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槿主仆二人離開的很快,自拿到了邙山火蓮的葉子後,朝歲就能看出對方目光深處的一抹焦急。
不過這樣也好,剩下的事確實不便與外人看。
空曠的山穀裡除了朝歲外此時再無一人,他盤坐在溪畔的岸石上,輕吐出一口渾濁的白氣。
潺潺的溪水聲入耳不斷,那株血紅蓮花靜懸於他掌心處,散發著些許溫存的熱意。
先前他連根斬斷的那一劍看似雖簡單,實則也動用了神府之中所剩不多的劍氣。
劍影雖已經成功凝成,但現下距離第一劍圓滿的程度還為時尚早,無法達到劍氣自生,周而複始的渾圓境界。
按照前世那劍魔的修行進展來看,神府之劍至少要凝出第九劍,方才能擁有睥睨天下的實力。
朝歲不再多想,漸漸閉上雙眼,神府裡的那把劍影開始慢慢飄動。
那劍身原本虛幻無比,看上去就像是一道清澈通透的水流,每一次飄動之際就有澄澈的劍氣從劍身上流出。
劍氣穿過奇經八脈,無數體脈,很快來到掌心處,凝於掌心之間形成一朵無瓣蓮台。
汩......汩......汩......
就像是乾渴數日偶遇甘霖的饑漢,掌心間詭異地發出了類似急促飲水的聲音。
那朵火蓮開始由血紅之色變化,逐漸變淡,最終變得蒼白如雪。
山風自林間拂來。
將那火蓮吹散了大半。
朝歲睜開了雙眼,有些疑惑,最後竟喟然長歎了一聲。
他能夠很清楚的感知到,這朵火蓮內部蘊藏的靈性極為豐富,絕對是自來到這片大陸後自己遇到的最稀有的奇珍。
但是當神府之劍將火蓮的精華全部吞噬乾淨後,卻沒有獲得多少成長,僅僅隻是恢複補充了一些自己消耗的劍氣。
養劍秘法,第一步是凝劍,第二步是溫養。
當劍由虛轉實,才算溫養成功。
而一朵奇珍火蓮給自己帶來的助力,竟然還還比不上那狗妖種在屍體裡的妖毒。
“難道是因為我以妖毒為根基凝練的劍影,所以日後吞噬進階都需依賴大妖精華?”
朝歲喃喃自語,很快露出一抹苦笑來。
若是他的猜測為真,那就意味著光靠吞噬一些天材地寶根本達不到最後溫養九劍的境界。
想要重回巔峰,恢複修為,唯有一個字——殺!
“罷。”
“一飲一啄,自有定數。”
朝歲慢慢站起身來,不再在意此間得失,重新恢複了淡然。
就算擺在自己麵前的是一條殺戮大道,唯有殺淨群妖、血洗大世方能走到儘頭,他也不會有半分動搖。
人不能兩次走進同一條河流,但若是在兩岸之間沒有可渡之橋,那便隻能渡河。
......
......
“多少日了......”
“還差一些,應該快了......”
“等到那衙人將靈參送來或許就夠了......”
昏暗的土屋內,殘磚搭成的一座簡陋石床上,一座如小山般龐大的身軀正半躺半寐,靜靜思索著。
它的瞳孔呈淡黃色,兩隻招風耳高高地豎著,渾身上下俱是灰黑色的皮毛,四爪如利刃般泛著冰冷的寒光,一張血盆大口稍一張開後,露出了殘留不少肉絲的牙縫。
犬妖身下,屍骨累累,殘肢斷臂於屋內四處可見,腥臭難聞。
密密麻麻的黑影圍著那些零碎啃咬,吱吱地譏叫著。
邙山下村鎮不少,以往每日都有許多獵戶和樵夫進山打獵、砍柴,以此維持生計。
自它前些日子點化了兩隻鬼魅之後,邙山裡便不斷有著獵戶和樵夫消失,關於有大妖在邙山作惡的消息便也流傳了出去。
在原武被斬妖和鎮妖二司關在暗獄裡數百日後,犬妖已經對那個陰森恐怖的地方生出了極大的陰影。
世人的畏懼源自於它,但即便是出身妖國的它同樣也有恐懼害怕之物。
斬妖司的修士隻占十分之一,鎮妖司的暗獄才是似它這樣的妖物最為恐懼的存在。
“等實力恢複,我就小心潛回北國去。”
犬妖眼中光芒閃爍,舔舐了一口自己爪上的傷勢後暗暗想道。
此時,土屋破爛的牆壁縫隙上照進一縷天光,恰巧落在犬妖身上,露出一處又一處深淺不一、被刀砍斧鑿過的血洞。
墨黑色的妖血自那些洞口流出,隱隱還能看見裡麵正在蠕動著的血肉。
犬妖躺在石床上,一邊在無聊地等待著什麼,一邊靜靜地看著那些黑影正在啃噬著自己的‘剩飯’。
偶爾,它會將爪子伸長往下一撈,將黑影當中的其中一隻送到嘴裡細嚼慢咽。
“怎麼還沒回來,莫不是那朵火蓮出了意外。”
耐性不多的犬妖眼中生出一抹戾色,雖說他相信被自己點化的那兩隻鬼魅不會背叛,但此刻也不由得不多想。
在犬妖的心裡,最擔心的就是那些斬妖司的修士追殺過來。
也正因此它才會選擇藏身在邙山腳下的村鎮當中,以邙山山脈之深廣,若真有斬妖司的人追來,第一時間也定會將目光放在那裡,而不會是眼下。
“再等等看吧。”
犬妖暗自安慰了一聲,雙瞳慢慢微閉,渾身半緊立著的體毛也漸漸放鬆了下來。
忽然,犬妖又睜開了眼,有些疑惑。
“莫不是錯覺?”
它晃了晃腦袋,接著視線不經意間往土屋外看去,恰好看到一白衣少年不知何時已是悄無聲息地出現了屋內,正靜靜的看著。
犬妖有些錯愕,但很快便回過神來,龐大的身軀第一時間就從石床上站立了起來,發出了低沉的嘶吼。
與此同時,它的眼中很快也有控製不住的恐懼之色在蔓延。
“斬......斬妖司的人?何時來的?”
犬妖絲毫不確定,隻能展現出自己最淩厲的姿態,試圖震懾住對方。
然而讓它有些失望的是,對麵那少年還是神情淡然,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即便在這屋內有一隻龐然大物般的犬妖,即便滿地都是屍骨,殘肢斷臂,一片血腥。
少年的平靜是真正的淡漠,是看破生死的一種境界。
犬妖低吼著,前肢在微微打顫,但很快,它可怖的臉上又出現了一種戲劇化的錯愕表情。
因為它發現麵前的少年根本沒有絲毫的氣息,站在那裡仿佛是空無一物,身上也並沒有斬妖司修士那種濃鬱明顯的殺意。
“你不是斬妖司的人。”
犬妖陰晴不定,開口低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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