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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惱火的潘應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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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鈞不動聲色地問道:“那你說說,怎麼個有賺頭?”

濃眉大眼看了一眼桌子上豐盛的菜肴,喉結上下抖動了幾下,老實地看著朱翊鈞,低頭哈腰地說道:“小的姓陳,賤名陳榮華。不知如何稱呼少爺。”

“叫我朱公子好了。”

“原來是國姓爺啊,朱公子,去年南苑遊樂會,不少進場賣吃食和東西的商販們都賺到錢了,有的商販三天遊樂會,賺到了一年的錢。

朱公子,不知你聽說了嗎?”

朱翊鈞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有耳聞過。”

“去年遊樂會太賺錢了,商販們為了爭地盤,三天裡發生了大大小小上百起衝突,其中有十五六人被送進了京師醫院。”

朱翊鈞看著潘應龍,似笑非笑地答道:“居然還有這樣的事?”

潘應龍乾笑兩聲:“在下也聽說過,確實有這樣的事。”

“那今年遊樂會,順天府應該有改善舉措嗎?”

陳榮華忍不住舉了個大拇指,“朱公子真是站得高看得遠。

今年順天府把商販分類,分成固定攤位和流動攤位。

固定攤位就是在南苑遊樂會會場,劃出六個區域,分出一百五十六個攤位,賣玩的、用的、吃的。

流動攤位合計二百二十四位,賣吃的、玩的。

所有攤位都不要錢,但必須先到順天府衙登記,簽訂責任書,對各自販賣出的東西負責,尤其是吃食,必須衛生乾淨”

“這是防範於未然啊。”

“公子說得沒錯。

上一次遊樂會,有四個小販賣的吃食不乾淨,三十多個人上吐下瀉進了醫院,現在那四個小販還在吉林服苦役呢。

今年順天府就是防範於未然。”

“你說了這麼多,賺點小錢的門路在哪裡?”

陳榮華嘿嘿一笑,“公子請不要著急,馬上說到。南苑遊樂會固定和流動商販說是不要錢,可官府不賺這個錢,自然有下麵的人賺這個錢。

這麼好的發財門路,多少人想進場?偏偏隻有三百八十個固定和流動商販名額,怎麼夠分啊。”

朱翊鈞哈哈一笑:“原來如此。你有門路搞到南苑遊樂會入場商販的名額?”

陳榮華一拍大腿,“要不然說公子你發大財呢,一眼就看出了其中關竅。

沒錯,順天府有人拿住了這三百八十個商販名額。你登記簽責任書都沒有,得給他們錢。給了錢才能拿到綠牌牌和藍牌牌。”

“綠牌牌和藍牌牌?”

“是的公子。順天府頒發的紙牌牌,蓋的有順天府市政廳大印。

綠牌牌是固定攤販,藍牌牌是流動商販。沒有這兩個牌牌,巡邏的警察和警衛軍,抓到就沒收東西,人趕出去。

第二次抓到直接丟進大獄裡去。”

朱翊鈞完全聽懂了,“你是說你有門路,從順天府衙裡,花錢買到這個藍牌牌和綠牌牌,在南苑遊樂會裡發一筆財?”

“是的公子,小的就是這個意思。”

“可是陳榮華,你說本公子拿著這個牌牌有什麼用?”

陳榮華馬上答道:“少爺,小的知道你是做大生意的人,一塊兩塊牌牌對你來說,根本沒用。”

朱翊鈞沒有出聲,靜待下文。

“好叫少爺知道。此事是順天府衙裡的某些人,瞞著潘府尹做的。京師畿輔的人都知道,潘府尹是多厲害的人。

那些人生怕被潘府尹知道,所以把這三百八十塊牌牌打包賣出去了。有人拿到了牌牌,在外麵開賣,二十塊起賣。”

打包賣出去動靜就小,動靜小就不會引人注意,這些人果真好算計。

陳榮華看了一眼朱翊鈞,繼續賠著小心地說道:“少爺手裡有錢,買個二十塊五十塊牌牌,再分包出去。招攬些商販進遊樂會賣東西,獲利分少爺一半,三天下來也很豐厚。

有人根據去年的行情算過,一塊牌牌三天下來能獲利四十圓以上。對半分至少也有二十圓獲利。

現在那些人報出來的價格是藍牌牌十二圓,綠牌牌十圓。

公子要是買下五十塊綠牌牌,隻需出五百圓的本錢,三天遊樂會可以獲利一千圓,除去成本,少爺可以拿到五百圓的豐利啊。”

朱翊鈞哈哈一笑,“要是我把三百八十塊牌牌全包下,豈不是可以獲利三千三百五十二圓!”

