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手表,方為也不知道自己跑完這兩公裡用時多少。
去時晨曦蒙蒙,歸時旭日東升,賜予了萬物影子,自東向西拉長。
在沙灘邊欣賞完日出,方為也感覺渾身充滿了電似的,年輕的身體就是這點好,相當禁得起折騰。
回去的路上,方為就沒有那麼著急了,計劃的運動量基本完成,於是用了配速更低的慢跑,這可以使得他有足夠的閒情逸致來欣賞這一路的風景。
跑過碼頭的時候,老爸正收了一大筐的魚,用小推車拉著。
方先鋒忽然感覺身後的重量一輕,回頭一瞧,自家這滿頭臭汗的臭小子正在後麵幫著他推筐。
“跑哪兒去了?你這臭小子……”
“沒,就去沙灘那邊,看了看日出。”
“這有啥好看的?碼頭不也一樣能看?”
“這裡太熱鬨了!”
“行了,我自己來就行,渾身大汗的,趕緊回去換個衣服,快開學了,彆整感冒了。”
“中午回來吃飯不?”
“看情況吧,回的話我會提前給你打電話,今天有點忙,我在碼頭這吃個快餐也行。”
方先鋒有一台小靈通,方便跟家裡的座機聯係,因為他的小靈通套餐有免費的播出通話時長,有時候用家裡座機聯係他的時候,他看到是家裡的電話號碼,就會先掛掉,再用小靈通撥打回去。
對於這個時代的大部分人而言,錢就是這樣一分一分省下來的。
“這邊有活兒要我幫忙不?”
“用不上你,你回去吧,記得吃完早飯把雞喂了,你下午是不是要去報名,出去的時候記得鎖門。”
“好。”
隨著漁業資源的枯竭和商業的競爭,現在碼頭收魚的生意並不好做,不然老媽也不用額外去鎮上做工了,平日裡碼頭這邊老爸自己一個人就能夠搞定。
昨天吃飯的時候說的貽貝養殖的事,也不知道老爸考慮的怎麼樣了。
畢竟是大事,老頭需要點時間琢磨也正常,總之方為是不會看著他再走到上輩子錯誤的選擇去的。
畢竟能當悠閒的富二代,誰願意自己當苦逼的富一代啊!
離開了碼頭這邊,方為原路返回,又經過了沙陽村這邊。
趁著這會兒有閒心,他就好奇地往柳叔公的家裡瞅了瞅。
隻是院子裡沒見著人,倒是家裡的門打開了,屋頂也飄起了做早飯的炊煙。
正準備收回目光的時候,卻瞥見敞開的客廳門裡有道一閃而過的嬌小身影。
沒太看清,但想也知道,那估計就是柳叔公的孫女柳知意了。
稍稍有些驚訝,這柳知意起得還挺早,畢竟這會兒也就早上六點而已,對於很多城裡長大的人來說,大概覺都還沒睡醒。
昨晚聽徐采苓說完柳家的事,方為挺驚訝也挺遺憾的,當然了,他不像俠女采苓那般熱心,非要主動上去送溫暖什麼的,將心比心,對彆人家的苦難報以理解和尊重,就已經是最大的溫柔了。
當然了,采苓心是好的,就是未必是人家想要的,這種道理彆說少女了,就是很多成年人也未必懂。
人這一生裡,成長是實時的,但成熟卻是滯後的,這期間的落差,才造就了彼此青春裡大大小小的各種遺憾。
方為繼續沿著鄉道慢跑起來。
雖然島上主要的產業都是漁業,但農田菜地還是有的,隻不過規模很小,形成不了產業,基本都是自家種自家吃。
這些種植地分成大塊小塊的,圍繞在鄉道兩邊,其中還有不少在地裡忙活的村民。
島上不少田地都是新開墾的,原本是荒地,這也是因為漁業產業轉型帶來的壓力,人活著總要會靈活變通的,於是一些村民便也想著在島上搞種植,比如種菠蘿(真的菠蘿、不是島上遍地的那種很像菠蘿的露兜樹)、種甘蔗(一種當地特有的水果甘蔗,叫璿珠甘蔗,味道相當清甜)、種花生等等。
如今看來,搞種植似乎也是一條出路,畢竟種植像是刻在國人的基因裡似的,隻要有地,莫名地就會想種點什麼。
但方為知道,隨著時代的發展,種植這條路最後也會被淘汰,淘汰的原因有很多,一來是產量跟不上、二來也是物流和市場的問題,偏遠的海島天然存在這種劣勢。
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路子都是靠前人不斷地試錯才能走出來的,把所有錯誤的道路都走一遍,剩下的路便是正確的了。
想著想著,方為不知不覺已經跑回了東華村。
路過徐采苓家門口的時候,他停下腳步,往她家院子裡瞅了眼。
少女正在搖水井旁邊刷牙,纖細的肩膀上還搭著一條毛巾,齊肩的短發也紮成了標誌性的短馬尾,因為馬尾足夠短的緣故,顯得彈性十足,隨著她刷牙的動作,嬌俏的馬尾在她腦後一晃一晃的。
“啊——咕嚕咕嚕——噗!”
