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天開始，初一年級的新生也要開始下樓做早操了。
前麵幾天的課間操時間，都是長達二十五分鐘的自由活動，這冷不防地要開始做操了，眾人都感覺跟天堂掉到地獄了似的。
穿著一襲素雅白裙的文素素在講台拍拍手，催促大家趕緊下樓。
“今天要做操！都彆在座位坐著了，趕緊下樓排隊去，你們的早操都學的怎麼樣了？”
“還沒學會！”
“不知道怎麼做！”
眾人紛紛嚷著嗓子回答，加起來也就上了兩節體育課而已，又不是每個人都像徐采苓那麼天才，哪有把動作學全啊。
“不會的要趕緊學會，下樓排隊去吧，會做的動作一定要做，不要被我發現誰在乾站著哈！”
“嗷~~”
眾人叫苦，但還是乖乖地起身離開座位，下樓排隊去了。
柳知意的小屁股在椅子上才剛發芽呢，這會兒也是顯得格外沉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動作慢得像是在分離兩塊吸在一起的磁鐵似的，小表情多少有些惆悵。
至於徐采苓的表情就要複雜多了，既有點興奮、又有點緊張和害羞，畢竟作為體育委員的她，今天開始就要正式站在隊伍前麵帶操了。
她經過文素素身邊時，文素素也叫住了她。
“采苓，你的早操學得怎麼樣？”
“還行吧……”少女有些謙虛地撓撓頭。
“待會兒你要站在前麵帶操，下去的時候記得先把班裡隊伍整理一下，然後，好好表現！”
“嗯嗯！”
“加油！”
文素素的鼓勵讓徐采苓很受用，少女用力點了點頭，走出教室，卻也沒著急下去，而是站在走廊往教室裡方為的方向看了看。
兩人目光對視，少女眼神裡的意思很明顯：你還不快點跟我一起下去！
方為經過文素素身邊時，文素素也叫住他，叮囑兩句：
“協助采苓把隊伍整理好！”
“……”
……
自己這個班長，天生就是乾各種亂七八糟活兒的命，方為早就看明白了。
下了樓之後，來到之前規定的班級站位，方為便和徐采苓一起各自把男生隊伍女生隊伍整理好。
其實也沒多複雜的事，吆喝兩聲，眾人便也都配合的排隊了。
文素素也跟著一塊兒下了樓，但對這些工作並不插手。
早上的太陽光落在校園裡，暖黃色。她一襲白裙，站在一旁的樹蔭下，雙手背在身後，校道兩邊的樹葉在微風裡輕輕搖曳，在她腳邊灑下斑駁的光點，蟬鳴吱呀吱呀，她微笑看著自己班的這些學生們，偶爾風大了，她輕輕用手指勾起發絲挽回到耳後。
就很有氛圍感。
方為不知道文老師此刻在想些什麼，怕是在懷念她自己的學生時代吧？
想著她都已經是當老師的人了，竟然還有著學生般的模樣，方為這才明白，‘校園’不僅僅是個場所名詞，在某些時候，甚至可以用來形容一個人的氣質——校園氣質。
很難想象，對於校園的印象，會如此具現到某個人的身上，成為一種氣質。
文老師大概就是這樣的，不論她是當學生也好，還是當老師也好，莫名地就是讓人覺得她應該存在於校園裡。
……
台上的大喇叭播放著響亮的《運動員進行曲》
全校學生紛紛從教學樓裡出來在操場集合，今天是周五，初二初三學生都穿著校服，初一新生也大多都穿上了新校服。
把班級隊伍整理好後，方為就打算回到男生隊伍的中後段去。
徐采苓卻拉住了他，小聲道：
“你站前麵來……！”
“不是你帶操嗎，我站前麵乾嘛。”
“哎呀，反正伱站前麵……！”
少女忸忸怩怩的神態，看得方為有些好笑，這是要拉他一起壯膽呢。
方為倒也沒在這事兒上欺負她，便如了她意，在男生隊伍的最前方站住了。
徐采苓這才鬆了口氣，她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了班級的最前方，與她同列的，便隻有其他各班同樣負責帶操的體育委員了——清一色的男生，就她一個女生。
