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睡覺拖延症的柳知意什麼時候睡的,方為不知道;
但方為知道他醒來的時候,酣睡中的柳知意還沒有醒。
兩點鐘整的鐘聲鐺鐺鐺地響,教室裡淺淺午休的同學也都紛紛醒了過來,漸漸的,靜謐的環境開始變得吵鬨,座位間有同學在走動說話、住宿和外宿的同學也都回到教室裡準備上下午的課了。
“你比我還能睡啊……”
方為好奇地看了看酣睡中的同桌女孩。
她依舊靜靜地趴在桌麵上,似乎對環境的變化沒有丁點察覺似的,長發散落在桌麵和肩上,像是細膩的絲線,跟隨她的悠長呼吸輕輕起伏著。
大概是有了昨天把書頁壓壞的教訓,她今天午睡前特地把桌麵上的書都整理好放一邊了。
少女的雙臂交叉著形成一個小小的枕頭,她就把臉蛋兒埋在手臂彎成的這個小窩裡。
方為平時也沒好意思盯著人家看,如今近距離地細看,才發現柳知意的皮膚相當好,跟采苓小麥色的充滿活力的膚色不一樣,她似乎是天生的冷白皮,白皙的同時透著自然的光澤,也沒有長痘痘啥的,平滑細嫩的像豆腐。
睫毛也相當長,宛如兩排精致的羽扇似的,輕輕覆蓋在她的眼瞼上。
大概是天氣比較悶熱,又伏案太久,她緊壓著手臂的一側肌膚全紅了,額頭也輕微地有一些細汗。
即便是在睡夢中,她的表情也似乎沒有完全放鬆,偶爾會有幾縷眉毛輕輕皺起,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心事,但很快,她皺起的細眉就慢慢撫平了,似乎迎麵有清爽的風、吹走了夢裡的那些不安……
確實有風——因為一旁閒著沒事的方為,很好心地拿著小本子當扇子,給睡個午覺都睡出一身汗的少女扇了扇涼。
倒不是因為什麼溫柔心作祟,在方為的角度而言,隻是覺得她不太容易罷了。
他沒經曆過她的那些事,也不知道她具體夢到什麼、平時又想些什麼,但不用猜也知道,對一個年僅十二三歲的小丫頭來說,剛不久才經曆了家庭的巨大變故,還能想些什麼呢?
這兩天跟她的相處裡,東華村三人小分隊都相當默契地從不在她麵前提這些事,她自己也從不主動說。
但不提和不說,不代表這種事就能輕易忘卻和放下。
總之,個中滋味兒,大概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平日裡看她起得這麼早,想來夜晚的睡眠質量也是堪憂,難得柳知意中午能安心睡一會兒,方為便沒有吵醒她。
像昨天那樣,一直讓她繼續睡到快兩點十五分要上課了,方為這才停下手裡搖動扇風的小本子,用手指輕輕地在她伏案的桌麵點了點:
“篤篤篤——”
少女細細的眉頭皺了皺,長長的睫毛也顫了顫,非但沒有醒來,迷迷糊糊地哼唧兩聲,一副被叨擾而煩悶的樣子,換個姿勢趴著繼續睡了。
嘿!你還有起床氣呢?!真是睡迷糊了都忘了自己在哪兒了是吧?
方為好氣又好笑,眼看就要上課了,自然是不能不管她讓她一直睡的,畢竟之前說好了會叫醒她的。
於是叫醒的方式變得直接了一點,他伸出手,輕輕推了推少女嬌柔的肩膀——
“柳知意,柳知意。”
“唔……”
“該醒了,要上課了。”
喊她名字的時候,她還一副慵懶的樣子,但聽到快要上課了時,少女蹬地一下坐直了身體,腦子都估計還沒醒,但身體已經很老實地先驚醒了。
她眼神空洞地愣了好一會兒,這才終於回過神來,俏臉也隨之染上緋紅,一副相當羞愧的樣子跟方為道歉:
“不好意思方為,我又睡過頭了……”
“沒事,還沒上課呢。”
“謝謝……!”
方為並不覺得有多麻煩,對於她的謝謝也沒往心裡去,自顧自地拿出待會兒要上課的課本,擰開水瓶喝了口水。
柳知意偷偷看著方為,也漸漸放輕鬆了下來,他沒有問自己為什麼這麼困、也沒有笑她像豬一樣睡得這麼沉,他跟這個年紀的小男生們真的很不一樣,這種給她留足了私人空間的感受,令她十分的舒服,心裡漸漸地有一種感覺,她開始慶幸自己的新同桌是方為了。
……
下午的第一節課是生物課。
生物老師是個三十歲的大齡剩女,無論穿搭還是上課教學都板板正正的,她有個很令值日生喜歡的習慣,就是她每次上完課,下課的時候會自己把黑板擦得乾乾淨淨。
走進教室,陳老師見到把黑板點綴得像是一扇開在春天原野裡的大窗戶時,她還愣了愣。
“這是你們班同學自己畫的黑板畫嗎?還挺好看!”
“是語文課時,文老師畫的!”
“咦?這樣啊……”
陳老師乾脆走下講台,站在課桌間的過道上,細看一下黑板上的這些畫。
文素素作為她的新同事,陳老師對她了解也不算太多,交流也隻限於工作而已,見到黑板上的這些畫時,她還挺好奇這位大學剛畢業的新老師都是怎麼上課的……
或許她剛當老師那會兒,也有過一段與夢想、與學校、與學生的蜜月期,可隨著工作多年的時間過去,什麼夢想追求之類的,早已成了繁瑣無聊工作的一部分了,也就閒時會在自己宿舍養養小貓小狗,種種花草什麼的。
“文老師都是怎麼跟你們上課的呀?”
