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方把黃毛帶回八卦嶺出租屋,看黃毛餓得兩眼發綠,肚子癟癟,便出去買了一份水餃和兩個炒菜,還給他帶了一瓶啤酒。
黃毛對著瓶子喝啤酒,大口大口吃著菜,直到把肚子撐得溜圓,才摸著肚子滿意地說,“東方哥,還是你對我好。你知道嗎?這幾天我們倆是天天泡方便麵吃,現在我一看見方便麵就惡心……”
陳東方沒好氣地遞過電話,讓他給表姐報個平安。表姐聽說黃毛安然無恙,直喊阿彌陀佛。陳東方又接過電話,對表姐說要把黃毛送回老家,表姐一口就答應了。
但黃毛摸著肚子躺在沙發上,死活不答應離開,“東方哥,我不想走。來了特區,就是特區人,我還要好好建設這塊熱土呢……”
無論陳東方怎麼勸,黃毛也不聽。陳東方怒道,“黃毛,你是熱愛特區嗎?你是熱愛發廊裡環肥燕瘦的小姐妹們,還有台球寶貝恬恬吧!”
黃毛嬉皮笑臉地說,“東方哥,還是你了解我,離了恬恬,還有白牡丹,黑牡丹,我是真的受不了……”說罷還要湊上來。
陳東方氣得踢了他一腳,“滾一邊去!黃毛,我讓你乾個正經工作,你不願乾;就是能留下來,周家不追究你,你能乾什麼?繼續去發廊?賭場?”
黃毛見陳東方真的發怒了,終於害怕,可憐巴巴地站在陳東方麵前,囁嚅著說,“東方大哥,我體格太差,重活真的乾不了……你要是能找到輕鬆的活,比方胖子乾的保安,我也可以乾,保證乾得很好……”
陳東方看著黃毛的樣子,心終於軟了。
這畢竟是自己剛來特區,一起吃過苦的兄弟呀
“黃毛!這可是你說的!要是你不好好乾,要麼回去,要麼我就不管你了!”
陳東方把黃毛痛批一頓後,心中也很鬱悶,自己去哪裡給黃毛找工作?
陳東方把黃毛丟在出租屋,回到了工廠。
走到大門口,又看見胖子坐在傳達室裡打瞌睡,陳東方心生疑慮,胖子白天已經值了一天了,怎麼晚上又在這裡。於是他問道,“胖子,今天晚上不是大頭的夜班嗎?怎麼又是你在這裡。”
胖子猛地睜開眼睛,見是陳東方,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值班睡覺的事,要是被趙副總發現,那鐵定要丟飯碗。
“東方哥,我今天晚上替大頭值班……”
陳東方沉下臉來,“胖子,芳姐身體應該好了吧?我看她已經上班了。你為了那五十塊錢,二十四小時連軸轉不睡覺,你不要命了啊。”
“沒事,”胖子拍著胸脯道,“我年輕,抗得住。”說完不由自主又打了個嗬欠。
“大頭去哪兒了?”
“不知道,隻看見他往東邊走了。”
陳東方看看東邊,那裡是一個立交橋,過了立交橋就是荒無人煙的田地,大頭去那裡乾什麼?
陳東方出了工廠大門,順著公路往東走去,兩旁的路燈隔三岔五地亮著,光暈昏黃黯淡。
一陣風起,風聲簌簌,帶著曠野的寒意,吹得道旁枯瘦的樹枝嘎吱作響,偶爾有車呼嘯而過,車燈短暫劃破夜幕,轉瞬又沒入黑暗,隻剩車輪揚起的塵土,陳東方趕緊捂住鼻子和嘴巴。
有三三兩兩騎自行車的女工,作伴經過,她們是下了早夜班,回宿舍去。
陳東方快走到立交橋下時,看到聽到大頭和另一個保安胡順子,兩人一起走進橋下陰影裡。
這兩個都是趙副總招來的保安,平時好吃懶做,喜歡占女工的便宜。
大頭和胡順子穿著保安服,鬼鬼祟祟地站在橋墩後麵,看著前麵偶爾經過的行人。
陳東方有些好奇,他藏身在一棵榕樹後麵,一眼不眨地盯著。
兩個男打工仔騎著自行車經過,這兩人從橋墩後露出頭看了看,互相擺了擺頭,又縮了回去。
一大群女孩子步行著走過橋下,足有十二三人,她們嘻嘻哈哈的,大頭和胡順子隻是伸頭看著,也沒什麼動作。
又一個當地人走過,這人明顯是喝多了,還站在大頭和胡順子藏身的橋墩子前麵撒了泡尿,大頭和胡順子捏著鼻子,也沒出來乾涉。
陳東方越來越好奇,這兩個保安到底是在乾什麼?
劫錢吧,剛才這個當地人落了單,他們也沒動手;劫色吧,遇到那麼多女孩,他們也是沒動作。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廠服的女孩騎著自行車過來了,大頭和胡順子互相一點頭,不約而同跳了出去,大聲喝道:“下車!查暫住證!”
