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方找來的時候,陳老板正在工地的板棚內坐著,悠閒地喝茶,他這幾座樓終於封頂,現在就等驗收了。
陳老板正在盤算著這幾座樓建成的收益,心中小算盤啪啪打個不停,最後不由得唉歎,要是整個小區的工地都是自己施工,就賺得更大了。可恨的老金,竟然給奪走了一半工程,導致收入銳減。
正在笑一陣歎一陣氣,聽見有人敲門,陳老板打開門看,隻見陳東方笑嘻嘻地站在門外,口中喊著陳老板好。
看見陳東方來了,陳老板很高興,尤其看到他用網兜拎著幾斤蜜桔,更是開心得不得了,趕緊招呼他坐下喝茶。
“小陳啊,在我這裡打工的人不少,有的人走了,再也見不到麵;有的人聽說我這裡有活,才接著回來乾。你是唯一一個拎著東西來看我的”
陳東方把蜜桔放在桌子上,隨手拿出一個扒了一半皮,遞給陳老板,“跟著您乾掙了點錢,就尋思來看看您。我是讀過一點書的,知道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路上看見這蜜桔非常好,就買了三兩斤,請您嘗嘗。”
“甜,非常甜!”陳老板接過蜜桔,掰了兩瓣放進嘴裡。桔子酸得他直皺眉,牙都快掉了,但還是樂得直說甜。
陳老板拿過一個杯子,給陳東方倒水,“小陳,你現在在哪裡發財呀?”
“發什麼財呀,我現在在製衣廠當雜工,一個月400塊,太少了。在陳老板這裡,幾天就掙出來了。”
陳老板嗬嗬笑著,“小陳啊,我看你很有頭腦,也有組織能力,有沒有興趣組織一批人跟著我乾?”他用殷切的目光看著陳東方。
陳東方笑道,“陳老板又要開新工程了嗎?”
“眼下暫時沒有,但特區建設日新月異,總會有的嘛,”陳老板歎了口氣道,“本來小區工程是我的,但金老板插了一杠子,從我嘴裡把肥肉奪走了,要不,我哪會在這裡坐著曬太陽”
陳老板又講起他與金老板恩恩怨怨,說當初金老板啥也不懂,他是如何幫助金老板上路、發家的,但到頭來,金老板卻背信棄義,不但到他的工地上搶工人、還把他的工程搶了去。
陳老板絮絮叨叨地講著,陳東方恭恭敬敬地聽著,時不時點頭配合一下。陳老板講了半天,突然想起來,問道,“你不是去金老板那裡乾活了嗎?怎麼樣,有沒有不愉快?”
“彆提了,”陳東方苦著臉道,“幫金老板乾了四天活,一分錢沒拿到手,還差點被他給賣了。”
“怎麼回事?”陳老板把身子往前傾了傾,瞪著陳東方。
陳東方也不瞞他,隻說金老板不願意付工錢,把他們兩人賣進了收容站。
陳老板聽了,歎了一口氣,指著陳東方道,“小陳呀小陳,去之前,我可是囑咐過你的,他的錢不好掙呀!”
陳東方端起陳老板茶杯,給他倒滿茶水,恭恭敬敬遞到他麵前,“可不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來特區摔得這個大跟頭,歸根結底就是沒聽您的話。”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陳老板聽了很受用,得意地笑道,“小陳,你以後到底怎麼打算,要不就跟我乾吧。特區很大,大有作為”
陳東方可不想一輩子乾個包工頭,他搖頭道,“陳老板,我還沒想好,不過這兩天你工地上不是要驗收嗎?忙不過來的話,我可以幫你。”
他又做出神秘的樣子道,“陳老板,驗收這活兒,你得跟金老板學一學,要不然,你乾再多的工程,也掙不了多少錢”
“我跟金老板學?金老板有什麼招數?”陳老板眼睛瞪得溜圓。
“金老板比你會省錢,”陳東方說道,“第一是用沙子,金老板工地上用的全部是海沙,陳老板你工地上用的都是河沙,一方河沙比海沙要貴上20元,就這一樣,你就少掙了一兩萬!”
