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些條款,蘭柯佩爾都閱讀過了。
拉特蘭方開出的條件的確優厚,願意從各個角度來扶持和協助羅德島和整合運動的發展——
但如自己預期那般,並不會派遣任何一名拉特蘭公民前來支援,這點反而符合蘭柯佩爾的需求。
這座城裡如今滿大街都是薩卡茲人,薩科塔和薩卡茲本身就天然對立,這種歧視和隔閡遠不是一朝一夕之間就能消除的。
畢竟……
薩科塔以射殺薩卡茲為樂,薩卡茲以捅穿薩科塔為榮。
事件堆積成習慣,習慣積累成傳統,傳統……就構築成了曆史。
哪怕是黎博利,在樂園中與眾多薩科塔生活,在耳濡目染甚至親身體會之下,把薩卡茲們統統打為地獄魔頭也不足為奇。
哈……畢竟誰讓薩卡茲本來就是字麵意思上的……惡魔呢。
“我一個完全不怎麼懂合同的人都能看明白,這些有利條件幾乎都是用白話文寫的,我想拉特蘭的立世之道還不至於讓它失信於人。”
蘭柯佩爾對坐在自己另一端的凱爾希說道。
“是的,這份合同我們談下來,幾乎並沒有費多少力氣。”
“但……蘭柯佩爾,我想你也能夠看出來。”
凱爾希頓了頓,語氣平靜如同流水一般:
“拉特蘭開出的條件的確很豐厚,但並不僅僅隻是一次交換,萬國峰會正在籌備,這也是對我們的一種示好和投資。”
“換而言之,他們也在從我們這裡攫取來自未來的可能的潛在利益。”
蘭柯佩爾自然也明白這一點……但說到底,合同和條款,隻是其次。
“處理這事之前,我專門去找了那些,被阿爾圖羅的琴聲傷害過的鐵衛們,霜星的雪怪們,愛國者先生的遊擊隊們。”
“畢竟,他們全都是受害者,我同樣要征詢所有人的意見。”
蘭柯佩爾雙手將合同豎起,往桌子上震了震,說道:
“絕大多數戰士們都舉雙手讚成將阿爾圖羅給挫骨揚灰,你可能不知道,愛國者先生知道了這件事之後的反應。”
“昨夜我攔住了大尉,他甚至想遠程一發投戟直接連費德裡科一起砸穿。”
“沒有誰可以這麼褻瀆、玩弄生命本身,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肆意鼓動他人的情感,世界上最惡毒的行徑之一也不過如此。”
“‘蘭柯佩爾。’”
“大尉這麼和我說。”
“‘他傷害了我們麾下的戰士’,他說,‘如果是我……蘭柯佩爾,我會一節一節折斷她的手指,一塊一塊攥碎她的脊椎’。”
“‘拉特蘭想要回這個罪人,蘭柯佩爾,無論他們的態度多麼堅定,這裡,是新切爾諾伯格,是我們的家園。’”
“‘如果一定要放她回去,我尊重你的決定,但,蘭柯佩爾,我相信你,你的憤怒,你的正直,你的一切’。”
“‘去給她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一時間,凱爾希仿佛都以為自己周身的氣溫都在直線下降,他背後的脊椎正發出輕微的聳動——Mon3tr正感到不安。
甚至是……恐懼。
“合同的事,先往旁邊放一放。”
這種冰冷感似乎一瞬間就消失了,蘭柯佩爾在下一刻便換上了比較正常的姿態,將合同遞還給了凱爾希之後,接著說道:
“我需要了解阿爾圖羅的源石技藝。”
“這種源石技藝和阿米婭很像,並且以樂聲為媒介,催動他人的情感……這是不是某種可以操縱人類心靈的源石技藝?”
“我想,阿爾圖羅·吉亞洛,也絕對不是第一次奏響這種帶著催化和暗示的琴聲了。”
能感到氛圍恢複,凱爾希微不可查地出了口氣,翠綠色的眼瞳凝視著蘭柯佩爾,一邊說著一邊將另一份資料遞給了他:
“這一方麵,拉特蘭同步提交了資料給我們,這些都是可以查詢到的,末尾的署名,還有簽章,都難以作偽。”
蘭柯佩爾接過凱爾希交給自己的那份文件,這是一份會議記錄的附件,上麵用優雅的字體撰寫著格式仿古的萊塔尼亞語:
【會議記錄傳心術法學會意見】
……
如果我們采納數份前期有關於阿爾圖羅·吉亞洛的源石技藝的調查報告中幾位受訪人的說法,對其所掌握的源石技藝的描述似乎可以總結為“放大”他人的情感甚至於“鼓動”他人采取衝動的行為。
這就導致了我們很容易把它粗暴地與其他一些精神類源石技藝——
或者我更傾向於用萊塔尼亞的法術分類來說“傳心感知係”源石技藝相提並論,認為這要麼是一種簡單的“幻術”或“幻境”的構築法,要麼是一種所謂的“精神控製”。
但實際上,阿爾圖羅·吉亞洛的源石技藝並不常見,因為我們對這一類源石技藝的研究和認識尚不夠充分,難免會把它的作用機理錯判,從而得出錯誤的結論。
......