對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來說，哪怕平日裡性格熱烈又外放，但要說一點都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遠處初二初三的體育委員們倒是挺淡定的，畢竟早就習慣了，而同為初一體育委員的其他男生，顯得比她還緊張呢，抓耳撓腮的，一副相當不淡定的樣子。
但好在有方為站在她身後，偶爾緊張了，她就會偷偷回頭瞅一眼。
有時候方為在看她，兩人目光會對視；
有時候方為沒看她，兩人目光會錯開；
但無論怎麼樣，隻要他站在她後麵，她就能安定下來。
《運動員進行曲》停了。
牛老師站在主席台上，手動調撥著這台大音箱，於是音樂聲陡然變化。
[第二套全國中學生廣播體操：時代在召喚！]
這句開場白從喇叭裡播放出來的時候，骨子裡的某種血脈便好似被喚醒了……
徐采苓深吸一口氣，最後回頭瞄了眼方為，然後筆直站立好。
[預備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
朝陽的光灑落在隊伍最前方的少女身上，令她嶄新潔白的校服看起來微微有些刺眼。
少女露出的手臂和脖頸肌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她跟隨著廣播指令，開始做起動作來，腦後紮起來的短短小馬尾也隨之一晃一晃的。
節奏由慢到快，她的身體輕盈，動作標準，整個人的性格氣質，跟隨著她的動作外放出來，顯得相當的青春和靈動。
文素素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方為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全班同學的目光也都落在她身上，甚至連隔壁班同學的目光，也都落在了這個擔任體育委員的女孩子身上。
對初一新生來說，大家的廣播操學習進度都差不多，也就最多上了兩節課而已，彆說大部分學生了，就連與她一同帶操的其他班體育委員，都還有很多動作不會做、能做的那些動作也都做得稀稀拉拉、走形扭捏。
這樣一對比下來，能夠完整地做完整套廣播操、並且動作相當熟練標準、關鍵是跳得特彆賞心悅目的徐采苓，就顯得格外突出了！
文素素笑眯眯地看著徐采苓，眼神裡全是滿意，等她把目光從徐采苓身上往後麵班裡同學看時，嘴角的笑容就煙消雲散了，忍不住抬手扶額。
方為也扭頭往後麵看了看。
隻能用稀爛來形容。
方為能看得出來柳知意是有心想要做好動作的，但雙手雙腿不太聽話，勉強努力了一陣後，最後放棄跟隨，隻是原地在不停的踏步起來，像是等待接收指令的機器人似的。
偏偏她的氣質清冷，落在其他同學眼中就很酷很帥，於是排她隊伍後麵的大部分同學，便也學著她在原地踏步……
不多時，廣播操的音樂結束，眾人才得以解放，站在原地鬆了口氣。
徐采苓也鬆了口氣。
這點小小的運動量自然是不會讓她感覺到累啦，隻是因為緊張，整個過程都沒怎麼呼吸，差點把自己給憋死了！
停下動作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扭頭看看方為，看看身後的同學。
方為偷偷給她豎起大拇指。
“嘿嘿……”
少女這才滿意下來，乖乖在原地站好，等待解散。
……
“我剛剛緊張死了！！”
“嗯。”
“我做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做錯了？”
“沒有，很標準。”
“那其他班帶操的，他們做得怎麼樣？”
“我沒看他們，隻看你了，不過他們也都做得不怎麼樣。”
“你跟著一起做了嗎？”
“肯定。”
“帶操好累，下次都不想帶了。”
“嗯。”
“我剛剛緊張死了！！”
“你說過了。”
“哦，我知道，我就是看看你有沒有認真聽我講話。”
“……滾。”
隊伍解散，上樓的時候，徐采苓就嘰嘰喳喳地跟他在吐槽剛剛的事。
