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恩……我的身體怎麼樣了……其實我大概也能明白。”
已經失明的葉鑒山從床上爬了起來，對常恩發出聲音的方向問道：
“一定很嚴重，對吧，很可能已經造成腦損傷了，對不對？”
常恩實在是有些不忍心說出那個事實：
“我……葉醫生……我……！！”
他自己本身是核能源的專業研究員，自己又親身體會過核輻射的傷害，他再明白不過接下來葉鑒山的腦部會發生什麼。
此時，葉鑒山的腦部因為輻射病變的影響已經破壞了血腦屏障。
所謂的血腦屏障，是指腦毛細血管壁（內皮、基底膜）與神經膠質細胞（血管周足）組成的血漿與腦細胞之間的屏障和由脈絡叢組成的血漿和腦脊液之間的屏障。
其功能是阻止大部分微生物和毒素、若乾大分子和一些化合物從血液進入腦組織，維持大腦內環境的相對穩定，保護中樞神經係統的正常功能門，減少發生腦損傷的概率。
一旦血腦屏障遭到破壞，過濾有害物質的能力就會失靈，何況，核輻射能夠直接催生大量的癌變細胞結成惡性腫瘤。
“唉……但我不後悔跟老師來救人，再讓我做一次選擇，我也還是會來這裡的。”
葉鑒山輕輕歎了口氣，語氣樂觀地對常恩說道：
“我還剩多少時間，告訴我吧，沒事的。”
常恩拿著筆的手一顫，猶豫了近十秒，才開口道：
“這個惡化速度……恐怕隻有……”
“一個小時。”
太快了，仿佛像是外麵的一道閃電般轉瞬即逝。
可葉鑒山突然不怕了。
自己小時候比任何人都害怕死亡，但和蘭楓同行過這麼久的一段路之後，她覺得死亡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但……還是會有一些些遺憾的吧。
應該還來得及和老師道個彆吧？
“常恩，可以讓老師過來一趟嗎……如果老師還在救人的話……就算了……”
葉鑒山輕輕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對常恩說道。
“這邊我剛剛通過災區搭建的臨時監控係統看到蘭醫生的情況了。”
常恩的身邊的一名研究員此時將電腦切到蘭楓所在的手術室的畫麵，對葉鑒山和常恩說道：
“他已經昏過去了，很可能是疲勞過度，算上之前的手術，蘭醫生已經連續十個小時左右在高強度工作了……”
葉鑒山輕輕讚歎一句：
“不愧是老師，我隻堅持了七個小時。”
常恩詢問：
“要我去喚醒他嗎？”
葉鑒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如此說道：
“不用了，讓老師好好休息吧，他太需要休息了。”
隨後，她的呼吸突然變得很緩很緩，看向常恩的方向：
“能幫我喊一下我的副主刀嗎？”
此時，那名姓李的副主刀正好從一旁的盥洗室裡清潔完一些手術器材出來，聽到葉鑒山呼喚他，立刻跑了過來：
“葉醫生，您有什麼要囑咐的？”
葉鑒山對他說道：
“我帶來的工具箱裡，有一枚粉紅色的溶液，那是老師發明的器官快匹液，隻需要取匹配人的血樣進行混溶，呈現淡藍色就說明成功配型。”
蘭楓身為醫學界的傳奇人物，李主刀當然沒有絲毫懷疑，立刻詢問：
“您的意思是？”
葉鑒山舒了口氣，回答：
“我的生命就剩下一個小時了……真快啊……但常恩說了，我的病源點在腦部，對嗎？”
常恩點了點頭，回答：
“是的，隻有腦部受到了影響，而且是內陷式的放射源……內臟是完好的……等等……難道說葉醫生你——？！”
他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是的，拜托你了，李主刀，我會寫下信件，趁我的內臟還是最佳狀態時，取出進行配型，外麵還有很多內臟嚴重受損的人需要更換。”
葉鑒山的語氣斬釘截鐵：
“去吧，即使老師在場……他也一定會支持我的想法的。”
李主刀和常恩頓時異口同聲地說道：
“不……這怎麼能行……我……”
而葉鑒山隻是平靜地注視著他們，即使她已經目盲，但肅穆的神情還是讓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
“我……我明白……唉！！葉醫生！！交給我吧！！”
最終李主刀深知這已經是無奈之舉了，隻得咬著牙，捶胸頓足地說道。
“拜托你們了。”
葉鑒山最後說道，便輕輕躺下，閉上了眼睛。
……
……
“呃……”
劇痛，眩暈，無力，重重負麵效果宛若潮水般襲來。
蘭楓醒了。
“……”
睜開眼睛，坐起身體，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沾染的血液，自己終究還是殺了一個善良且正直的人，取了他的內臟救了五個人。
儘管蘭楓明白，這種程度的出血和並發症，就算自己真能堅持三個小時，恐怕能搶回來的概率也不足一成。
這真的是最壞的事態了，那時還必須得自己來做出決定。
平心而論，蘭楓這一路上殺的人不少了，但全都是為禍社會的人渣，可他是救援隊的隊長，自己欽佩的抗災戰士。
“再次感謝您，先生。”
蘭楓再次勉強站直身子，向他的屍體深鞠一躬，說道：
“我悲憤我的無力，但我沒有後悔，因為這已經是我能做到的……全部。”
看了看頭頂的時鐘，此時自己昏過去已經有一個多小時了，雖然醒了過來，但還是有些頭暈目眩，身體也非常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