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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東方掃了一眼，一共是四輛黃色麵包車，從車上陸續下來三十多個人。這些人身材魁梧，手中或是拿刀，或是拿棒，個個麵目猙獰，圍成一個圓圈，將陳東方的車團團圍住。
為首的劫匪滿臉橫肉，額頭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在太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恐怖。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皮夾克，敞著懷，露出胸前大片的文身，脖子上掛著一條粗重的金鏈子，隨著他的走動晃來晃去。
皮夾克手裡緊緊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刀尖在夕陽下閃爍著寒光，他將匕首隨意地揮舞著，發出尖銳的呼嘯聲。他的眼神凶狠，像餓狼一般死死地盯著陳東方，嘴角掛著一抹邪惡的冷笑，大聲吼道：“下車！趕快下車，彆玩花招，不然彆怪老子不客氣！”
馬哥臉色變了，“媽的，真倒黴，又碰上一批......”
陳東方安慰道，“你坐車上，千萬不要下來，等我打開通道，你開車就跑！”
“你怎麼辦？”馬哥還不忘陳東方，問道。
“我有的是脫身的辦法，隻要你走了，我沒問題！”說罷，陳東方看著衣袖中藏著的兩根長長的機針，心想，好兄弟，今天就靠你了！
陳東方決定，還是擒賊先擒王，上去就製服帶頭的皮夾克，用機針頂著他的脖子，逼這些人讓開路。
但令陳東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他跳下車時，還沒來得及運作，一把槍就頂在了他的後腰上。
陳東方慢慢轉動身子，剛想脫離槍口把身後的人拿下，帶頭的皮夾克又掏出一把短槍，頂在陳東方胸口。
現在陳東方身體前後，各被一隻槍頂著，動也動不得。
“不要動，這是真家夥，小心槍走火。”皮夾克一手舉槍，一邊歪頭示意，“這小子衣袖裡有兩根長針，你們把他取出來。”
陳東方眼看著衣袖的機針被搜走，鬱悶地問道，“哥們，你們是哪一幫的？怎麼連我用什麼家夥都知道？”
“嗬嗬，我們也是受人所托，是他們告訴我的，要注意你衣袖裡的兩根長針......”
陳東方又問道，“現在都流行用熱火器了嗎？這可是大案呀......”
皮夾克哼哼冷笑道，“我也不想用槍，可不用它，逮不著你呀......”
“你們不知道，公安對持槍和爆炸案，強調嚴打高壓，有案必破麼？兄弟，你把槍收起來，咱們較量較量，我要是輸了，你們把貨拉走。不然我要是報了警察，你們可就慘了......”
陳東方這麼一嚇，他背後那個握槍的動搖了，“大哥，他說得對，涉槍是大案，抓到了就是十年以上起步......”
陳東方感覺到背後的槍偏離了自己身體，他抓住這機會，身子一晃，立刻脫離了皮夾克的槍口，用膝蓋狠狠踢向皮夾克肚子。
皮夾克猝不及防，肚子被重重頂了一下，疼出齜牙咧嘴，手中的槍落在地上。陳東方飛起一腳，把槍踢出老遠，反身又踢飛身後那個手中的槍，便衝向不遠處一個人，打算去奪他手中的長刀。
隻要拿到這把長刀，陳東方有把握反轉局麵。
哪料陳東方剛奔出幾步，剛經過一輛麵包車時，身邊的麵包車門突然拉開了，一根棒子重重砸在他頭上，陳東方眼前一片漆黑，晃了幾晃倒在地上。
等陳東方醒過來，自己已經被按在地上，雙手也捆起來了。皮夾克的兩個手下用棍棒砸開駕駛室的玻璃，把短刀架在馬哥脖子上，喝斥道，“下車！”
馬哥擰著脖子不肯動，那人就要用力，眼看馬哥的脖子要被割開，陳東方無奈叫道，“馬哥，好漢不吃眼前虧，彆和他們硬碰硬！”
馬哥看陳東方已經被製服，隻得罵了一句，隻好乖乖地下了車。
皮夾克對馬哥道，“你們回去給海叔帶個信，這批貨我們收了，他就不要惦記了！”
馬哥還不死心，“哥們，你知道是海叔的貨，你還敢劫啊......”
皮夾克嗬嗬笑道，“海叔有什麼了不起嗎？江湖上沒聽過這人的名號......”