“畫畫、互動、做遊戲!”
“是嘛……”
還挺新鮮。
因為文素素除了擔任語文老師、美術老師之外,還擔任著班主任,所以學校也隻給她安排了自己班的語文教學工作,但美術課的話,初一年級裡就她一個美術老師,就得需要帶四個班的美術課了。
陳老師笑了笑,有機會得聽一下文老師的公開課才行,她還挺感興趣的。
黑板上的這些畫,陳老師沒有擦掉,像文素素那樣,板書就寫在黑板中間;
一直到下了課,習慣把黑板擦得乾乾淨淨的陳老師,也隻是把自己寫的板書擦掉了。
第二節的曆史課也是如此。
幾乎每一位進入二班教室的科任老師,都會像陳老師那樣,對黑板上畫的這些春花、春草圖感到新鮮驚訝,然後留著它們。
方為眨了眨眼,看來印象裡,這些向來古板無聊的其他老師,也不是那麼不解風情嘛?
文素素的到來,仿佛給生長在偏遠海島的少年少女們帶來了遠方新鮮的氣息,也同樣給這些早就在島上老樹盤根的老教師們帶來了一份特彆的活力。
這倒是連文素素本人都始料未及的事了。
……
下午第二節課一下課,班上同學就開始收拾桌麵,整理書包了。
並不是要放學了,而是因為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
太喜歡這樣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的安排了,跟直接放學了也沒啥兩樣,書包帶下去,一下課就可以開溜了!
至於體育課嘛,那不都是自由活動時間麼。
除了今天還要留下了打掃衛生的兩位憂愁的值日生,班上一時間都熱熱鬨鬨的。
徐采苓自然是開心呀,體育課,那不是她的主場麼!更彆說她現在還是負責玩兒的頭……呸呸呸!是負責體育運動的頭頭!
對於新入學的這第一次體育課,少女可期待的很哩,一下課就忙著收拾東西了。
隻可惜每周隻有兩節體育課,要是再多一些就好了。
“佩佩,你待會兒還要回教室嗎,直接把書包帶下去就好啦。”
“嗯,也行。”
卡皮巴拉·杜想了想,便也跟采苓一起收拾書包了。
其實也沒啥好收拾的,記得把今晚要做的作業帶回去、要洗的新校服帶回去就行。
徐采苓胡亂地把兩套新校服往書包裡一塞,加上她的那些書什麼的,包就變得鼓鼓漲漲了。
她像是古代的女俠背著包袱行走江湖似的,單肩挎著自己的書包,從講台上繞了過來,跑到方為和柳知意這邊。
“你們收拾好沒有哇,上體育課了!”
“又不是放學,伱這麼激動?”
方為也在收拾書包,徐采苓懶得理他。
目光看向坐在角落的柳知意,少女像是不知道要最後一節要上體育課似的,依舊坐在位置上動也不動,桌麵還攤開著沒看完的書呢。
“知意,你不帶書包下去嗎?待會兒上完課我們直接就回家啦,不用回教室了!”
“啊?”
跟徐采苓熱烈興奮的情緒不同,聽到要上體育課,柳知意小腿兒都感覺發酸發軟了,明明還在教室裡呢,就已經覺得似乎置身在烈日下跑步要中暑了一樣,腦袋也暈暈乎乎的了。
“我就不帶書包下去了吧……”
“為什麼呀,你還要上來教室嗎?”
“嗯,要是跑完步後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回教室看看書……”
“??”
徐采苓震驚地看著她,倆少女在這個話題上麵似乎出現了巨大的代溝!
“啊啊?知意你不玩兒麼,打羽毛球呀、乒乓球呀,籃球也行啊,真要上來看書啊?”
“我、我不會……”
彆說玩兒了,光是聽到這些運動,柳知意頭都大了。
為什麼每周還有兩節體育課呀,要是取消就好了……
以前小學的時候上體育課她就這樣,能回教室的話,她就偷偷溜回教室裡看書,實在不允許回教室的話,她就找個安靜的樹蔭角落背背單詞或者古詩文什麼的,至於運動,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就在兩位少女思考著如何說服對方(體育課如何的好)(體育課如何的不好)時,身為班長的方為說話了:
“柳知意,我建議你還是一起帶書包下去吧。”
聞聲,柳知意的眼神一暗,徐采苓的眼神一亮!
“對啊!知意,一起帶書包下去玩兒呀,我帶你!”
還沒等徐采苓得意完,方為又道:
“玩兒?采苓你也想多了,你忘了早上文老師說的啦,現在體育課主要就是學早操,據我對體育老師的了解,在大家沒把早操學會之前,體育課都是沒有自由活動的。”
“啊??”
這下,徐采苓就露出了和柳知意一樣的表情了。
對哦……還要學早操哦……
不但要學好早操,而且身為領隊的她,以後還要在做操時站在班級最前方當領隊呢……
一想到早操那魔性的音樂和羞恥的動作,徐采苓一整個人都不好了。
當然了,柳知意也沒好到哪兒去,對她而言,學做早操跟做體育運動也沒啥兩樣。
唯一叫好的人就是方為了,見到兩個少女各自不同的吃癟表情,他樂得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還笑!你又不認識體育老師,憑什麼了解他呀。”
“嘶……彆把氣撒我身上啊你!”
采苓不管,掐他掐他。
兩人打打鬨鬨,柳知意忍不住噗嗤一笑,心情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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