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何為真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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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左辰回村子後,兩個妖王已經把村中那棵大樹上麵的火焰熄滅,又把這顆已經沾染了邪氣的大樹順著根部挖斷,將上麵被掛著的屍體都放了下來。

樹最外層掛著的都是除魔人的屍體,當樹倒下來的時候,屍體間互相碰撞,劈啪作響,就像是血和肉組成的“風鈴”,還有骨骼相互敲打的聲音。

隨著大樹倒地,煙塵四起,樹冠最頂上的兩個骷髏頭也咕嚕咕嚕滾到了地麵上,化作一陣飛灰徹底煙消雲散了。

他們兩個就連靈魂都像是被燒儘了一樣。

其他人的軀體也被燒的扭曲變形,瞧不出具體形態。

按照之前老人的說法,村子一共雇過三撥除魔人,第一次隻是一個附近的羊倌,會一點本事,但是不多,一個照麵就被切掉了四肢,掛在了樹上。

第二波稍微來的正規一點,是幾個跑鏢的武夫,結果他們手段也是差一點,被儘數燒死了。

最後來的一群走江湖的,到此處開壇做法,試圖用祖師爺傳下來的方來整治這個已經喪了神智的瘋子。

最後的結果也一樣,他們也被削掉了腦袋,甚至連身子都被打碎了,屍體都找不到了。

把這些人的軀體都放下之後,朱老八用鋤頭將這樹拋開,發現樹乾裡麵躺了四個人。

兩男兩女,兩老兩少,是一對年邁的夫妻加一對姐弟,應當就是董倀說的那一家子。

當看到這一家四口之後,胡文隻覺得董倀那廝死的實在是太過輕鬆了。

等到他們將這些屍體擺好,才由胡文騎著馬出去通知村民。

當那村民當中的老人看到胡文騎馬回來之時,眼淚當場就流了下來,其他村人也是一般,抱在一起哭哭啼啼,瞧上去倒不像是重歸了家鄉,更像是奔喪。

等到熙熙攘攘的村民們重新回到了村莊當中,這原本死了般的寂靜地方又重煥了生機。本就沒空離多久的房屋也重新迎回了自己的主人。

那老人放好自己的東西後,並未多在房間中留戀,急匆匆的找到了還在村中的左辰一行人,當時就想行跪拜大禮答謝,被胡文攔了下來。

當老人在看到一地的屍體時,也是被嚇得臉色蒼白。

“誒呦,這是造孽啊!死了這麼多人,那張家一口子生平做了那麼多好事,竟然都被塞到了樹乾裡活生生燒死了。造孽啊!造孽啊!”

扼住手腕,連連歎息,也不知是該流淚,還是該大罵著罪魁禍首活畜牲。

胡文則是在略加思考之後,將董倀的事情儘數告訴了眼前老人。

老人聽完之後,臉上的表情也是一僵:

“這?那賊人竟然是董倀董小子?他的父母一直說他不願意離鄉,所以才在村子裡麵閒逛,最終荒廢了天賦。著實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的……”

“這麼長時間,董倀就沒和村子裡其他人說過這事?”胡文奇道。

“……好像還真沒說過。”老人回憶了許久:“董倀說話少,沉默寡言的,他不說,我們自然也瞧不出來他有什麼心事。總不能沒事閒的跑到他家裡給他父母打一頓吧。這也不是個事啊!”

“說他父母早年被堵村和五石村的人蠱惑,既染上了賭癮又染上了毒癮,這可是真?”

“確實是真。但他們倆早戒了啊。”老人點頭:“這事放在村子裡算是丟臉的事情,他們兒子又是個才子,村裡老人哪能讓他們那麼禍害孩子?便組起來開了場大會,又請了幾個專門治癮的高人,花了不少銀子,讓他們倆改過自新。後來董倀賣字畫掙得錢還完了饑荒之後也都被這老兩口給存起來了,還說來年要去張家提親……”

胡文聽著老人描述,眉頭卻皺了起來。

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和董倀自述有著很大的矛盾。

難不成董倀當時撒了謊?

“當時那夫妻倆沒囚禁董倀?”

“怎麼可能啊,我們村子裡還時不時有人到他們那邊串門呢,董倀那孩子不愛說話是不愛說話,真要是被綁起來了,這一眼也能看出來啊。”

如果沒被囚禁,董倀要是真遇到了他自述的那些事情,那他應該會跑啊。

奇怪!

胡文隻覺得話裡話外都不太對勁,卻著實想不明白為什麼。

在旁邊旁聽了全程的左辰則是在思考片刻之後微微皺眉,像是想到了什麼東西。

老人唏噓了幾句之後,就想留一眾人在這吃宴。

作為救了村子的大恩人,若是連宴席都不請一請,那傳出去豈不是讓附近其他村寨笑話?

