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設局領導指著金老板,厲聲道,“金老板,這個小區,是楊村拆遷的安置工程,你膽敢在裡麵做手腳,就等著傾家蕩產吧!”
然後又對下屬道,“去,把程工程師叫來,驗證一下這四座樓有沒有偷工減料!”
金老板急了,立刻拉著建設局領導走到一邊,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大哥,你得拉兄弟一把,這事要是真坐實了,我就要把牢底坐穿了!”
“既然知道是坐牢的事,那為什麼要偷工減料?”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金老板已經否認了這幫工人進過工地,就沒法把他們偷鋼筋的事講出來,隻能苦苦哀求,“好兄弟,你幫幫我,好處少不了你的!”
這時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跑了過來,“領導,您找我?”
“程工,帶上你的人,把這幾座樓檢驗一下,是不是用了海沙,再看看鋼筋有沒有短缺!”
看著程工走遠,金老板急了,“你這真是要查我?你不仁,彆怪我不義”
建設局領導瞪著金老板,指著程工的背影說道,“老金,查不查你,不是我說了算;能不能擺平這事,也不是我說了算”
金老板的腦子豁然開朗,“明白!明白!”
隻要搞定檢驗的程工,這一切都就平穩過關了!
金老板急急地追上了程工程師,對他悄聲道,“程工,你夫人剛來特區,家裡還沒有房子住吧?我有一套閒置房子,可以租給你住”
程工程師看也不看金老板一眼,繼續往前走,“金老板,我要租房子,市場上有的是,沒必要租你的”
“我的價格便宜,一百平方,一個月200元不!免費住!”到了關鍵時刻,金老板守財如命的性格還是很難改變。
程工依舊不看他,往前走。笑話,金老板想讓他擔身家大的風險,卻隻借一套房子給他住,金老板未免太小氣了。
金老板見程工不說話,知道價碼開得太低,眼看程工去車上拿著工具就要進樓了,金老板終於豁上去了,“一套房子!100平方的一套房子!”
程工停了下來,金老板趁熱打鐵,“今天就可以去過戶!”
程工這才滿意地點頭,金老板見達成交易,一臉輕鬆,悠哉悠哉地回來了。
陳東方見金老板去時滿臉凝重,回來時一臉輕鬆,心裡有了不好的感覺。
過了不多久,程工回來了,把一張檢測報告交給建設局領導。建設局領導看了看,對陳東方道,“經檢驗,這四棟建築建設中確實存在問題,也發現施工方抽取了鋼筋!”
現場一下子震驚了。
“金老板果真抽了鋼筋”
“這下實錘了,金老板趕快跑路吧”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陳東方等人聽了,鬆下一口氣來,金老板卻氣壞了。
“程工,你”
金老板下一句話還沒說完,被建設局領導瞪了一眼,“但是!”
聽到“但是,”金老板一下子放鬆了,臉上也有了希望。
“但是!施工方抽取的鋼筋,是多餘的冗餘,對樓房安全不構成影響。至於沙子,是典型的河沙”
冗餘,就是設計方為保證工程安全,額外多加的材料,去掉以後,也不影響工程質量。。
陳東方聽建設局領導這麼一說,立時呆住了。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沙子明明有鹹味,他們硬說是河沙;鋼筋數量不夠,他們硬能閉著眼說不妨礙結構安全!
“領導,這確實是海沙,而且這鋼筋,也確實數量不夠啊”
陳東方話未說完,便被那所謂的程工程師打斷了。
“你是工地上的分包商?”
“呃不是。”
“你畢業於哪所建築大學?”
“我”
“你看得懂設計圖紙?”
說罷一張大白圖紙扔過來,差點糊到陳東方臉上。
陳東方把圖紙扒拉到一邊,心想這真是個蛇精病啊!
那程工程師還在那裡喋喋不休,“我可是著名大學建築係畢業的!咱們施工要看圖紙,要靠科學,不是幾個民工說什麼就是什麼!”
“一個連圖紙都看不明白的民工,你們相信他?他就是想借機訛幾個錢而已,這種事情我們見得多了!”
領導趁機說道,“好了,事情既然搞清楚了,這4座樓也沒有質量問題,大家都散了吧!”
“另外,金老板,這些民工也不容易,雖然沒給你打過工,但看他們的樣子,過得也不容易,給他們一點錢,打發他們走吧!”
領導暗示金老板花錢消災,拿錢堵住陳東方的嘴,讓他們趕快走人。
金老板卻不知好歹,臉上露出揶揄的表情,從包裡掏出一疊鈔票,“接著,今天就當我扶貧吧!”完全是一副打發叫花子的樣子。
陳東方氣得肺都要炸了,他雖然急需錢,但年輕氣盛,怎能接受這幾個錢,“金老板,除非你承認這是拖欠我們的工錢,否則我不會接受磋來之食的!”