陳榮華一愣,在心裡把數字飛快地算了一遍,不由咋舌,這位公子算數算得好快啊,難怪人家吃香喝辣的,我隻能吃土喝風。

“公子,帳不能這麼算。”陳榮華苦笑著說道,“誰都知道這牌牌包賺不賠,京師裡能拿出三四千圓的人也比比皆是。

可這麼大的好處怎麼能讓一個人吃下,多少人在外麵瞪著眼睛看著。小的也是機緣巧合,能從中穿針引線,拿到四五十塊牌牌來。”

朱翊鈞看著陳榮華,左手的手指頭在桌麵上敲了敲,“那你能落得什麼好處?”

“不瞞少爺。小的也想拿塊牌牌,可是刨除進貨的本錢,就沒有多餘的錢去買這個牌牌了。

於是想著幫忙找個大財主,去打包買下十塊塊牌。你們吃肉喝湯,小的撿些殘羹吃吃,能白撈一塊藍牌牌就心滿意足了。”

說完,陳榮華一臉期盼地看著朱翊鈞。

他在這一帶轉悠了三四天了,一直一事無成,眼看著三百八十塊牌牌今天三十,明天五十地拿走,所剩無幾,心裡著急。

好不容易遇到朱翊鈞這樣的少爺財主,看樣子機會很大,必須要牢牢把握住。

“少爺,自己剛才也說過,誰會嫌錢少啊。三四千圓對於少爺來說,也就半年吃飯打賞的錢。

可誰家的錢都不是天上掉下來,多有三四千圓的進項,何樂不為呢?”

朱翊鈞聽著陳榮華苦口婆心地勸告,突然說道:“沒錯,多個三四千圓的進項也是好事。正好家裡添了人口,用度增加了,確實要想法子多掙點錢。

隻是我怎麼才能信你?”

陳榮華激動地身子往前一探,“少爺,在下陳榮華,湖北承天府當陽縣人,以前是個行商,有告身戶籍紙,根底可查。

且我在楚悅軒做夥計,有本地人擔保的。少爺不是跟小的做生意,小的隻是幫忙跑腿,穿針引線。屆時小的把你們雙方約到一起,拿到牌牌了再貨錢兩訖。”

朱翊鈞點點頭,“嗯,你這說法本少爺信了。”

陳榮華屁股挪了挪,急切地又補了一句:“少爺,不過醜話我還得說在前麵。這牌牌的價格天天見漲,昨天十圓,今天可能是十一圓,明天可能就是十二圓。

而且牌牌數量也是一天天的少,小的今天早上得到的信,還有七十塊牌牌,但是少爺去交易時,就不敢保證還有多少了。”

朱翊鈞笑了,“你這麼一說,我反倒更信你了。潘先生。”

一直在坐蠟的潘應龍乾癟癟地應了一聲:“公子。”

“這事本公子就交給你了,好好辦。”

“是公子。”潘應龍沉聲應道。

陳榮華轉向潘應龍,拱手欣喜又興奮地說道:“潘先生,還請多多照應。”

潘應龍乾笑兩聲:“好說,好說。”

陳榮華又奉承道:“潘先生這姓真是巧了,居然跟順天府尹潘大人一個姓,都是這麼年輕有為啊。”

朱翊鈞哈哈大笑:“確實巧了。

今天這頓飯,吃的確實好,好就好在家常味道,回味無窮。潘先生,我先走一步,餘下的事就交給你了。不必送。”

朱翊鈞一走,陳榮華猛然發現後廳裡的顧客少了一大半。

敢情剛才圍坐在這裡的二三十人,都是這位公子的隨從?

自己京漂五六年,還真沒見過這麼擺譜的人,恐怕隻有宗室勳貴家的公子才有這麼大的譜。

想不到自己這個背時鬼,今天隨便一找就找到這樣一位貴公子。

他手指縫縫裡隨便漏一點,自己就能吃到肚圓。賺到錢了,就能回家去,就能去見堂客孩子。

陳榮華心裡更熱了,轉向潘應龍,腆著臉問道:“潘先生,我們什麼時候細聊?”

潘應龍神情複雜地看著陳榮華,突然一笑,“聽你肚子咕嚕叫了好幾次,餓了吧?”

“不瞞潘先生說,小的把積蓄都拿去進貨,想著在這次遊樂會搏一把,其餘的能省就省點。”

“這桌子上還有些剩菜,你要是不嫌棄,先墊墊肚子。”

陳榮華一臉苦澀,“有吃的就不錯了,小的哪敢嫌棄。”

潘應龍指了指旁邊桌子上的一人,“去,給他拿副乾淨的碗筷來。”

“是。”

陳榮華轉頭一看,發現後廳裡餘下的五六人,應該都是潘先生的隨從。

好家夥,連府上的管事都這麼大譜,這生意穩了。

老子走了這麼久的背時運,這次否極泰來,要發財了!

