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人不屑地哼了一聲,把手機扔在桌子上,站起來從腰間摸出鑰匙串,“嘩啦”一聲攤開,找出一把打開抽屜,拿出幾頁紙攤開放在桌子上,“小兄弟,合同拿來你們看嘛,白紙黑字寫的很清楚,上家是做正經服裝生意的”
陳東方探頭過去看,隻見泛黃的紙頁上還留著茶漬,上麵標著的確實是服裝店的名目,但轉讓費那欄是用彆的顏色的筆寫的,陳東方斷定這是房東後來加上的。
陳東方盯著那幾個字,嗤笑道,“轉讓費兩萬八?比房租還貴?”陳東方笑出一口白牙,他掃了一眼,發現好好的後門壘起了一堵牆,消防栓也被砸掉了。
“去年東門起了一把火,後來工商局來查消防,你這後門封死了是不是?這可是違規的”他圍著後門處轉了轉,用腳尖點點地上發黑的消防栓痕跡,“老板,要真起了火,跑都跑不出去。租下以後,還得和工商、消防打交道,逢年過節的禮金也不是小數目,兩年三節下來,給這些大老爺們上供,恐怕兩萬八是不夠的”
潮汕人睜大眼睛爭論道,“你在這道上走一走訪一訪,哪家的後門開著?開著隻會晚上招鬼再說,你就是開著後門,留著消除栓,那工商消防就不來查你了?不上供不請客的人,在這路上沒法做生意。”
陳東方和潮汕人爭論著,你來我往,臉色蒼白的柳姐突然走到潮汕人麵前,拉著他的胳膊,聲音更虛浮幾分:“阿叔行行好,這是我男人,這是我小叔子,那個大肚子的是我妯娌我們一家人把老家房子都抵押了,來了這裡,要是落不下腳,回去都沒有立足之地”她忽然掩麵抽泣,肩頭顫動,猶如風中搖晃的柳枝。
陳東方目瞪口呆,沒想到自己立馬和柳姐成了一家人,而胖子成了他的弟弟,小紅還成了他弟媳婦
胖子瞬間入戲,“嫂子,你彆哭了,大不了咱們回去接著收破爛”
小紅也不甘示弱,捧著自己的大肚子往前湊,要讓潮汕人看清她是真懷了孩子。
潮汕人受不了這一套悲情戲,立刻掏出手帕擦汗,金鏈子在脖子上嘩啦響。
“小妹你彆哭,我給你們讓一讓這樣,這樣,”潮汕人把計算器拿過來,按了幾下,在一片歸零的聲音中說道,"租金四千二,轉讓費兩萬五,不能再少了。"
柳姐還沒來得及說話,陳東方突然說道,“我們隻要空鋪麵,這些貨架、收銀台、冰櫃統統不要。"他用手指指著泛黃的空調,”這是九三年的春蘭牌空調,應該修理過好幾次吧?當廢鐵賣還要倒貼搬運費。”
胖子也蹲在冰櫃前,掀開發黴的膠條,“謔,這插頭都燒焦了!推上電保證火花嗤嗤響,媳婦兒,你往後躲著點,彆電著咱們的小寶貝!”
小紅配合地驚叫後退,撞倒了一摞塑料模特。滿地亂滾的肢體中,潮汕人終於受不了了,他拍案而起:“三萬八全包!空調冰櫃都送!你們覺得合適,今天就付錢;不合適現在就走了”
柳姐不慌不忙地道,“三萬,現金,阿叔你同意的話,今天就能簽。”她解開帆布包,露出捆紮整齊的百元大鈔。鈔票發著青光,背麵是巍峨的井岡山革命根據地。
柳姐把百元大鈔抽出,用手輕輕劃著,“剛剛從銀行裡取出來的,還帶著墨味兒,假一賠十。”
潮汕人按著計算器的手在抖,他又尋思了半天,瞅著那三紮百元大鈔道,“多了我也不要,就三萬二千八,取個發字。”
柳姐卻不搭理他,開始慢條斯理地數錢,紙幣沙沙聲像春蠶啃食桑葉。數到第三遝時,胖子突然嚷道:“東方哥!你忘記了麼,街口那家說三萬就租!”
“三萬不可能!”潮汕人把計算器摔在桌上,臉脹得通紅,“你們幾個耍我呢!這價格出去,我要賠得底朝天!我賺不到銅板,圖什麼?”
