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石道前行片刻,一道鐵門敞開著。
鐵門後有數名獸奴,盯著魏長樂,卻也有戒備之色。
魏長樂想著那兩名受傷的獸奴,加快步子走進去。
走進鐵門內,隻掃了一眼,倒吸一口寒氣。
這也是一間巨大的石室,周圍一圈卻都是鐵籠子。
如果沒有見過這些獸奴,乍一進來,必然會斷定這裡是用來囚禁野獸之所。
幾十隻鐵籠子,大部分都已經打開,但還有少量依然鎖著。
顯然那兩名馴獸師發現了外麵的變故,當機立斷釋放獸奴前去攻擊魏長樂一行人。
隻是倉促之下,有些鐵籠子沒有及時打開。
也就是說,這些孩童一直以來,就真的被這些人當做野獸般鎖在籠子裡。
一群獸奴環繞四周,神色各異,都是看著魏長樂和身後跟進來的幾人。
有些獸奴滿是戒備之色,有些則是麵部猙獰,亦有少數麵顯恐懼。
兩名馴獸師被拖進來,卻已經是死的不能再死。
這些獸奴被訓練的擅長撕咬,兩名馴獸師的身體卻已經被這群獸奴撕扯的殘破不堪,血淋淋異常可怖。
狼皮獸奴和鬣狗獸奴則是被同伴拖進來,側躺在地上。
魏長樂也不猶豫,上前去,蹲在邊上,見得狼皮獸奴一動不動,伸手探鼻息。
這狼皮獸奴先前被馴獸師衝著腦袋猛擊數拳,卻已經對狼皮獸奴造成致命傷害,此刻已經沒有了呼吸。
魏長樂神情黯然。
但他沒有耽擱,見到鬣狗獸奴雖然唇邊都是鮮血,身體還在微微顫動,立刻從懷中取出藥瓶,倒了兩顆藥丸在手中。
這是春木司殷衍送給他的清露丸,也算是春木司極為珍貴的藥物。
殷衍也說過,這清露丸活血通氣,對修複內傷很有幫助,比之江湖上那些烏七八糟的傷藥有效得多。
隻是見到魏長樂抱起鬣狗獸奴,要將藥丸塞到他嘴裡,邊上猛地衝出一名體型頗大的獸奴,兩隻手抓住魏長樂的腿,眸中顯出凶狠之色。
“不要怕!”鐘離馗幾乎是瞬間就明白那獸奴的擔心,“我們不害你們,他是要救這孩子。他手裡的藥丸是療傷所用,你們放心!”
魏長樂頓時明白,這些孩子變成這般不人不獸的模樣,當然不可能隻是接受訓練那般簡單。
這個過程之中,肯定也是服用過奇怪的藥物。
所以見到自己拿出藥丸要喂進鬣狗獸奴的口中,其他獸奴立時戒備。
他也不猶豫,直接將兩顆清露丸丟進自己的嘴中,直接吞服下去,然後再取了兩顆清露丸在手,托在掌心中,亮在獸奴們麵前。
獸奴們見到魏長樂主動服用,這才放心。
將清露丸喂進鬣狗獸奴口中,魏長樂才溫言道:“吞下去,很快就會好。”
鬣狗獸奴微睜開眼睛,看著魏長樂麵色柔和,這才拚力吞咽下去。
鐘離馗也已經一腳踹在大獸師後膝彎,大獸師撲倒在地,鐘離馗從後麵一腳踏在他背上。
魏長樂將鬣狗獸奴放下躺好,這才緩緩站起身,轉身向太監老八走過去。
老八麵具下的眼睛滿是驚駭之色,待得魏長樂一把將他臉上的麵具扯下來,就顯出一張白胖的麵龐。
這老八看上去年近五十,但保養的不錯,細皮嫩肉。
隻是此刻他額頭上滿是冷汗,臉上肥肉不住抽動。
“你是監軍?”魏長樂盯著老八眼睛,直接問道。
鐘離馗和姚泓卓聞言,眼中都顯出震驚之色。
老八卻也是吃了一驚,下意識問道:“你是誰?你你認得我?”
他這句話,就等同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果然是監軍。”魏長樂冷笑道:“原來山南軍果真也卷入進來。你是東營還是西營?”
老八隻能道:“山南東營監軍肖炅!”
他話聲未落,鐘離馗已經揮出一拳,直接打在他側臉上。
監軍肖炅猝不及備,被一拳打中,肥胖的身體踉蹌幾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吃著百姓的糧,身為監軍,本該監督兵馬保護一方平安。”鐘離馗眸中殺意凜然,“你竟然帶頭荼毒百姓,就該千刀萬剮。”
肖炅捂著臉,痛苦不堪,喘著粗氣道:“你們你們誤會了。本本監軍與桃莊這幫孽畜並非一黨。我對,我是和你們一樣,潛入進來,了解他們的所作所為,等拿到證據,就領兵前來前來剿滅!”