陳東方以為自己聽錯了,大頭和胡順子在查暫住證?
查暫住證,不是聯防隊的事嗎,什麼時間輪到工廠保安了?
陳東方還在納悶,那邊騎車的女孩已經嚇壞了,她急忙跳下車,把車子支好。
這個女孩身形瘦瘦小小,套在那件鬆垮的廠服裡,像根纖細的蘆葦,風一吹就晃。發尾隨意紮了個低馬尾,幾縷碎發垂在臉頰,遮不住她眉眼間的青澀。
大頭嘿嘿笑著,走到女孩跟前,色迷迷地打量著女孩,用橡膠棒一指,“把暫住證拿出來!”
女孩苦苦哀求著說,“我剛來上班,還沒顧上辦暫住證……”
“沒暫住證?跟我們走吧,送你去樟木頭……”胡順子也上來了,用裡握著橡膠棒,嘿嘿笑著威脅道,“那裡男女都關在一起,哼哼哼……”
那女孩真的嚇壞了,“大哥,放過我吧,我不想去樟木頭,我交罰款,行不行?”
“交罰款?”大頭回頭瞅了胡順子一眼,看到胡順子眼裡也是邪惡的目光,便淫笑道,“不行,我們不收罰款,隻送人去樟木頭!”
女孩又是苦苦哀求,大頭這才得意地說道,“你答應我們一個條件,我們不但不罰你的錢,還會放你走……”
女孩明顯社會經驗不足,她聽了歡喜地問道,“你要我做什麼?”
“我看你還是個雛呢,”大頭嘿嘿笑著說,“你陪我們倆一晚上,我們就放了你……”
“陪?什麼意思?”女孩猶自不明白,大頭的魔爪已經伸向她的胸部。
女孩一下子明白過來,雙臂抱著胸大叫道,“彆過來!”
大頭和胡順子可不管這個,兩人一左一右上去,就把那女孩給抓住了。
陳東方這才知道這倆貨晚上出去乾什麼了,原來是穿著保安服裝聯防隊,借查暫住證,進行敲詐勒索。遇到落單的女孩,還要劫色。陳東方從樹後衝過去,啪啪兩下,每人就是一巴掌。
大頭和胡順子懵了,他們還想動手,等到看見是陳東方,立刻老老實實地蹲下,低三下四求饒。
陳東方的能打是出了名的,又掛著保安部副部長的頭銜,雖不直接管他們,但薑總很看重陳東方,這兩貨知道是他們倆惹不起的存在。
更何況他們還聽說過丁大壯結紮的事情,更是嚇得不得了,摸摸自己褲襠處,似乎沒有傳說中的疼痛;再仔細看陳東方手中,也沒握著那兩根機針,這才放下心來。
陳東方把自行車推給那女孩,安慰她說道,“快走吧!以後彆一個人走夜路!”
女孩千恩萬謝,騎著車子飛快跑遠了,陳東方押著他們倆回了工廠。
這天晚上,恰好薑總和趙副總都在,兩人聽說大頭和胡順子乾的事,氣都不打一處來。
薑總氣的是,兔子不吃草,大頭和胡順子竟然就在廠子周邊打劫,被附近工廠老板知道了,他這張臉還往哪裡擱。
趙副總氣的是,大頭和胡順子看來發了不少財,但胡順子孝敬他的很少。
大頭平日裡經常孝敬他,特彆是最近,這小子手頭闊氣了許多,送了兩條好煙給自己。
至於胡順子,則小氣得很,除了入職時送過禮,再沒有動靜。
薑總看著趙副總,保安部歸趙副總分管。
於是趙副總裝出一副秉公執法的樣子來,“胡順子帶著大頭,冒充聯防隊勒索錢物,胡順子是主犯,開除!大頭是從犯,扣一個月工資!如果再犯,堅決開除!”
胡順子哇哇叫道,“趙副總,是大頭出的主意,他帶我去的啊……”趙副總厭惡地使了個眼色,大頭和胖子急忙把胡順子拉走。薑總沒有表態,隻是說,這樣保安又缺一個了。
陳東方高興壞了,這真是意外驚喜,空出來這個崗位,正好可以讓黃毛頂上。
但這時提出這件事,會讓趙副總和大頭以為自己趕走胡順子,是為了給黃毛騰地方。
陳東方顧不上這些了,他對薑總和趙副總說,“我認識一個人,忠誠老實,是乾保安的好材料,現在正好沒工作……”
上次陳東方推薦的胖子,老實又能乾,薑總對他印象非常好。這次陳東方又推薦了新保安,薑總二話沒說,就答應下來,“讓他明天就來上班吧!”
說完了才想起這是趙副總的分管業務,又事後諸葛亮地問著趙副總,“趙副總,我安排個保安,沒關係吧?”
趙副總竟然毫不在乎,現在他有更重要的發財門路,那就是關外新工廠的建設,安排一兩個保安,那點油水實在太少了。
於是趙副總笑著說,“彆說薑總了,就是看陳副部長的麵子,我也得答應呀……”
陳東方心中疑惑,這貨怎麼轉了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