方為都習慣了，女人嘛，無論年紀大小都這樣，不管好話壞話、好心情還是壞心情，隻要她說出來了就好了，不然讓她憋在心裡，遲早有一天會憋成個大炸彈。
這大概就是徐采苓的[充電方式]吧，反正遇到了什麼事，她總要這樣找方為嘮半天的。
等把方為嘮到人麻了，她也就充滿電了，精神抖擻地拍拍屁股走人，又是元氣滿滿的模樣了。
方為回到教室。
柳知意已經回到座位上了。
雖然才八點多鐘，但操場的太陽還是挺曬的，她天生的冷白皮，一點都不禁曬，才不過曬了這麼一小會兒，俏臉就紅撲撲的，額頭也有些汗，似乎剛用手帕擦乾過了，她這會兒正雙腿抬起踩在椅子架上，身子縮成一小團兒，手裡還捏著手帕，自顧自地發呆。
方為沒打擾她，少女這會兒正在[充電]呢，並重新把屁股上的根長到椅子上去。
……
距離上課還有幾分鐘的時間，班上熱熱鬨鬨的。
事實上同學間的感情建立，比方為想象中還要快得多，剛開學那兩天，大家都隻是跟原本熟悉的人玩兒，但畢竟都是年紀不大的同齡人嘛，換了座位之後，很快就跟新認識的同學玩到了一塊兒去。
全班一共也就四十二人，加上曾經的記憶，方為輕易地就記住了每個同學的名字。
他沒上過大學，但也曾聽上過大學的同事說過，說大學四年了，到畢業都認不全自己班的同學。
方為當時感覺挺震驚的，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正拿出課本準備上課時，前桌女生拿著個幾何本轉了過來。
她叫葉曉麗，與王巧雲一起同桌，坐在方為和柳知意麵前。
平時方為和她們倆說話不算多，但這些天下來，兩個前桌女生對他也很熟悉了，畢竟他還是班長嘛。
跟上輩子的印象大抵一致，兩個前桌女生成績都是中遊，但性格都挺外向的，很好相處。
“班長，要玩五子棋不？”葉曉麗這樣問道。
方為這才明白她手裡拿著的幾何本的意思，畢竟這兩天沒少看她倆上課時還在偷偷玩五子棋。
棋是沒有的，棋盤也是沒有的，隻有各自手裡的一支筆和這個畫滿綠色小格子的幾何本。
玩法也很簡單，在幾何本上，一個打√，另一個打O，誰先連成五個就贏，從小學時候就這麼玩了。
小學時玩得東西更多，什麼彈珠子啊、跳格子啊、躲避球啊、翻花繩啊、拍紙片啊等等，也不知道這些遊戲是怎麼做到全國統一的，哪怕是這樣小海島鄉村裡，少年少女們都這樣玩兒。
當然了，畢竟現在大家都是光榮的初中生了，不再是小學生了，很多小學時玩的遊戲，這會兒大家也覺得幼稚了，於是就玩點大人的遊戲。
“好啊，你想怎麼玩？”方為也饒有興致地問道。
“三局兩勝！”葉曉麗笑道。
“行，離上課還有五分鐘，夠贏你兩盤了。”方為看了看時間。
“哇，班長你好囂張，巧雲都下不過我。”
“我讓你嗒！”一旁的王巧雲也笑著打她一下。
三人在聊天的時候，柳知意就在安安靜靜的看書，像是對此毫無察覺似的。
哪怕同為女生，但葉曉麗和王巧雲都不太敢跟柳知意說話，少女們雖然讀不懂她，但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清冷的氣質，加上是大城市來的人，天然地就感覺跟她有距離感。
不過作為遊戲發起人，葉曉麗想了想，還是禮貌地詢問了一下她：
“柳知意，你要一起玩嗎。”
其實葉曉麗已經做好了被她拒絕的準備。
彆說葉曉麗了，就連跟她同桌的方為，也已經想好了柳知意拒絕的方式——輕輕地搖搖頭，甚至連聲音都不會發出。
“好啊。”
“……”
“……”
確信自己沒有聽錯，方為略顯驚訝地看著她。
似乎……有所改變？
葉曉麗也愣住了，但很快就笑了起來：“那，時間不多，我和班長下一局，然後再和你下一局，輪流下，怎麼樣？”
“嗯。”
柳知意點了點頭。
表情依舊清冷，但心跳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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