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兩種方式,一者計算,需要直麵百萬餘大道,窮儘自身神識。
二者推衍,需要根據九天星宮變化規則悟透每一次出現的九種玄妙。
無論是哪一種解法,看上去都不像是他們這些連清風期都未能圓滿的人能夠做到的事情。
將其餘諸峰的九轉胎心石分彆送去後,此刻青雲峰上還有二十一名準備參加天元大試的道府弟子。
隻是沒有一人能夠在此刻流露出些許自信之色。
或許......師父之言隻是聽起來可怕,實際上沒有那麼困難?無論如何,總該是要試一試的。
少年們在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後終於醒悟,各自咬緊牙關,臉上再次展現出了強大的鬥誌。
廣寒淩星見到這一幕後方才欣慰點頭,伸手指向地上的木箱,說道:“你們每人領取一枚九轉胎心石,下去認真領悟吧。”
“神識浸入其中後,便不難明白為師方才所說的話。”
“不過此物尚還處於三司大修士的魂鎖之中,你們在原初位置能夠觀到九條大道,神識還無法進入,須等到今夜子時正式開啟。”
眾人一一上前領了一枚九轉胎心石頭,臉上或是雄心壯誌,或是愁容慘淡,很快成群結隊離開了靈法閣。
等到閣內隻剩下朝歲一人之後,廣寒淩星眼裡生出些可惜之色,但臉色如常,隻是沉聲囑咐了一句:“細細領悟。”
考究計算和推衍的九轉胎心石對於天生道種來說可謂是一個劣勢。
因為無論你與靈氣之間有多親近,自身境界有多渾圓紮實,在九轉胎心石的乾坤世界當中都毫無用武之地。
當然,廣寒淩星心裡生出的這番感慨對於朝歲來說並不適用。
他並非天生道種,一身清風期圓滿的修為來源於凝練的神府劍影。
與靈氣之間的關係若要形容的話,可以說是疏遠和冷淡。
他真正的所長之處其實是在於自身那恐怖的眼力,在於神海之中豐富如瀚海的淵博知識,在於準確無誤的控製和計算。
萬事萬物皆有其堅韌和薄弱之處,想要做到恰到好處的切斷,除了速度和力量之外,最為重要的就是控製和計算。
基於此,一道劍光才能恰如其分,甚至可令清風兩斷。
朝歲從箱子裡撿起一枚九轉胎心石,向著廣寒淩星微微點頭後,便再次回到了雲崖之上。
......
......
雲崖在青雲險峰的最高處,常年都有寒冷的霧氣飄渺,沒有多少人願意在此處靜坐修行。
除了剛剛來到靈虛道府的朝歲。
他細細摩挲著那枚形似鵝卵石的黑石,很快就順著山徑登上了雲崖,躺在了一把似正懸於雲霧之中的竹椅上。
腳下不遠處便是萬丈深淵,常人難視穀底。
竹椅的旁邊還有一錐形的尖石,上麵被他用劍磨平了,正好當作用來擺放山果的石墩。
青雲峰上的果子酸甜可口,常有猿猴或是野狐來偷吃,他發現之後也摘了一些,平常修行時吃上些許也能略微起到充饑的作用。
這一次的時間很充分。
想到這九轉胎心石的考核足足持續一月,朝歲便沒有急著去研究其內裡乾坤的玄妙處,而是開始閉著眼睛靜思養心。
雲崖下方的朱紅樓閣前,不少人影聚在樹下,低頭接耳的互相交流著關於對九轉胎心石的一些探索心得。
這些聲音自午時一直持續到暮時都未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儘管廣寒淩星已經說過關於九轉胎心石的正確解法每個人都會不儘相同,但是此刻這些交流仿佛能讓少年們感到稍稍心安,不至於因為即將開始的考核產生畏懼。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朝歲重新睜開了眼睛。
此時眼前的雲霧已然消散,夜色深沉,雲崖之下燈火通明。
他抬頭看了看,發現天上那輪明月正盛放著最皎潔和清淡的光輝。
“時間......差不多了啊。”
朝歲從椅子上慢慢站了起來,目光穿破夜色往下望去,看到青雲峰上的那些所有少年們此刻都坐在同一棵樹下,看樣子是準備一同迎接考核的來臨。
看著那副如臨大敵一般的嚴肅神態,朝歲臉上微微一笑,似是也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剛剛開始修行時的樣子......