“你――”馬哥氣憤不過，“哥們，你們把貨拉走，起碼留個字號，讓我們回去好有個交代。”
“好說！”皮夾克叫道，“你回去告訴海叔，就說破爛王和周家請的人，把貨接走了！”
“破爛王和周家！”陳東方爬起來，和馬哥對看了一眼，他們和海叔是競爭對手，又是死對頭，沒想到劫了貨，還敢大張旗鼓承認。
陳東方和馬哥眼看著對方把貨從車上搬下來，等他們搬空後，幾輛麵包車開走，皮夾克才從車裡把馬哥麵包車的鑰匙扔了下來。
馬哥幫陳東方解開繩子，拾起鑰匙，問陳東方，“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咱們已經儘力了......馬哥，砸我那一棒子，你有沒有看見誰個什麼人？”陳東方看著遠處那幾輛麵包車，已經看不見影子了，現在就是追上去也沒用。
馬哥搖了搖頭，“當時我的注意力都在砸車的人身上，等看見你的時候，你已經倒下了，麵包車門也關上了......”
陳東方歎了口氣，揉了揉手腕道，“麵包車上有個高手，而且他應該和我熟悉......走吧，回去給海叔報信。”
馬哥擔心地說，“海叔一定要火冒三丈了，他這一下子賠得不少......”
果然，當海叔聽說整整一麵包車手機被人劫走了，忽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在一邊昏昏欲睡的吳哥，也瞪大了眼睛，那眼睛，比雞蛋還要大！
“你說什麼！”海叔走到陳東方麵前，用不敢相信的語氣說道，“小陳你再說一遍......”
陳東方看看馬哥，他正低頭瞅著腳尖，陳東方內疚地道，“海叔，咱們的手機，都被破爛王和周家的人給搶走了......”
吳哥呯的一聲，跌坐在沙發上。
海叔則像無頭的蒼蠅，在房間裡團團轉，“小陳，小馬，咱們前幾趟都好好的，怎麼這一趟失了手？這可是滿滿一車手機呀，棺材本都要賠光......”
他紮撒著雙手，抬頭看著天花板，吼道，“老天爺呀！這可怎麼辦呀！裡麵還有我借的高利貸！老天爺呀，你還不如一個雷，直接把我劈死算了！”
隨即，海叔做了一個讓陳東方更加驚訝的動作，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拚命撕扯著自己的頭發。
陳東方和馬哥急忙去扶他，陳東方看到，海叔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額頭的皺紋層層疊疊，像乾涸的河床。眼睛緊閉著，眼角的魚尾紋因極度的用力而顯得格外深刻，淚水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溢出，順著臉頰滑落，打濕了衣領。
當陳東方扶起海叔時，海叔仿佛老了好幾歲，他緊抓著陳東方的手，緩緩地道，“小陳呀，我把身家性命都壓上去了，還借了高利貸，你說我這後半輩子怎麼過呀......”
“我原來想的是，從香江進了這批貨，賣完後賺上一筆，以後靠這個養老，哪想到竟然竹籃打水一場空......”
馬哥臉色鐵青，咬著牙說道，“海叔，我和小陳都儘力了，小陳頭上還挨了一棒子，人都差點過去了......您要是覺得賠不起，咱把人都召集起來，操家夥，去平了破爛王和周家......”
“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海叔緩緩地道，“小馬，彆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咱自從退出江湖後，手下兄弟們走的走，散的散。跟著咱的那一小撮人，又被破爛王給招攬了過去，現在手底下哪還有人......”
陳東方驚訝地道，“海叔，前兩次，你還能攏起幾十號人......”
海叔苦笑道，“那些人，都是酒店的服務員，還有從社會上臨時雇的人，用來充數的......”
陳東方恍然大悟，怪不得道上的人都不給海叔麵子，原來他早就日暮西山，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了。
海叔又擠下兩滴淚來，“再說了，要是真的大規模械鬥，帶頭的人，早晚會被警察抓到，你們這麼年輕，我不忍心看著你們下半輩子被毀......”
“小陳，你也不要內疚，我命中福薄，活該老來受窮......等我把這酒店賣了，把高利貸還上去，老家還有舊屋三間，我回去養老就是了......”
陳東方心裡也不好受，海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向門外走去，他腳步蹣跚，腰背佝僂，看著衰老了十歲不止。陳東方還呆站在原地，雙眼死死地盯著海叔的背影，大腦一片空白。
“我對不起海叔，對不起薑總、馬哥和吳哥。”他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著。
陳東方一直以為，海叔是商界的大佬，成名起家這麼多年，肯定攢了不少家產，損失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應該算是九牛一毛，沒想到他的財產早已揮霍空了。
陳東方又想到，剛被人用槍頂著腦袋的時候，如果他拚死一搏，對方未必敢真的開槍，而自己早早拿下對方，或許這批貨不會被搶。
說來說去，還是自己對打打殺殺的生活有些厭惡罷了。
陳東方突然大叫了一聲，“海叔！你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