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方回到工廠，在門口遇到胖子，胖子道，“薑總吩咐了，你回來後，就去見他。”
陳東方想，薑總這麼著急找他，一定是為那批手機去向的事。他問道，“胖子，有沒有外麵的貨拉進工廠來放著？”
“沒有。”
看來海叔把那批手機找了個隱秘的地方藏著，並沒有如他們商量的那樣，拉到佳美廠來。
由此，陳東方對海叔的印象徹底完蛋了，這個海叔，徹頭徹尾就是一個老騙子，不但騙敵人，也騙自己人。
陳東方來到薑總辦公室，薑總看見他，站起來就問道，“路上是不是出狀況？”
陳東方心中有些惱火，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拿起一瓶飲料就咕咚咕咚喝起來，喝完後抹了抹嘴，“薑總，三輛麵包車，五十號人，全副武裝，您說有沒有狀況？”
“那你們是怎麼應對的？有沒有打起來？”薑總緊張地問道。
“自然是打起來了，那十個兄弟嚇跑了，屁都沒敢放一下，就留下馬哥和我。馬哥被人踩在腳底下，差點送了命。我走的時候，馬哥還在海叔辦公室裡蹦高呢！桌子也掀了，茶具也砸了”
陳東方心中有氣，所以故意渲染的很厲害。薑總聽了，歎息道，“小陳，這事請你一定理解我，它不是我主導的，也不是我策劃的我怎麼也沒想到，海叔和吳哥會搞出這麼個金蟬脫殼來”
陳東方黑著臉道，“薑總，我知道你不知情，否則你一定會告訴我。但畢竟，我這是為你們做事情，你們賺了錢，卻讓我擔著生命風險，要不是運氣好，真會丟了性命”
“對對對，不能讓你吃虧，”薑總從錢包裡掏出幾張百元大鈔來，遞給陳東方，“這點錢你拿著，晚上出去喝個酒，壓壓驚。”
陳東方毫不客氣地接過了，在他看來，這就是給他的賣命錢，而且薑總給的還遠遠不夠呢。
陳東方出了薑總辦公室，尋思這筆錢怎麼花，思來想去，決定請楊楠大吃一頓。從特區回來後，還沒見過楊楠呢。
陳東方給楊楠打過電話，楊楠歡喜得不得了，說她一定想辦法從家裡溜出來。楊楠又說，年前她在藍蘭家裡住過幾天，是不是請著藍蘭一起，以示謝意。
陳東方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腦袋，竟然把這事忘記了，他轉身去了藍蘭房間。
藍蘭坐在辦公室裡，愁眉不展的樣子，也沒有心思乾活，和年前那個乾練的女強人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藍蘭看見陳東方進來，便問他什麼事。
陳東方說晚上和楊楠一起，要請藍蘭吃飯。藍蘭聽了，說反正晚上陳東方要送她回家，吃完飯正好一起回去，便答應了。
到了傍晚下班後，陳東方開車接著藍蘭，又去接了楊楠，三人找到一家不錯的餐館吃飯。
陳東方請藍蘭點菜，藍蘭心不在焉地讓楊楠點，楊楠便去點了生炒菜心，咕嚕肉、白雲豬手。這裡講究無雞不成宴，無魚不成餐，所以陳東方又點了醬油雞和清蒸鱸魚，外加一個涼菜。
三個人喝的是啤酒，藍蘭隻顧夾著菜心吃，很少夾雞和肉，魚肉倒是吃一些。楊楠問她過年怎麼樣，她笑了笑，反問楊楠什麼時間返校。
楊楠說在家裡不自由，家裡人天天給她做工作，想讓她放棄學業嫁個大款早早結婚，她想初十就走，早早回學校補一下功課。
藍蘭聽了“大款”二字，感慨地說，人生伴侶，重在精神相托，光有錢又算什麼，總不能晚上摟著錢睡覺吧。
三人聊了一會兒，藍蘭又問陳東方，聽趙副總說，薑總專門要了一個倉庫，還把倉庫鑰匙給了陳東方，但最後又沒用，到底是為什麼。
陳東方心想薑總、藍蘭和趙副總三人，真如同三國演義裡麵的魏蜀吳，一會兒這倆結盟對付第三個，一會兒另外兩個對付那一個。他答應了為薑總保密，便王顧左右而言他，藍蘭冷笑道，“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個差不離，無非是薑總和彆人搞的見不得光的地下生意。”
楊楠聽說地下生意，好奇地問道，“什麼是地下生意。”
藍蘭也不避諱，“無非是從香江走私過來的生意”
楊楠聽了，大驚失色，“陳東方，你可不能做這生意，這是犯法的！我們村有好幾個人，都是乾走私生意，被抓進去了！”
藍蘭倒是雲淡風輕地道，“不過這個生意是真賺錢，我聽哈大海說過，他有一個朋友買了一台全進口的五十鈴卡車，裸車隻有29萬，可關稅一樣就要29萬！手續弄好上路得60多萬，而二手組裝車的價格可能不到進口車的三分之一，甚至比國產的新車還要便宜。”
“差距這麼大？那真是一本萬利”陳東方說道，“二手組裝車這麼便宜，我看買輛二手組裝車去搞運輸也挺好”