少女刷牙一點也不斯文,甚至還故意噗得好大聲,看到噴出去的水飛好遠,她就一臉興奮。
自家的貓從她家的院子裡跑了出來,翹著大尾巴站在方為的腳邊,好奇地嗅嗅他身上的汗味兒和海風味兒。
因為兩家就一道低矮圍牆相隔,七月兩家跑的事,方為早就習以為常了。
“啊——咕嚕咕嚕——噗……?”
像葫蘆娃似的認真噴水的徐采苓終於是發現了院子門口的方為。
也不知道想到了啥,漂亮的眼睛都瞪大了一些,雙腳下意識地就往屋裡的方向跨了一步,看樣子是想反悔昨晚的打賭,一副躲債主的模樣。
可終究還是沒壓過心裡的好奇,於是又不動聲色地收回了邁出去的那隻腳。
“你一大早的去乾嘛來了,怎麼渾身大汗,像是被人追殺似的?”
“什麼被人追殺……你以為我是懶惰的你嗎,我一早就醒來去跑步了。”
“……啥?”
“跑步,去沙灘看日出。”
“跑步?乾嘛要跑步……”
“鍛煉身體啊。”
“……你該不是以為你鍛煉完之後,就能跑得過我了吧?”
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嘴角還殘留著牙膏泡泡的少女哈哈大笑起來,於是嘴角便旋起了兩個好看的梨渦。
她自信又囂張地笑著,眼神裡還藏著揶揄的壞,像是嘲笑他在做不自量力的事情似的。
這可把方為鬱悶壞了,偏偏她說的沒錯,單論跑步這件事來說……無論是耐力還是速度,他都比不過徐采苓。
也不知道這丫頭身體是怎麼構造的,渾身都像是填滿了運動細胞,童年那會兒一起和村裡的夥伴玩‘警察抓小偷’的遊戲,徐采苓就是不敗的戰神,無論是她來當警察、還是她來當小偷,總之那修長的雙腿邁開來,那就像兔子似的,他連她的衣角都抓不到。
“我警告你彆太囂張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再給我一年的時間,就不信你還能跑過我。”
“切……”
徐采苓發出不屑的聲音,絲毫沒把他的話往心裡去,倒是念叨起那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來了。
這句話真不錯!以後就是我的了!
少女正美滋滋地偷了他的話而竊喜,方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待會兒要換一身衣服,你刷完牙記得過來幫我洗了。”
“……”
少女俏臉上得意的笑容頓時就消失了,剛剛囂張的聲音也軟了下來。
“我昨晚開玩笑的!你、你怎麼真的好意思讓我給你洗衣服?!”
“誰管你啊,反正你昨晚就是這樣跟我打賭的。哎,徐采苓,你該不是想反悔吧?”
比起幫他洗衣服,被他說言而無信反而是件更難受的事情。
人生中第一次陷入了如此艱難的抉擇中,少女臉色變幻,哇哇叫著抄起一旁的鋤頭……
“我先欠著!沒說不洗!欠著!”
“好好好、欠著、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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