的人禍”以後，韋恩發覺警員們對具體的真相並不關心、知道的內情似乎也不多，就不打算繼續在現場逗留了，想著自己再稍微打探一陣，剩下的就等情報組那邊搜集到的彙總結果。
韋恩的思路很直接，如果排除掉非凡因素的乾擾，既然是幫派鬥爭，那麼至少就需要有“兩夥人”參與，最起碼也得是同一個幫派裡的兩夥人，
這裡是一個叫做艾爾蘭暴力團的幫派的地盤，其中接納的基本都是艾爾蘭來的非法移民，性質上屬於“屠龍少年終變惡龍”的類型，最初據說是艾爾蘭勞工們自發組織起來對抗其他黑幫勢力的，後來就變成了“老鄉坑老鄉”。
假如是內鬥，昨晚一下子損失了十幾號人，那幫派說不定都快要散夥了，他們現在的地盤就有可能會被彆人給盯上，
而如果是外鬥，就有必要弄清楚另外一夥人到底是誰，再想想偵探社到時候該怎麼渾水摸魚。
反正致命傷在後腦勺上，鬥毆的說法肯定是不成立的，偷襲火並還差不多。
這仇肯定小不了。
有了想法以後，韋恩先到水手幫的地盤上去看了一眼推銷員們的工作狀態，然後便順路到周邊的幾個幫派裡去串了門，
理論上黑幫老大們對涉及到流血的事件應該會更敏感，結果韋恩逛了一圈，卻發現他們都對昨晚的意外事故不怎麼在意，反而更關心韋恩什麼時候會對水手幫動手。
那個給黑心銀行家回收借款的詹姆斯·達莫迪就更神經，被問到之後甚至還委婉地試探了回來：“韋恩先生您希望我說這件事是誰乾的……？”
韋恩秒懂了他的意思，這貨估計是以為韋恩在試圖“帶節奏”，“我目前隻跟水手幫有一些私人恩怨，沒理由突然去針對彆的幫派。我現在是在正常調查，你實話實說就行。”
“這就奇怪了……”
詹姆斯·達莫迪還是有點將信將疑的樣子，“據說現場並沒有貨物丟失，而死者裡也沒被認出有誰是哪個幫派裡的成員——混幫派的人對這種事情是很在意的，我今天也讓手下偷偷去辨認過了——怎麼看這都是一起普通的意外事故。如果不是您主動提及的話，我都沒往那方麵懷疑過。畢竟在碼頭區，類似的意外並不罕見。”
難怪剛才那幾個黑幫頭目都是那種態度……原來他們不是“不敏感”，而是已經確認了“事不關己”，
韋恩想了想，“你有辦法幫忙查到死者們的身份嗎？”
“有難度。那些艾爾蘭人基本都是非法移民，一向都很警惕外人，尤其是官方人員以及像我這樣混幫派的。而且他們的流動又很低調，通常都是混在貨船裡偷渡過來的，離開的時候也差不多。估計除了親友之外，有些人就算死了都沒人知道。”
“那你們昨晚感覺到碼頭區有什麼異常嗎？”韋恩繼續問。
詹姆斯·達莫迪略作回憶，“倒是沒有太明顯的異常……據說昨晚有人看到馬車車隊在那一帶深夜出沒，人數似乎還不少。但這種情況在碼頭區並不稀奇，哪怕不談軍方和教會，有些富豪偶爾也會暗中派人偷運一些貨物。大家在深夜遇到大隊人馬時都會自覺避讓，免得給自己招來災禍。”
唔……
也對，越混亂的地方，人們往往會越講“規矩”。
不然真的很容易就會“死給你看”。
但這樣一來，昨晚的事情反而越琢磨越不對勁了，不是幫派鬥爭，也沒有貨物損失，普通人還講究點生存哲學，
十幾號人啊……總不至於是“殺著玩”吧？
“智慧賢者”給琳娜的示警，可能還真的是因為這件事？
那非凡因素就不能輕易排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