“第二是鋼筋,金老板用的鋼筋,比規定的要細一些,這樣價格就下來了。而且在紮鋼筋時,他還特地抽出一些,這一樣又省了不少錢!”
“你說的是真的?”陳老板激動地站起來,他聽聞金老板工地用材把關不嚴,沒想到金老板竟然明目張膽地用海沙代替河沙,還在鋼筋上缺斤短兩。
“當然是真的!”陳東方用手蘸著茶水,在桌子上畫了個圖,“這是金老板的工地,這是一號樓,二號樓這兩座樓最為嚴重,鋼筋都抽得不像樣了,我親眼看見的!”
陳老板聽了,腦子快速轉動起來。
他和金老板原來是合夥做生意,後來工程越來越大,乾脆各支一攤,但慢慢地,兩人就分了心,金老板有些事情開始瞞著他,經常把支出算到公賬裡,收入卻揣進了自己腰包。
金老板所做的事被陳老板發現後,陳老板乾脆挑明了,兩人各乾各的,互不乾擾。前幾年還好,兩人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慢慢地,金老板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開始對陳老板背後下手,像這次鼓動洪經理提高工錢,算是小事一樁。更讓陳老板忍無可忍的,是陳老板談好了工程,金老板卻橫插一杠子,把工程給搶了去。
工程這活,本來就是誰的背景大,誰的兄弟多,誰就占主動。陳老板和金老板來來回回乾了幾次,卻始終被金老板壓得死死的,一直處於下風。
陳老板早就想報仇了,但不知道從哪兒下手。也有道上的兄弟主動找到他,說隻要開出合適的價碼,就可以把金老板打斷兩條腿,扔到特區外;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裝進麻袋,扔到海裡;或是砌進水泥柱子裡,讓金老板永世消失。但陳老板沒這麼大的膽子,他做不出來。
這次陳東方到他這裡來,主動講出金老板偷工減料的事,陳老板覺得是個報複金老板的機會。他尋思了半天,想到三十六計裡有一計叫做借刀殺人,於是覺得自己很聰明,這陳東方,不就是一把送上門來的刀嗎?
金老板給陳東方遞過一支煙,對陳東方講道:
“小陳,質量是誠信之本,老金把工程搞成豆腐渣,不光將來要吃大虧,而且影響了特區的形象,你作為一個新特區人,有沒有膽量和這種不法現象做鬥爭?”
“我沒時間呢,”陳東方見陳老板上了鉤,連連擺手道,“陳老板,我欠著2000元的高利貸呢!金老板拖著不給我錢,我得想辦法掙錢去,哪有時間去管那些閒事”
陳老板拍著陳東方的肩膀道,“小陳,隻要你照我的辦,錢是毛毛雨啦,不就是2000元麼,我給你”
陳東方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陳老板,你說的是真的嗎?你要我怎麼辦?”
陳老板見陳東方同意了,就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向上級有關部門反映!”陳老板義正辭嚴地道,“你到特區建設局、鎮辦事處去反應!我和這些領導都熟悉,他們在那兒辦公,門清著呢!你把金老板工地上的事情報告上去,一頓罰款加返工是少不了的,這樣,不就出了你一口氣嗎……”
陳東方聽了,卻搖了搖頭。
“這樣不行,這樣最多讓金老板返工,他上下糊弄一番,豆腐渣還是豆腐渣,我的意思是,讓金老板賠得底褲都沒有,這個工程還要善後,你正好接過來”
“讓金老板賠得底褲無?”陳老板驚訝地站了起來,“小陳,你有什麼辦法?”
“辦法嘛,我當然有,隻是我要招呼幾個兄弟,還要買材料,費錢費時又費物,陳老板你得小小破費一番。”
陳老板臉上陰晴不定,沒想到陳東方不說辦法先提錢。他咬咬牙說道,“你先把辦法說出來聽聽,要是這個辦法管用,我給你2000塊錢。”
“那好,咱們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