坐在回西苑的馬車裡,朱翊鈞問祁言。

“祁言,你有沒有發現潘應龍跟朕有些像?”

祁言心裡一咯噔。

皇爺,這話奴婢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可不答又不行。

“皇爺,奴婢跟潘府尹打交道的少,對他不熟,所以不敢妄言。”

朱翊鈞看穿他的小心思,笑了笑,繼續說道:“在朕看來,王一鶚和潘應龍跟朕都有些像,隻是像的部分有所不同。

王一鶚膽大妄為,潘應龍心思縝密。有時候,朕看他倆的奏章,能感受到自己在親自處理這些事,仿佛他倆就是朕的兩個分身。”

朱翊鈞把車窗簾布拉開一道縫,看著薄暮中逐漸昏黃的京師東城,幽幽地說道:“大明這麼大,朕一個人看不過來,有時候讓他倆替朕去看看,也不錯。”

轉過一條街,仿佛闖進了灤州鋼鐵廠冶煉車間,喧鬨繁華就像正在煉鋼化鐵的熱爐一樣,撲麵而來。

絲弦鼓樂,吟曲唱歌,還有歡呼嬉鬨聲,仿佛海潮一般。

抬頭一看,一棟棟高樓燈火通明,不知點亮了多少支蠟燭和油燈,才會亮如白晝。

街邊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穿著各種衣衫,戴著各色的帽子,說著各地的口音,臉上滿是笑容、期盼。

“燈火通明!”

朱翊鈞默然地看著這一切,過了一會悠然地說道。

“有些人看到勾欄酒樓燈火通明,無動於衷;看到學校書堂燈火通明,卻是心痛不已。他們啊,根本不知道知識的寶貴,也不明白知識改變命運的含義。”

順天府衙後院裡,潘應龍坐在簽押房裡“無償加班”。

他拿起今年南苑遊樂會的檢查報告,仔細地看著,時不時在上麵批注。

“遊樂會不僅是慶祝皇上萬壽的節日,更是皇上與民同樂的大日子,任何細節都不能馬虎,一點疏忽都會釀成大禍”

看著密密麻麻滿是批注的報告,潘應龍不由長歎一口氣。

大明官場為什麼會養成“清靜務虛”的風氣,就是因為多做多錯,不做不錯。

勇於任事就意味著要敢於承擔責任。

責任二字,卻是大明上下官員最不願觸碰的東西。

“府尹。”

潘應龍抬頭看到自己的令史沈萬象站在門口。

“千鶴,進來。”

“府尹,陳榮華已經安置好了,在鎮撫司順天局臨時監牢裡,他也全部招供,這是供詞。”

沈萬象遞過去一疊文卷。

“放在鎮撫司,免得走漏風聲。你先坐,我看看。”

潘應龍接過來仔細看了一遍,嘩啦一聲甩在桌麵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

“還真是個小嘍囉。”

沈萬象答道:“是的府尹,確實隻是個跑腿的小嘍囉。不過順著他這條線,鎮撫司抓到了主謀。”

“看到了,報告上有寫,市政廳長史向金平牽頭,把警政廳副都事王論、南苑管理所所長穀全拖下水了。

三百八十張牌子,全給到了安良行總把頭修齊廣。陳榮華就是通過他的一位同鄉,從修齊廣手裡買牌子。

修齊廣什麼人物?”

“回府尹的話,修齊廣是河間府滄州人士,自小習得一身好武藝。十八歲跟著師父進京,在報國慈仁禪院做護院”

潘應龍眉頭一皺。

這種佛門護院說白了就是打手。

以前佛門有田又有錢,下麵有數以千計的佃戶,還開有典當行質押庫,需要武力威懾彈壓。

“隆慶元年,剛峰公主持京畿道佛整飭,報國慈仁院被一掃而空,修齊廣師父回去滄州,他帶著十幾位師弟留下,在某位貴人的支持下,開起了安良打行,後又改為安良行,自任總把頭。

他手下有三四百號青壯,武功精湛的有四五十人,右臂都紋了一隻燕子,又稱燕子門以前把持著南城的騾馬市,後來又把持著東西城的菜市場”

“幫會惡霸?”潘應龍不敢相信地問道。

“是的府尹。”

潘應龍狠狠一拍桌子,“入踏馬的,老子上麵搞得光鮮亮麗,結果下麵全是一坨屎。”

沈萬象等潘應龍稍微緩和一些,問道:“府尹,要不要把他們都抓起來?”

潘應龍看著沈萬象,最後搖了搖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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