“要不你們去彆處看看,彆耽誤我打遊戲!真是的,一定是進來蹭冷氣的”
柳姐看潮汕人似乎要發火,而且一副要驅趕他們的樣子,立刻拉著他的胳膊道,“阿叔不要發火嘛,咱們單獨過去談談”說罷指著拐角處。
潮汕人本就是裝模作樣嚇唬陳東方他們,眼見一個水靈靈的美女拉著胳膊,頓時已經忘記了自己姓什麼,色眯眯地跟著過去了。
柳姐向陳東方使了個眼色,拉著潮汕人到了拐角處,撒嬌說道,“阿叔你真小氣,有這麼大的物業,還和我們三千兩千地講價,一點男人氣度沒有”
“我是很有男人氣度的”潮汕人色迷迷地道。
柳姐不滿地道,“阿叔你既然有男人氣度,為什麼還糾著這三兩千不放”
“三兩千我拿去打賞小姐,能直接叫兩個,讓她們陪我一晚上呢”
柳姐冷哼著道,“阿叔你吹牛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你掏三兩千塊,就想包兩個,還要過夜!現在隨便發個小費就要半百,你還想包夜?不會是街頭那些站街女吧!真小氣你這是十年前的行情吧!”
潮汕人吹噓一通,被柳姐戳穿了,當即不好意思,“我沒有那麼小氣啦,我這是打個比方小妹你怎麼這麼精通,難道你做過”
柳姐也不藏著掖著,“我做過媽咪呢,對這些事兒門清阿叔,我和你說實話,你晚上去了ktv。喝得醉醺醺的,到時候隨便塞給你一個女的,老母豬也能當貂禪!是不是這麼個理”
“可不是!”潮汕人罵道,“每次進了ktv。眼瞅著媽咪給我選的都是美女,喝得高興了,阿叔就給她們塞鈔票,帶回家,可早上醒來看看,難看得很!”
“你這是沒找到門路!”柳姐笑著說,“媽咪帶上來的第一批,肯定是質量差的,她要先試探你呢!如果你接下了,那就這樣。如果你嫌不好,可以再選歸根結底,要有熟悉的內部人,不然她給你推薦的,都是臉上刮著膩子的黃臉婆”
講到這裡,潮汕人開始色迷迷地盯著柳姐的臉,摸著柳姐的手道,“你說的是,我就從沒遇到過一個像你這麼漂亮的但凡遇到一個,千都不在話下”
“今天不就遇到了嗎,”柳姐笑嘻嘻地道,“阿叔你給我們便宜些,下次我請你去ktv,保證給你選水嫩妹子”
潮汕人流著口水,露出一口金牙笑道,“也彆下次了,乾脆今天你就跟我走,我再打個骨折!兩萬八,咱們兩家一起發!妹妹,我會讓你飛上天的”
柳姐站在那裡,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極為輕蔑的笑。她隨意地抬起手,輕輕地指著陳東方,對著身旁的潮汕人,語氣中滿是炫耀與張狂,“你看那個高個子,瞧見沒,那可是我男人。他呀,彆的本事咱先不提,就單說能打這一塊,那可是厲害得很。你聽說過竹葉青手下的五步蛇和九頭蛇吧?在這特區,那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可就這,都被他打得屁滾尿流,我老公一個人,打得他們遍地找牙……”柳姐一邊說著,一邊誇張地比劃著動作。“五步蛇?九頭蛇?”潮汕人聽聞這兩個名字,原本還算鎮定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滿是驚恐之色。這兩個人在特區,那可是如同鬼魅般的存在,聲名遠揚,尤其是在做生意的人群裡,簡直就是禁忌一般的話題。大家平日裡都是小心翼翼,刻意地與他們保持著遠遠的距離,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上了甩都甩不掉的大麻煩,那可就如同掉進了無儘的深淵,萬劫不複了。
而且潮汕人確實聽說過,這兩人帶著十幾個兄弟,被一個外地人給乾翻了的事情。看來她說的不假
此刻,潮汕人滿心震撼,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陳東方。而陳東方,仿佛與柳姐之間有著某種神秘的心靈感應,就在這一瞬間,眼神陡然變得異常狠毒,像是從地獄深處射出的冷箭,不帶一絲溫度地朝著潮汕人冷冷一笑。那笑容裡,仿佛隱藏著無儘的威脅與警告,讓人不寒而栗。
潮汕人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心頭,雙腿開始不受控製地打戰,整個身子也跟著劇烈地哆嗦起來,仿佛置身於冰窖之中,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心裡清楚,自己似乎是不小心招惹到了一個極為厲害的角色,一種深深的恐懼與懊悔,在心底蔓延開來。
柳姐轉眼換了副笑眯眯的表情,拉著他的胳膊,“阿叔,你剛才說過,要帶我走!要是真敢打個骨折,今天晚上我就跟你走”
潮汕人吸著冷氣道,“算了,我給你把房價打個骨折,我可不想打個骨折,我還沒活夠呢”
柳姐依舊笑眯眯地道,“放心,我男人下手有數呢,給你留兩條好腿,讓你走路”
潮汕人連連擺手,“第三條腿更重要,真要讓他打折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算了,兩萬八就兩萬八吧,等妹妹你好了,阿叔再約你”
“好的阿叔,到時候我男人出差了,咱們再約。咱們行簽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