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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小小的深垠之鏡為代價,少年換來了軀乾,右臂,左臂,左腿和右腿。
環顧四周,已經再沒有任何人影了。
“啊……這可怎麼辦……這樣一來,就沒法湊成母親了……”
少年感到十分苦惱。
畢竟即使拿到了彆人的頭部,那也不會是母親的容貌,也沒有母親的記憶與她聰慧的大腦。
“啊……母親……母親的容貌在哪裡呢?”
少年朝著小小的深垠之鏡詢問。
然而沒有任何回音,那一小片玻璃一樣的鏡麵泛起水波般的漾光。
“啊……啊……母親,身在其中的母親……莫非母親的容貌與靈魂也在這鏡子之中?”
仿佛回應少年的祈願一般,小小的深垠之鏡上竟顯露出母親模糊的容貌。
想到這裡,少年感到坐立難安,他把小小的深垠之鏡平置在地上,然後雙手在雪地中托起一塊黑色的大石頭。
“住手!不能打破深垠之鏡!”
少年無法聽到身處鏡中的母親所說的話。
他舉起黑色的石頭,尖端如同錐子一樣,朝著小小的深垠之鏡狠狠砸去。
啪。
碎鏡,清脆的裂響。
“母親,您在哪裡?”
少年一邊剝開鏡子的碎片,一邊朝地麵看去。
然而那裡隻有一片正在緩緩溢出的漆黑色的粘稠液體。
“母親在哪裡啊?”
少年沒有放棄,把手伸進那漆黑的粘稠液體中不斷攪動,雪,黑色的液體,土混合在一起,可即使如此,他的指尖沒能觸到母親的頭部。
從小小的深垠之鏡中,漆黑的液體從各個碎片的斷截麵中不斷溢出,眼看著將潔白的雪地染成了一片漆黑的顏色。
“啊,母親灑了。”
少年蹲在地上,趴在地上,哭著刨土,可就在他的麵前,漆黑的液體很快就都被名為烏薩斯的國土吸收得一點不剩。
“啊!啊!”
少年口中發出呼喚,卻比呼喚更像乾嚎。
“母親!”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少年的臉龐上撲簌簌地落下,他不斷高聲呼喚著母親。
但是,母親卻再也回不來了,少年就這樣一直哭著,直到他的眼淚全部流儘為止。
最後少年站了起來,不再流淚。
“……”
他沉默地掘開被染得漆黑的土壤,把小小的深垠之鏡的碎片和沒有頭頸的母親埋了進去。
嗡……
突然,他看見,被染黑的地麵在他的視線下延伸出一條斑駁的觸手,仿佛為他引路一般,延向烏薩斯國土的遠方。
“是你嗎,我的母親……”
他順著延伸的黑跡望去——遠方出現了一條仿佛咫尺天涯一般,虛無縹緲的……河流。
“你在那裡嗎?母親?”
少年用力捧起身下的一抔泥土,大聲呼喚。
而眼前,那條寬闊而沉謐的河流沒有回答,隻是在少年目及的空間中漾開一片輕柔的波動,像是母親的點頭。
“我該去尋找母親了……”
少年擦乾眼淚,捧著手中已經變得光怪陸離的泥土,捧著一片墜落的星空,朝著那條本不該存在的河流走去。
——節選自泰拉曆949年東國作者葛城心的《深垠之鏡》,全書未完,後作者於薩米的極北之處失蹤,至今不知去向。
……
……
這裡,或許是蘭柯佩爾和塔露拉終將尋到的某處。
吱。
吱……
吱…………
輪椅傳來一陣陣噪響,它的輪胎的設計之初本就是用於在醫院,療養院光潔的鋪設著瓷磚的地麵,並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會發出這樣聲音的原因是,這架輪椅此時正碾過積雪中摻雜著大大小小碎石的土壤,這路相當爛,馱獸走尚且都容易蹩腳。
“……”
輪椅上坐著一名頭發如蘭柯佩爾般灰白參差的烏薩斯青年。
若論穿著打扮,他並不如烏薩斯貴族那般豪奢,但整個人身上的衣服如同被各種幾何圖形分割一樣,帶著一種怪異的精致。
他的胸口處配掛著一枚倒置的烏薩斯國徽鐵章,邊緣有過遭到擲損的缺痕——這是他身份的證明,隻不過如今他已毫不在意。
他的眼睛從瞳孔到眼角都是渾濁一片的,是罹患了某種眼疾嗎?
可他為什麼,雙手卻捧著一把折疊的畫架和畫板呢?一支支各色的鉛筆,也整齊地斜插在畫板左側的收納區域。
這名奇怪的青年要去寫生嗎?這附近似乎也並沒有什麼值得參考的風景,或者說,唯有這名青年得以見證。
吱……
吱……
他的輪椅一頓一頓的,除去地麵的不規整,身後推著輪椅的人,也有責任在內。
“慢一些,慢一些。”
輪椅上怪異的烏薩斯青年捧著畫架和畫板咳嗽著,說道:
“先前來找我的時候,可是個快性子,沒想到現在還保留了這份性格,既然做侍候人的活,沒點耐心可不行啊。”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