藍蘭撲哧一聲笑了，“便宜有便宜的原因，市麵上的二手組裝車，絕大部分都是利用走私的零部件，在各汽車維修廠內組裝起來的。咱們這裡有一個鎮，全鎮都是做日係二手貨車組裝、改舵的。汽車銷售商從他們那裡低價購進，再往外賣還有很多人專門收日本進口報廢車，買回來後再翻新出廠。”
陳東方立刻想起馬哥說的收廢品之“金木水火土”來，當時馬哥說，他們也收報廢車，原來報廢車真正的賣點在這裡，把它翻新後當新車賣。
陳東方又問道，“什麼叫改舵？”
“日本國跑的車，方向盤在左邊，必須改到右邊來，符合咱們的駕駛要求，這就是改舵”
楊楠用崇拜的目光看著藍蘭，問她怎麼知道這麼多。藍蘭笑道，都是前幾年跟著哈大海瞎混，他研究出來的。哈大海做了一陣二手車生意，有賺有賠，到最後總算下來，還是賠得多，所以才改做服裝了。
楊楠又問陳東方，“薑總是做什麼地下生意的？二手卡車嗎？”
藍蘭捂著嘴笑，陳東方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本來說有些東西要放在佳美廠的，鑰匙都給我了，但最後沒放在這裡，我也吃了個啞巴虧……”
“你吃什麼啞巴虧了？”藍蘭和楊楠齊聲問道。
“彆提了，”陳東方揪了一個雞腿，大口啃著，仿佛要發泄心中的不滿，“海叔和薑總說，要運一批貨到佳美廠放著，我和馬哥去了以後，貨都裝好了，還蓋上了篷布。結果我們押著貨走到半路，遇到了搶貨的，打了半天，我們才知道，車上裝的是滿滿的大白菜”
“大白菜，哈哈哈”楊楠和藍蘭笑得不行了，楊楠拍著桌子笑道，“那邊出動了五十多人，就為了搶一車大白菜？”
藍蘭也學著楊楠的樣子，拍著桌子道，“你們帶著十幾號人，就是為了保護一車大白菜？”
“當然了，”陳東方一本正經地說，“那白菜可好了！很新鮮，葉子又綠又亮，拿回家做菜肯定不錯！”
藍蘭笑道，“五十多號人，一人能搶幾棵大白菜，還要動刀動槍的，真是新年第一號新聞”
“所以說啊，江湖人心險惡，”陳東方悶悶不樂地道，“多虧我們沒死拚，不然真的受了傷就不值得了，為了一車白菜！說出去都丟人藍總，你知道讓我惱火的是什麼？真正的貨物根本沒運到佳美廠倉庫！他們從頭騙我們到尾”
藍蘭笑著說，“也就是說，這件事，薑總和海叔從開始就瞞著你們，給了你個倉庫的鑰匙，其實也沒什麼用”
陳東方長歎一口氣，連連點頭。藍蘭問道，“你知不知道最後他們把貨藏哪兒了？”
“藏哪兒了？”
“薑總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薑總說他也不知道”
“嗬嗬嗬”藍蘭冷笑了幾聲，用可憐的目光看著陳東方，“那還用問嗎？不藏在佳美廠，自然是藏在佳佳廠了！”
“我雖然管不著佳佳廠，但佳美廠和佳佳廠之間經常調度貨物。佳佳廠負責倉庫的人和我說，昨天薑總單獨安排了一個倉庫，說要放重要的東西，而且把鑰匙要去了，親自掌管”
陳東方一拍腦袋，對啊！既然薑總負責尋找藏貨的地方，除了佳美廠，就是佳佳廠了！
之所以這樣做，因為佳美廠有藍蘭和趙副總兩個礙事的人，而佳佳廠，薑總的股份多一些，藍蘭和趙副總插不進手去。
陳東方心中一陣涼透了，他剛對海叔失望透頂，現在對薑總也是如此！
經過藍蘭的提醒，陳東方明白過來，薑總從一開始，就是計劃把貨物放在佳佳廠的，他已經備好了倉庫，要去了鑰匙，卻裝模作樣的在佳美廠又選了一個倉庫，還裝出信任陳東方的樣子，把倉庫鑰匙交給他保管！
真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啊，傻子他媽給傻子開門，傻到家了！
陳東的臉瞬間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一雙眼睛瞪得滾圓，像要噴出火來。緊咬著牙，腮幫子鼓得高高，嘴唇微微顫抖，仿佛在極力壓抑著怒火。整個麵部肌肉緊繃，脖子上的青筋也都暴了起來。他死死地盯著前方，眼神中充滿了憤怒與不甘，仿佛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生吞活剝。陳東方的表情把楊楠嚇壞了，她伸出一隻手，在陳東方麵前晃著，“陳東方，你怎麼了？”
陳東方終於緩下氣來，“沒什麼，剛才有點不舒服”
“彆是生病了吧？”
陳東方一把抓起啤酒瓶，猛地灌了一大口，喉結快速上下滾動，“咕咚咕咚”地吞咽著。隨後，他將啤酒瓶重重地砸在桌上，瓶身劇烈搖晃，泡沫從瓶口不斷湧出。他雙眼圓睜，眉頭緊皺，胸膛劇烈起伏，粗重的呼吸聲從鼻子裡噴出，每一次呼氣都帶著一股怒氣。
“我沒病，但這個世界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