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終,蘭柯佩爾和凱爾希還是簽署了這份協定。
有了拉特蘭的支持,後續無論是整合運動還是羅德島的發展都大有裨益,看的出來,教宗那邊對阿爾圖羅·吉亞洛極其重視。
一艘歸屬拉特蘭的行駛在荒野上的疾行舟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擁有數名教宗銃騎坐鎮,直接緊急取消了本來的任務。
於今日黃昏,羅德島將與拉特蘭方完成交接,將阿爾圖羅送上那艘艦船,自此,合同正式生效,快得不可思議。
宛若天際變幻的流雲。
……
羅德島本艦,下方接舷區。
標準時間5:44:12 pm。
拉特蘭方的疾行舟和羅德島本艦於左側的D3窗口完成接舷,懸橋已經置放完畢。
沒有誰來送他們,這裡隻有費德裡科,阿爾圖羅和蘭柯佩爾。
這一事件本身也就不是什麼值得歡送的事,趕緊讓阿爾圖羅離開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疾行舟的識彆碼已經確認完畢,隸屬於拉特蘭教皇廳第七樞機菲茜莉娜,對方已經做好接應工作,不宜停留太久。”
費德裡科檢查完畢後對蘭柯佩爾講道,隨後開始準備動身押解阿爾圖羅。
“……遺憾,還未能在這座充滿希望的城市裡多待上一段時間。”
一旁的阿爾圖羅的語氣很是遺憾地自言自語道。
“阿爾圖羅。”
蘭柯佩爾看向阿爾圖羅,她似乎完全不在意昨天還被自己掐著脖子拎起來,微笑著對自己說道:
“啊……蘭柯佩爾先生……要來一個擁抱作為臨彆的紀念嗎?”
費德裡科立刻覺察到了這幾乎是不加掩飾的挑釁,即使阿爾圖羅本身不是這麼想的。
“嗬。”
突然間,阿爾圖羅看到蘭柯佩爾笑了。
是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不含絲毫溫度的輕笑。
呯!!
蘭柯佩爾的速度,無論是第二次看到的阿爾圖羅還是第一次看到的費德裡科,都隻覺得一道紅影飆射,仿佛瞬移一樣來到了阿爾圖羅的麵前。
“唔——!!!”
阿爾圖羅突然說不出話來,蘭柯佩爾一隻手直接貫入了阿爾圖羅的口腔內,眼神中冰冷簡直足以刺穿她的骨髓。
隨後,蘭柯佩爾猛地一攥,一拔!!!
噗嗤!!
鮮血飛灑,滴落在地麵上。
“閣下!!”
一旁的費德裡科,也就是送葬人都大吃一驚。
蘭柯佩爾這一下來得太突然,從他握著的掌中滴落的鮮紅來看,他很可能是把阿爾圖羅的舌頭拔了下來。
“來我這裡,傷害了我麾下的戰士們,一點代價也不給就像跑路?你當我是誰?是萊塔尼亞的選帝侯使者還是烏薩斯的外交官?”
蘭柯佩爾就這樣看著捂著自己的嘴,疼得冒汗的阿爾圖羅,說道:
“我可根本不在乎傷害了你,拉特蘭會對我有什麼看法,我隻是個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戰士,我出道戰就殺了一個礦場的感染者糾察隊。”
“你要是真有心,你敢演奏我內心的癲狂和殺意嗎?”