姚泓卓上前去,一腳踹在肖炅身上,罵道:“他奶奶的,你是當我不存在?老子三年前第一次來桃莊,你他娘的當時就在這裡。你潛入進來搜集證據,需要三年時間?”
肖炅被揭穿,尷尬無比,卻也更是驚慌。
但他也是狡猾,立刻道:“那你就乾淨?你三年前就知道地宮的秘密,卻依然在這裡風流快活,也沒見你向官府舉報啊?”
“舉報你媽的頭。”姚泓卓又是一腳踹過去,“山南道從上到下,都他娘的是你們的人。桃莊的客人,有官府的人,有山南軍的人,還有不少山南世家子弟,最上麵還有盧氏庇護著。你們蛇鼠一窩,沆瀣一氣,老子就算知道這裡的秘密,又能往哪裡去舉報?”
肖炅心知事到如今,自己十有八九活不了,喘著粗氣道:“你彆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你來桃莊的時候,你父親還在神都為官,真要想揭穿,你隻需向你父親說明,再由他向朝廷上奏就是。為何你一直沒有向你父親告知?”
姚泓卓握刀的手劇烈抖動,駭然道:“你你知道我是誰?”
“也就你這樣的蠢貨以為桃莊的客人互不認識。”肖炅怪笑道:“不過是互相之間留存最後一點顏麵。你打第一天進入地宮,我就知道你的來曆。”
姚泓卓更是惱恨,連踢了數腳。
肖炅隻是用雙臂擋在麵龐前。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肖炅等姚泓卓停下腳,才道:“事到如今,我就實話和你們說。你們發現了地宮的秘密,又能如何?這裡不過是大家消遣之所,看不見也就不知道,看見了也就這麼回事。難道就因為你們所見,便要與整個山南道為敵?”
鐘離馗冷笑道:“你代表山南道?”
“我一個人代表不了。”肖炅道:“但桃莊所有客人加起來,就足以代表山南道。”
鐘離馗握拳道:“我知道你的意思,無非是山南官紳和軍方有許多敗類在這裡有位置。可是山南數百萬黎民百姓知道你們的所作所為,必然會!”
“你覺得他們會怎樣?”肖炅打斷道:“因為桃莊之事,他們就會舉起鐮刀斧頭主持公道?我告訴你,那些刁民隻要餓不死,就會像綿羊一樣溫順。事情不到他們的頭上,他們絕不會為了彆人的生死擔心。能代表山南的隻有官紳,所謂的黎民百姓,隻要讓他們餓不死,他們就是聽話的草芥。”
魏長樂眸中閃過寒光。
這一瞬間,他竟然想到了自己那位便宜父親魏如鬆。
魏如鬆曾經也同樣說出這樣的話。
天下掌握在世家門閥之手,所以隻有這些人才能被稱為天下人,億兆百姓,隻是螻蟻。
鐘離馗握緊手中刀,眸中殺意濃鬱。
肖炅已經察覺,立刻道:“你們你們彆急著殺我。你們想要什麼?隻要你們說出來,我一定滿足你們。隻要留我一條命,我承諾你們想要多少黃金白銀我就給多少。我知道你們是江湖義士,想要打抱不平。可是就算你們將我和桃莊的人都殺絕,又能怎樣?會有新的人取代我們,一切依然不會改變。今日沒了桃莊,明日還會有杏莊,你們能殺得了多少?”
“你們走不了!”被踩在地上的大獸師終於開口道:“地宮已經封鎖,你們進得來,出不去!”
鐘離馗很乾脆地抬腳,狠狠踩在他背脊上。
“哇!”
大獸師又噴出一口鮮血。
“他說的沒有錯!”肖炅坐在地上,歎道:“就你們這幾個人,身份暴露,再想出去難如登天。如果你們相信我,我可以保全你們的性命。我活著,你們就能活!”
便在此時,卻見從鐵門外衝進來一名獸奴,正是方才外麵鐵門的兩名獸奴之一。
他臉上滿是恐懼之色,抬起一隻手,向外麵指了指。
“他們的援兵到了!”鐘離馗環顧四周,發現這石室四周隻有鐵籠子,沒有其他出口,握緊手中刀,“隻有和他們拚了!”
姚泓卓全身發抖,扭頭看向魏長樂,顫聲道:“怎麼辦?咱們咱們要死在這裡了!”
魏長樂卻不猶豫,直接握刀上前,從後麵拎起監軍肖炅,冷聲道:“跟我出去!”
肖炅走在前麵,魏長樂跟在後麵,刀尖頂在肖炅背後。
順著通道走到鐵門處,魏長樂卻已經看到,在鐵門之外,已經是黑壓壓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