夜風輕寒,子時漸至。
他從石墩上拿起那枚黑石,神識慢慢滲入其中。
初入九轉胎心石時幾乎什麼都看不到,眼前隻有幽暗靜謐的漆黑迷霧。
前方一點隱約的光亮似是在指引前行。
隨著神識不斷深入,變化來的很快。
朝歲覺得自己就像是突然坐在了一道湍急的水流表麵,正隨著水勢汩汩而去,前方蜿蜒曲折,不知方向。
很快,四周能夠看到的奇景也從模糊成影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直到很久過去,朝歲眼前才豁然開朗——
他出現在了一處浩瀚星空下。
那裡蒼穹如墨,繁星閃爍。
九條似龍卷一般的灰色氣流正拔地而起,浩浩蕩蕩,接天連地。
原初位置處於一片似荒漠的地帶,四下飛沙走石,草木皆伏,不多時還有狂風漸起呼嘯,聲震四野。
遠遠望去,那九條大道又像是攜著毀滅天地之威的巨龍,正狂暴地衝向雲霄。
朝歲負手而立,臉上神情微異,顯然有些意外。
他沒有想到那些監天司的觀星術士竟然能夠將天地偉力還原至此,心下頓感詫異。
視線往前平鋪而去,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狼藉,但若是抬頭仰望,又會發現九天之美此刻靜謐清冷。
無數璀璨星宮交相輝映,串聯成線。
朝歲認真的觀看著,發現這些星宮正在以一個奇怪的角度不斷周天輪轉。
既牽引著星光之力傾灑而下,又令其消失在了那九條大道氣流之中。
將那些運轉的痕跡、位置一一記下後,他閉目感悟了一段時間,很快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應該是一副天道星辰圖,蘊含著天地之間最純粹的至理,但絕不是區區人道三期的修士就能夠領悟的東西。
他第一時間的反應便是如此,有些不明白為何在人道三期的修士考核當中會出現這種東西。
但他旋即又恍然,明白了領悟和參照其實並不相同。
監天司所謂的悟透九種玄妙,應該指的是考核者可根據天上星宮的遷移變化,來依次參照九條大道氣流中的旋轉自遷。
基於這種方式,那麼考核者即便完全不懂其背後至理,也有了破局的可能。
隻不過——觀星實在是有些無聊和枯燥啊。
朝歲挑了挑眉,目光不再看著那些星光,視天上九種玄妙變遷於無物。
所謂的推衍,不是一個劍修該做的事情。
劍修隻需要將三件事做到極致,自然而然便能天下無敵,那就是速度、力量和控製。
朝歲閉上了雙眼,神識幻化形成的身影在這一刻散成了無數光點,以極其可怕的速度飛進了浩浩蕩蕩那九條大道氣流之中。
正是神識分化。
隻要修士的心神足夠強大,任你九九如何往複,我自跟著你一起分化。
隻不過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對神識運用有著極強的掌控力。
分化出來的神識越多,對於修士本身心神的負擔也就越大。
人道三期修士當中若能分化出來十幾道神識便可堪稱是驚才絕豔。
大道形成的氣流裡充斥著無數灰褐色的光點,四處都是深黑色的凜冽氣壁,唯有最頂部有一黑影出口,漫天的星光便是從那個地方傾灑而下。
朝歲試著伸出了手,發現星光正籠罩著自己全身,如披仙縷,美輪美奐。
下一刻,他抬目望去,神識之身就像靈動的遊魚一般,逆著大道的氣流而上,不多時便來到了那個出口處。
但朝歲旋即發現,這道氣流大道深處的星光隻是一副假象。
穿過之後看到的景象是一片深黑死寂的荒蕪之地,並沒有真正通往星宮的大道。
“死道。”
他很快明白了這一點,神識凝聚而成的身影在頃刻之間再次碎成了光點,以如電如梭般的可怕速度穿行而出。
與此同時,在另外八條完全一樣的大道氣流當中,不時有著冷冽至極的聲音響起。
“死道。”
“死道。”
“活道......找到了。”
......
......