金老板本就不舍得,聽了陳東方的話,立馬把錢裝了起來。
“陳東方,既然你不要,那可彆怪我”
“大家散了吧!,我們繼續搞儀式”
就在這時,人群外麵傳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不能算,這幾座樓到底有沒有偷工減料,你們說了不算,得我們說了算”
人群讓開,擠進來幾個人,為首的一個四十多歲,不胖不瘦,身上套著睡衣,腳踩拖鞋,嘴裡叼著牙簽,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以每步15厘米的步幅緩慢走來,手裡還握著一隻大大的麻將,上麵刻著“發財”,走一步扔起再接住。
此人,便是楊村的主任楊發財。
建設局、街道辦領導和金老板看見睡意朦朧的楊發財進來,急忙打招呼:
“楊主任!”
“楊佬!”
楊發財和建設局、街道辦領導打了個招呼,然後走到金老板跟前,嗬嗬乾笑了兩聲,“金老板,你做事蠻不地道,這海沙替河沙,樓房抽鋼筋,這讓我們村人以後怎麼住啊?”
金老板急忙解釋道,“楊佬,根本沒有的事,彆聽這窮小子胡說,剛才工程師已經檢查過了”
楊發財揮了一下手,身後的年輕人端上來一個搪瓷臉盆,上麵印著一對鴛鴦,中間是一個大大的喜字。另一個年輕人把一塊混凝土放進臉盆,倒進清水。
過了一會兒,楊發財把一隻手指伸進水中,然後放進嘴裡吮吸了一口,臉上顯出陶醉的樣子。
“好鹹的水啊,我十歲那年,就因為炒木薯的時候多放了點鹽,被我阿爸打了一巴掌”
楊發財剛說完這話,突然瘋了一樣踢翻臉盆,一巴掌扇在金老板臉上。
“姓金的,你嘗不出這水是鹹是淡?你要是沒舌頭,我就認了這是河沙!”說完眼睛瞪起,對身後人道,“扒開他的嘴看看,要是沒舌頭,今天的事情一筆勾銷!要是有舌頭,給我割下來!”
建設局領導聽了,身子直直地向後退去,金老板已經傻了眼,兩腿打著戰戰,已然站不住了,撲通一聲倒下。
“你為什麼打我!”金老板坐在地上,捂著臉,猶自質問楊發財。
楊發財飛起一腳,又踢在他身上,把拖鞋都踢飛了,“老子不光要打你,還要踢你!”
“老子的樓盤,原來是給老陳乾的,你使些下三濫的手段,把工程搶一半去,這老子也忍了。但你竟然偷工減料,還用海沙代表河沙,這個老子不能忍!”
“這地是我們楊村的地,建的樓是我們楊村人居住,你搞些豆腐渣,莫非是想陷害我們”
楊發財乾脆脫下另一隻拖鞋,朝著金老板臉上啪啪就是幾下。
金老板被打得哇哇叫,朝著他身後自己的工人喊道:“你們還站著乾什麼,眼看著自己的老板挨打嘛”
他身後的幾十號工人猶豫了一會兒,剛要圍上來,楊發財又大喝一聲:
“在我楊村的地盤上還敢撒野!來人!把工地圍起來!敢動手的,給我往死裡打!”
立刻一陣吼叫聲響起,一百多年輕漢子扛著鋼管,把整個工地圍了起來。
金老板手下的人立刻蔫了腦袋,老老實實丟下手中的工具,他們也是打工人,金老板給的錢是打水泥的錢,可不是賣命的錢。
金老板一看形勢不妙,趕緊爬到劉所長麵前抱著他的大腿,“劉所長,你不能不管啊”
劉所長眼看著天,仿佛沒看到兩方相搏,他咳嗽一聲道,“這是經濟糾紛,你們幾方坐下來好好談,總公司的領導,你看這樣處理可好?”
“好,好,”總公司的領導臉也白了,“楊主任,咱們到那邊辦公室坐下談,有什麼要求,都好商量”
楊主任拍了拍手,後麵有人遞過一雙嶄新的拖鞋來。楊發財掙下金老板的西裝,扔在地上擦了擦腳,穿上拖鞋,剛剛怒氣衝天的麵容立刻變了,笑容可掬地對金老板道,“老金,你這龜兒子的西裝不賴,用來擦腳正好。起來,彆哭喪著臉,咱們過去商量一下這幾座樓如何善後”
這時楊發財身後露出一張怯生生的俏臉來,“阿叔,這些民工挺不容易的,你讓金老板先把工錢付了吧”
楊發財拍了拍金老板的臉,“老金,這是我侄女楊楠,你聽見她說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