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彈弓與複合弓一並拉至滿弦。
夕陽開始垂直下一道晦澀的分界。
時間開始變得緩慢,夜幕也仿佛在觀望,準備遲一些再垂下帷幔。
“……”
蘭楓舉著複合弓,箭已滿蓄,他想起了那個跪在泥漿和臟地上的,名叫祁雲啟的男人。
【“我一定……一定要救下這個孩子。”】
蘭楓又想起了,那日身旁眼神中仿佛閃爍著星辰般明亮的葉鑒山。
他最終還是把箭的落點往左移了一節手指左右的距離。
“哼!這一發肯定能十分!”
她語氣興奮,她即將鬆手。
鋼珠的這一次描線非常精準,其實真的可以命中烏鴉的另一隻眼睛——如果那隻長箭沒有洞穿她的左肩膀的話。
咻。
音發箭至。
噗。
骨穿肉響。
“嗚噫啊啊啊啊啊——!!!!”
名叫祁悅的女孩頓時發出接連不斷的淒厲的慘叫,整個人倒在沙坑上翻滾。
她的左肩膀被一支月牙長箭直接貫穿,箭支甚至都還卡在她的肩膀上,每一次掙紮都是在讓箭頭摩擦自己的骨骼和肌肉。
她的彈弓頓時脫手飛出去五六米遠,原本蓄勢待發的鋼珠也因為這一下而直接偏移到前方,一顆鋼珠直接砸進了沙坑裡。
而蘭楓沒有再射出第二箭了,他所用的也隻是練習箭頭,而不是狩獵箭頭。
“……”
他隻是轉身,把手中的複合弓用強腐蝕性溶液過了一遍,將其銷毀,殘液進行酸堿中和過後衝入了下水道。
噢,那手法可太熟練了。
對於自然還有自然所孕育出來的生命,蘭楓向來是親和中帶著敬畏的。
但殺戮也從來不可避免。
蘭楓也吃肉,甚至相當喜歡肉類,人活著基本上不可能離開這些,甚至就連呼吸也會造成一定量微生物的滅亡,所以對於其他物種的適度殺戮,自己是完全持讚成態度的。
而對於一些對人有傷害的生物和外來入侵物種,比如吸血的蚊子,傳播細菌的蒼蠅和蟑螂這些,蘭楓也同樣鼓勵人們踴躍將其消滅。
但,若是為了滿足內心暴虐和快感乃至支配的**,而去肆意虐殺無害的生靈,不管是人還是其他動物,都是深深為自己所厭惡的。
而這一次……他真的沒能想到,自己要將手中的箭對準的,竟然是葉鑒山和自己放棄了千萬獎金也要趕赴災區救下的孩子。
好個荒唐的場景,世間之事竟輪回至此。
但看到她將無辜的生靈肆意虐弄甚至還想用鋼珠打瞎其他小孩子的眼睛,蘭楓仍是平靜地出手了,他怒不可遏,悲不可言。
噗噠。
蘭楓邁出房門,走下長階,迎向夕陽,甩脫暗影。
那裡距離自己不遠,但不知為何,蘭楓感覺,那段路竟然十分難走,竟是比那十幾公裡前往災區的爛路還要崎嶇。
祁悅仍然在地麵上翻滾,發出慘叫。
然而這個點周圍的居民大多是些家長,都出發去接小孩子回家了,隻有幾戶人家聽到慘叫從窗戶裡探出頭。
“你媽——!!快救救我!!快打救護車送我去醫院!!我爸馬上就過來!!痛死我了!!”
她一看到蘭楓朝她走過來,在求救之前居然是先問候了一句自己的至親,才火急火燎地朝著自己大喊大叫。
“……”
蘭楓沒說任何話,隻是閉上了眼睛,繞開了她,將沙堆中遍體鱗傷,眼睛都已經爆掉了一顆的烏鴉捧在懷裡。
它呼吸很微弱,溫度在流失。
所有生靈將要消逝之前,似乎都是這般預兆。
“【優美的華國語言】!!你耳朵聾了嗎?眼睛瞎了嗎?我要你打電話叫救護車!!你沒看到我受傷了嗎?!”
自己身後的祁悅一邊勉強翻身撐起身體一邊衝著蘭楓的背影繼續大吼大叫。
“……”
蘭楓依舊是保持沉默,無視了她,自顧自抱著懷裡瀕死的烏鴉開始快步飛奔起來。
自己有印象,距離這裡最近的動物醫院就在小區出門左拐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無論是貓狗還是鳥雀都有專門的醫師去處理。
這裡需要指出一點,雖然蘭楓在醫學,化學和外科手術方麵極其有研究,但說起來還真沒有涉獵到獸醫這一行裡麵去。
他也不逞強或者冒險,選擇交給其他人處理。
不過這倒是提醒了自己,關於獸醫方麵的知識,也可以拾起來啃一啃,畢竟有些知識都是相通的,學起來很快,萬一有一天就要用到呢?
……
幸運的是,蘭楓的印象沒有出錯,他的記憶力的確一如既往地可信,沒有走任何彎路,蘭楓在幾分鐘之後就奔跑抵達了那間動物醫院。
“啊呀……您好,請問您需要什麼幫——”
前邊接待的前台小姐看到蘭楓進來,先是禮貌地進行公式化地說辭——然後她視線下移,看到了蘭楓懷裡捧著的那一隻渾身是血的烏鴉。
於是她話語中的最後一個字直接被硬生生咽回了喉嚨裡。
“救它,被一個孩子打傷了,生命危急,火速處理,一切費用我來承擔。”
蘭楓沒說任何多餘的廢話,直截了當告訴了她。
“呃……好。”
前台小姐顯然也很少遇到這種情況,一個半大孩子捧著一隻渾身是血的烏鴉,語氣卻十分冷靜地直視著自己說話,她當時都有點愣住了。
“張姐!徐哥!這邊有隻烏鴉渾身血淋淋的被一個孩子抱過來了!麻煩準備下東西看看能不能救回來!”
反應過來之後,她立刻開始喊裡邊的同事準備搶救,隨後再對蘭楓說道:
“可以請您的家長過來麼?或者有監護權的監護人……”
蘭楓的雙親早在纜車事故中離世了,監護人目前是齊心遠齊院長,但蘭楓這會兒可不想麻煩他過來一趟。
“……不是很方便,怎麼,難道你怕我結不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