“會先把你自己活剮。”
阿爾圖羅捂著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可根本沒法發出聲音來。
“閣下,這……”
此時哪怕是費德裡科神色也非常難看,可是分明是自己這邊理虧在先,現在吃了教訓,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還是能交差的,我隻是把她的舌頭尖掐了,後麵自己會長回來的。”
蘭柯佩爾麵向他,伸開五指,手掌上的確隻躺著非常小的一塊血肉。
“感謝閣下……手下留情。”
費德裡科此時在腦海裡能夠篩選出的語言……隻有這句了。
“送往拉特蘭之後,確保要好生看管她,哪怕我來考量都知道她的能力絕對是無比危險,是能在整片大地上掀起風浪的力量。”
蘭柯佩爾從始至終就沒有看過跪在地上的阿爾圖羅,隻是對費德裡科說道:
“若下次我見到她再用這種能力,未經他人允許就越俎代庖,肆意操控情感的流向……”
“你們下次再見到的就是她的碎片了。”
費德裡科明顯深呼吸了一下,才開口回答:
“……是。”
蘭柯佩爾繼續對費德裡科說道:
“我從凱爾希那邊有過了解,她的人格是混沌的,琴聲隻以自己認定有價值的目標奏響,無論導致的結果,是好還是壞。”
“其本身並不存在善惡之觀,倒不如說,我覺得你們兩個薩科塔都很特殊,一個感性幾乎溢出,一個理性幾乎充盈。”
“甚至於,你們一個是理性的利他主義者,一個是感性的利己主義者,和常見的情況完全反了過來,卻又如此合理與自然。”
費德裡科聽聞這番話,語氣沒有一點變化,還是平淡地說道:
“如我之前所述,阿爾圖羅·吉亞洛隻在乎最純粹的情感流向,若情感有其形,那麼她是我見過最為充盈的個體。”
“但解放天性從來都是一個尚待解答的遺留問題,不分情況就勸誘人們追尋內心的自由,造成的情況往往比想象中還要惡劣。”
他頓了頓,繼續開口敘述道:
“我本人對‘理性’一詞並不敏感,但與我共事過的同事形容詞彙檢索量最多的是‘撲克臉’,‘無趣’,‘機器人’。”
“我本人並不在意,我隻是履行我的職責。”
也算是半個純粹的自我主義者,不過他好歹還能聽進彆人的一些觀點,不過在一些原則問題上,費德裡科也絕不會有一絲退讓。
“我之所以決定放她離開,是因為她雖然人格混沌,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過往她的確以琴聲造就過一些良**件。”
“如果她是單純以行惡為目地……我想不用我出手,你或者拉特蘭一方也必不可能放任一個純粹的惡棍橫行霸道。”
費德裡科沒有說話,但蘭柯佩爾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出,這名遺囑執行人認可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源石技藝是一把雙刃劍,會讓勇敢者更勇敢,怯懦者更怯懦,但無法讓昏庸的暴君變成謀智的明主,無法讓嗜殺的瘋子變成博愛的聖人。”
“若在合理的情況使用得當,是可以促成一起良**件的發生,但這一切都建立在,阿爾圖羅·吉亞洛本身的人格在監督和引導下得到修正。”
“否則,她就是混沌的化身,一台無差彆催動人心中的妄念的失控機器,無論善念惡念,被催化到了極致後都會過猶不及產生無可挽回的後果。”
費德裡科·吉亞洛,他這麼對自己說道:
“是的,阿爾圖羅·吉亞洛在送達拉特蘭之後,教皇廳將馬上組織第一廳、第五廳、第六廳、第七廳,對相關案件進行聯合審理。”
“當然,是依據律法。”
“同時,負責執行律法對她的判決,乃至日後的監管,都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我向您保證,蘭柯佩爾先生。”
“阿爾圖羅·吉亞洛,於此刻開始,將時刻在我的準星之內。”
可就在這時,發生了一件誰也沒想到的事情。
“……”
受傷的阿爾圖羅站了起來,她向著蘭柯佩爾深鞠一躬,隨後說到:
“請允許我為您……演奏您內心的癲狂和殺意,蘭柯佩爾先生。”
阿爾圖羅拿起琴盒——
當然,她手中的琴盒已經被上鎖,她的聲音也有些不正常,但蘭柯佩爾對視著她的眼睛,察覺到對方是認真的。
哢。
費德裡科立刻舉銃,動作熟練沒有一絲浪費的軌跡,長銃指向阿爾圖羅的頭部,短銃指向阿爾圖羅的右手。
“看得出來你訓練有素,遺囑執行人閣下。”
蘭柯佩爾沒來由地給換了個稱呼,隨後一手將費德裡科執銃的雙手同時按下,上下打量著阿爾圖羅,說道:
“好啊,我準許了。”
啪嗒。
一個響指,琴盒上的鎖便如同兒童玩具一樣解開,阿爾圖羅沒有絲毫猶豫,拿起了琴。
“閣下,儘可能遠離阿爾圖羅的琴聲……”
費德裡科想勸誡自己,但蘭柯佩爾這次擺了擺手,他也隻好作罷,但手一直放在銃柄上,保持高度警戒狀態。
?……
阿爾圖羅,開始拉琴。
“嗯……?!”