青雲峰上那棵最大的無花蒼樹下。
一群少年少女們正圍堆而坐,臉上雙目緊閉,眉頭深蹙,像是在感悟著什麼。
廣寒淩星和荀越站在靈法閣的二層窗戶旁,正靜靜注視著少年們參加考核。
荀越嘴巴微張,幾番欲言又止,卻半響都未能吐出話來。
其實他是有心想要詢問師尊,這番考核就算真能有人道三期的修士可以通過,想來也決計不會太多。
為何不去三司抗議,讓長公主收回成命?畢竟到時若是堂堂一府之地連百位夠資格參加正試的人都湊不出來,那才是真的貽笑大方。
這個想法一出,荀越張開的嘴巴便又閉了上去,滿臉苦笑。
想要讓一個心高氣傲的女人改變想法,隻怕是要比悟通九轉胎心石還難上無數倍。
隨著時間漸去,廣寒淩星和荀越很快看到——
不時有靜坐著的少年會像從噩夢中驚醒一般,陡然睜大雙眼,接著苦澀的搖了搖頭,又繼續握緊手裡的那枚黑石閉目沉思了起來。
“最難的事情就是保持穩定,神識浸入其中不可慌亂。”
“此次考核短則數日,長則怕是要數十日,若是不能做好分神之術,那麼斷無通過的可能。”
其實窮極百萬大道的方式並不深奧難解,隻需要做到一一嘗試即可。
但是這注定會是一個需要耗費極大精力的過程,甚至還會影響到考核者日常生活,所以最重要的就是要學會將神識一分為二。
廣寒淩星很清楚,其實這才是對於少年們最具困難的挑戰。
至於第二種方式,參照九天星宮玄妙變化破局,在他看來,更是沒有絲毫可能。
甚至在宋國八十一府境內,能以此道成功通過考核的人是否存在,他也不太確定。
荀越恰巧也有相同的疑問,不禁開口問道:“師父,若是真有人能夠參照星宮變化,解開九條無影大道的奧秘,那豈不是破局隻在短短的數息之間?”
若真如此,十六次擇道的百萬之數變成十六,破局的方式確實最快。
廣寒淩星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後,方才開口說道:“若宋國境內真有小輩能做到這一點,那日後前途隻怕是不可限量。”
荀越亦是苦笑了一番,點頭應道:“是啊,天道至理已經是超脫極道三期之外了,人道三期就能有所領悟實在是匪夷所思,可惜的就是,這些星宮玄妙並非一成不變,否則師父倒是可以開壇授課,替師弟們解惑。”
天上星宮何止百萬,每種玄妙各自不同,若是九種玄妙固定不變,那這考核自然是沒有必要進行下去了。
事實上,監天司能夠放心將九轉胎心石發放至八十一府境內,就是認為在這件事上沒有人可以幫助考核者。
一切都隻能靠自己。
荀越忽又想起了一點,疑惑問道:“但既是考核,總要有個先後之分吧?現下這考核遍布八十一府,監天司固然能夠知道誰最先通過考核,那我們呢?”
聽到這個問題,廣寒淩星怔在原地,眼中很快驚疑不定。
恰至此時,答案便來了。
一抹星光自天際垂直降下,落在了青雲峰上。
接著是無數道相同的星光此起彼伏,落在群峰之間。
廣寒淩星神情微變,目光急忙望去,發現每個弟子手上握著的那枚九轉胎心石竟是都散發出了淡淡的瑩白光芒。
而每一抹星光都準確無誤地落在了對應的九轉胎心石上。
“這是.......怎麼了?”
“發生了何事?”
眾人自黑石之中恍惚醒來,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天地異變,茫然的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星光漸凝,很快在黑夜裡形成了一副世上最清楚最真實的畫麵,就如同他們親眼所見一般。
那畫上是一個人——
那人靜坐在山澗之下,一襲如雪白衣,眉毛很淡,雙眼卻極其有神,宛若星辰,手上同樣握著一枚九轉胎心石。
看到對方這豐神俊朗的一麵,在場眾人的心裡都有些難以言明的複雜情緒。
但是星光凝成的畫像還在繼續變化。
宋國八十一府廣袤無垠的疆土之下,無數考核者皆是滿臉震驚的看著——
那人慢慢鬆開了手掌,任由手裡的那枚九轉胎心石滑落到身下的蒲團上。
他站在九夜的星空之下靜靜而立,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隻是慢慢開口說了一句話。
那聲音不知隔著多遠傳了過來,聽著很乾淨,但有些晦澀,像是很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我......當為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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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