在所有的調查報告中,記錄得最詳細,也最具有參考性的是拉特蘭公證所1092年的一份案件記錄——
在這份記錄中,撰寫者費德裡科基於拉特蘭方麵的認識,將阿爾圖羅小姐的源石技藝概括為“共感擴大”。
從此出發,我們提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猜想,即阿爾圖羅·吉亞洛的獨特源石技藝可能是薩科塔人的共感能力與傳心感知係源石技藝共同作用的結果。
我們根據這一猜想,在征得了與會多方、阿爾圖羅小姐以及受試方的同意之後,對阿爾圖羅小姐的源石技藝展開了進一步的研究。
......
在研究過程中,我們進行了單獨測試和多重測試。在這一份報告中我們隻做簡要的概述,具體的測試記錄和受試者的反饋會另行記載。
在單獨測試中,當阿爾圖羅小姐使用其源石技藝演奏音樂時,我們在三台不同的設備上都檢測到了音樂和受試者的情感衝動存在重合的波段。
阿爾圖羅小姐似乎能夠“察覺”到這些重合的波段,然後利用源石技藝實現某種“共振”的效果——
參與共振的不隻有受試者和音樂,還有施術者,即阿爾圖羅小姐本人的情感衝動(見附件#3)。
在多重測試裡,阿爾圖羅小姐向我們呈現了她源石技藝的另一種模式——她讓三位受試者同時體驗到了情緒共振(見附件#6),其具體實現方式,我們尚未確定。
但我們最起碼可以肯定的是,她是在真正意義上地撥動手中的琴弦,和聽眾的心弦。
……
這一份資料出自萊塔尼亞宮廷的皇家傳心術法學會,在整個萊塔尼亞都有著舉足輕重的權威。
看來阿爾圖羅·吉亞洛在萊塔尼亞……地位要麼不低,要麼很特殊,要麼二者兼有。
“我大概明白了,和阿米婭的能力應該還有不小的區彆,但無論如何,這種能力非常危險,人一旦完全遵從感性,和野獸也沒什麼兩樣。”
蘭柯佩爾放下凱爾希遞來的資料,繼續說道:
“我雖然和阿爾圖羅隻是初次見麵,但我可以從她的眼神和話語中了解到,凱爾希,她是我的同類,純粹的自我主義者。”
“這類人,思想和常人迥異,同時往往還具備特殊的能力還有與生俱來的某種使命感,絲毫不在乎他人的意見,隻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直至儘頭。”
“當我們道路相合,會是最堅定的盟友。”
“但若是道路對立,則會是無解的天敵。”
“但無論如何,凱爾希。”
“純粹的自我主義者,往往是最容易改變世界的人。”
凱爾希回答:
“我同樣知曉這一事實,蘭柯佩爾,你再看看這個。”
說著,凱爾希再一次將一本看上去像是日記本一樣的本子遞給了自己,封皮上用優雅的字體簽著阿爾圖羅·吉亞洛的名字。
“這是什麼?”
蘭柯佩爾詢問凱爾希。
“是阿爾圖羅·吉亞洛的私人樂譜本。”
凱爾希回答,她頓了頓,繼續開口道:
“當時,她知道羅德島對她的態度存疑,執意通過費德裡科向我們遞交了她能給出的一切信息,比如這本私人樂譜本。”
儘管這並不會讓蘭柯佩爾對她的態度有多少改觀,但並不妨礙自己將這本私人樂譜本翻開。
“……”
然而,裡麵看不到譜線,也沒有一個音符。
倒是工工整整地記下了樂曲名、使用的樂器和作曲時間,以及一段像是......作品說明一樣的描述——她是這樣記住這些音樂的嗎?
“空天之夢”(1086)
樂器:口琴
好像自古以來,人們就有飛上天空的夢想,就算年華老去,隻要還能抬頭仰望天空,這夢想就會一直在。
口琴樂聲飛揚,應該能幫他們一把。
小步舞曲“起舞的國王”(1091)
樂器:空酒瓶(飛鱗啤酒音域寬,約翰老媽音色清亮。以及,紅酒瓶可以直接扔進垃圾堆)
此前從來沒有試過用空酒瓶演奏這種特殊的形式,沒想到空酒瓶的音階也如此有趣,多虧那天碰到的醉漢給的啟發。
法學院還是人才多啊,看來以後得常去他們的草坪上碰碰運氣。
“焚風”(1093)
樂器:大提琴,用沙漠鼓效果更佳
薩爾貢的人們太熱情了!比夏日更燦爛、比太陽更火熱的心......他們值得更好的生活,值得一首更加熱烈的歌。
焚風揚起沙礫,受炙烤的沙礫一同遮蔽太陽,向薩爾貢人致敬!
進行曲“淬斷”(1094)
樂器:手風琴,長笛。
維多利亞士兵,還有深池的部隊……在我眼裡沒有區彆,都是聽眾,我看得見他們的動搖,我將為他們推開心底的那扇門。
回家吧,士兵們,這裡不是你們的來處,也更不該成為你們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