隨著琴聲照常響起,但蘭柯佩爾卻沒有任何的異常感覺——她突然看向阿爾圖羅,她閉上了眼睛,周圍是一圈又一圈無形的聲浪。
但這些聲浪並不是以她為中心漾散開,而是以她為中心壓了過來。
她演奏蘭柯佩爾的心弦,但這一次,聽眾隻有她自己,隻是她自己。
?……
阿爾圖羅隨著樂聲的音節,拾階而上,仿佛來到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
她看見。
風。
風撥動深秋的喬木,琴聲正隨著落葉鋪滿整座樹林,自己正坐在一處空地上,琴弓在樹杈間篩落的陽光裡隱隱閃爍著光芒。
阿爾圖羅去過許多地方,她靠近各個城市,進入散落著眾多生命的荒野、冰原和沙漠......
她去到每一處戰火頻仍的所在,去到每一處被遺忘的止境......
漫長的漫遊裡,她從未放下自己的琴。
她曾為形形色色的人演奏,可結果依然不儘如人意。
而這一次。
這一次。
她看到了前所未見的景象。
她看見許多人影。
菲林,佩洛,烏薩斯,庫蘭塔,豐蹄,黎博利,瓦伊凡……甚至是阿斯蘭,德拉克……乃至薩科塔和薩卡茲。
他們圍繞在林間的篝火旁,同席共坐,周圍環繞著歡聲笑語。
滴滴答答……
然後是血色的雨。
溫暖的雨。
她看見,那些人影融進血色的雨中,燃燒著的雨滴彙成一顆血色的太陽。
它置懸於眾人之中,它的紅光使阿爾圖羅幾近漩目。
那是……一位血魔。
他站在那裡,無數種群的血液隨著他的身影奔流不息,那枚血色的太陽,來自血魔頭頂上懸浮的,深紅之色的冠冕。
那些人們都呼喚著一個名字,這個名字幾乎讓阿爾圖羅的精神感到前所未有的震顫。
“【古老的薩卡茲語言:升血降冕者】。”
阿爾圖羅的琴聲變得淒厲且尖銳,她幾乎快要觸及,那位離群的血魔,真正的名諱。
“【古老的薩卡茲語言:戈桀——】”
呯!!!!
那名血魔隻是朝著她投來自深血中的一瞥,她那由樂章勉強織構架撐起來的空間便即刻崩碎。
血色的太陽沉下了。
它義無反顧地沒入到了人群之中。
現實中的阿爾圖羅,琴聲中迸出來一枚幾乎溢血的不和諧的音符。
“唔……”
啪嗒。
琴和她一起栽到在地上,不再有任何動彈。
“……她隻是昏過去了。”
看到一個箭步衝過去的費德裡科,對這種情況無比熟悉的蘭柯佩爾一眼就看穿了阿爾圖羅的身體,搖了搖頭對他說道。
“言儘於此,我想接下來到這裡的,拉特蘭的薩科塔乃至教宗銃騎,也不希望見到一名血魔。”
此時,費德裡科已經將阿爾圖羅攙起,蘭柯佩爾也適時地轉身離開。
“希望你能堅守今日對我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