不過左辰卻婉拒了這個邀請。

在得知北方很可能有苦海一角之後,現如今還是得儘快去到那北部要塞。

路上可斬妖除魔,也可平一些不平事,可正常一日三餐,閒坐閒談,吃宴就暫時罷了。

這種村中大席一開就是三四天,有點耽誤時間。

許了一聲老人,若是下次還有機會來這,自會好好同他喝上一杯。

於是,在一村人千恩萬謝中,一行繼續順路前進,向尚寶城方向走。

行在路上,胡文卻還是在想剛才的事情,滿腦子漿糊,念頭不怎麼清晰。

又瞧見左辰正對著手心倒蹬些東西,便是問了句:

“道長,剛才村子裡的事情,你怎麼看?”

“你是指那叫董倀的書生前後話語矛盾吧。”

“確實。”胡文點了點頭:“雖說人都已經死了,查明真相似乎沒什麼大用,可我念頭淤堵在心裡,實在是不暢快。道長,您本事高,您能看出什麼異樣嗎?”

“你把手探過來。”

左辰並沒有直接回答胡文的話,而是翻手將一個被花瓣包裹住的泥團子拿了出來。

胡文略有不解,但還是控製了馬的速度,讓這匹馬和驢爺並肩走,隨後伸出手,在左辰眼神的示意之下,觸碰了泥丸子。

當他手指碰到泥丸子的一瞬間,胡文隻覺得心頭升起了一股難言的情緒。

他記憶當中所有的惡意、負麵、和那些肮臟的念想一股腦的湧了出來,幾乎在眨眼之間就充滿了他的腦袋。

他想到了小時候自己玩鬨,打碎了叔父的花瓶,叔父大發雷霆,將他狠狠打了一頓,隨後扔到禁閉室裡,硬關三天,餓了半死。

他想到幽州有些大城被京都官僚根治,魚肉百姓,可他們卻又全無辦法,隻能任由其作威作福。

他也想到了前線士兵在麵臨那惡水載物之時,臉色慘白,嚇得抱頭鼠竄,丟盔卸甲,簡直一群沒骨氣的窩囊廢,理應處死!

這些負麵情緒宛若浪潮一樣,衝刷著他那根名為理智的堤壩,而在這些情緒馬上就要決堤之時,一股清風迎麵而來,讓他滿心都開滿了花。

觸電一樣的收回了手。

胡文滿目驚駭,大口喘著粗氣,臉被嚇得慘白。

“這……這是什麼?”

“這便是苦海。”左辰道:“你感覺怎麼樣?”

“非常不好。”胡文老老實實的道:“他把我人生當中那些業障都放大了,明明隻是一些小事,卻好像被添油加醋,壞人道心。”

當初他打破花瓶時,確實被關到了禁閉室裡,但在禁閉室裡也是每天飯菜不斷,甚至第三日出來之後,叔父還親自同他道歉,說是自己當時太過衝動,不該那麼凶他。

京都來的官僚也並非每個都滿心惡意,有一些還是在認真務實的乾活做事,算得上是清官好官。

最後便是那被嚇得逃跑的士兵。

當時隻有一個新兵,在看到駭人怪物之時嚇得丟了魂,轉身就想跑。

但那士兵最後還是戰死在了對抗惡物的一線。

傷口在正麵。

“這裡封著的就是苦海,也是讓董倀變成那樣的罪魁禍首。”左辰道。

聽了左辰這話,胡文臉上也終於露出了些了然。

心中已經大概有了些猜想。

“也許事情真如董倀所說,他那父母並未走上正途,仍舊層層壓榨他,最終把他逼成了這般模樣,又或者剛才的老人在撒謊,整個村子都逼他成魔。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這苦海的惡意,將他腦中那些好念頭儘數消磨,隻留下來個瘋子,燒了自己念想裡的所有人。”

左辰翻手將泥丸收了起來:“但現在人都死了,甚至連三魂七魄都散掉了,具體是哪一種,誰也不清楚。”

“……不過我倒是明確了一點。”

“嗯?”

“若是沒有那所謂的佛陀,那村子裡的事情也不會鬨成這般。”

胡文說到這裡時,麵色稍稍有些陰沉:

“有人在主動用苦海亂世。”

“我估計那和尚是小歡喜裡的左長擎笑麵佛,”旁側的彩衣忽然開口道:“小歡喜和勿相忘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很可能會專門去鬨災。”

“可他們是圖個什麼啊?”朱老八撓頭:“讓苦海滅世成功?這不有毛病吧?整個中洲若是都被吞噬了,他們上哪活著去?”

“誰知道呢?”彩衣也想不明白。

倒是左辰,聽到朱老八的話之後,陷入了幾秒沉思中:

“見了這滴苦海後,我倒是有個猜想。說不準能解釋他們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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