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頭宋德低著頭,隻能道:“不.....不是!”
“哦?所以他們是有手令才敢進來?”魏長樂若有所思道:“前任縣令失蹤,本官才剛剛接任。這段時間,自然是由縣丞代理縣令之責。那麼如果有縣丞大人的手令,然後進入監牢也說得通。”
“沒有!”縣丞丁晟乾脆利落,拱手道:“堂尊,卑職絕沒有簽下這樣的手令。卑職根本不知道這幫人今晚會進入監牢,失察之罪請大人治罪!”
魏長樂奇道:“不是丁縣丞的手令?難道是蔣主簿......!”
“大人,卑職更沒有。”主薄蔣韞馬上道:“而且就算有卑職的手令,那也進不來監牢。卑職沒有此等權力。”抬手指著站在兩邊的縣衙官吏道:“大夥兒能進來,是因為剛才接到了堂尊的赴任官牒,都不敢怠慢,這才在縣丞大人的帶領下前來拜見。如果是換做平常,他們都是不能進來。”
魏長樂點頭道:“說清楚就好。”瞥了宋德一眼,問道:“宋牢頭,本官如果沒記錯,先前是你帶著他們進來,沒錯吧?”
宋德顫聲道:“是,可.....可小的是.....是奉命......!”
“奉命?”
“堂尊。”宋德一咬牙,抬頭道:“是汪捕頭找上小的,讓小的放他們進來。”
魏長樂靠坐在椅子上,笑道:“我就猜到你會這樣說。汪捕頭不見了,你便可以將罪責推到他頭上?”
“小的不敢欺瞞堂尊。”宋德道。
“就算是汪捕頭找上你,你難道不懂監牢的法度?”魏長樂冷哼一聲,“什麼時候一個捕頭也能對牢頭發號施令?他有資格讓人進入監牢?”
宋德道:“是小的糊塗。汪捕頭領著快班,小的.....小的不敢得罪他。”
魏長樂看向五仙社眾人,問道:“屠亥,你又怎麼說?”
屠亥不敢抬頭,回道:“是.....是汪捕頭讓我們進來的。他.....他拿了小人十兩銀子,讓小的.....小的狠狠教訓大人一頓。隻要不出人命,怎麼.....怎麼弄都行。”
“他主動找上你們?”
“是。”屠亥道:“是他主動找上我們。他是捕頭,小的不敢違抗他的吩咐,他讓我們做什麼,我們......我們就隻能做什麼。”
魏長樂哈哈笑道:“不錯不錯,汪捕頭一失蹤,所有的責任他都能擔著了。”臉色一沉,道:“但是你所言於理不合。他想教訓我,手底下有的是人,為何要找你們?就算是他找到你們,那也是他請你們幫他辦事,怎麼你們反倒要給他銀子?”
屠亥硬著頭皮道:“小的不知,反正.....反正我們是受了汪捕頭吩咐。我們是平頭百姓,大字不識,也不懂什麼王法,更不知縣衙監牢哪些人不能進。汪捕頭既然有吩咐,我們這些平頭百姓隻能聽話。”
“堂尊,卑職也以為這些人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主薄蔣韞忽然拱手道:“既然宋牢頭也說是汪捕頭指使,那麼此案的關鍵應該就是汪捕頭。眼下汪捕頭失蹤,嫌疑人不在,也就無法繼續審下去。不如先派人找尋汪捕頭,等找到他之後,再當麵對質?”
魏長樂瞥向蔣韞,反問道:“蔣主簿,如果汪捕頭就此失蹤,再也找不到,這件案子是否就審不了?”
“那倒也不是。”蔣主簿有些尷尬,躬著身子笑道:“不過擅闖監牢,那是死罪。如果汪捕頭是主謀,那麼這些人就隻是從犯。他們受唆使,罪責肯定是有的,但從犯還是罪不至死。”
魏長樂道:“本官剛剛上任,這第一把火總不能就這樣滅了。第一樁案子,無論如何也是要查個水落石出的。”
眾人麵麵相覷,也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堂尊大人接下來還要使出什麼手段。
“屠亥言辭經不起推敲。”魏長樂指著屠亥道:“此人定然是欺瞞本官。如不用刑,恐怕也是不能招。而且此人帶著一群凶漢入獄,那是要對本官不利。如果不是你們及時趕到,本官的四肢都要被他們打折。對了,屠亥,你先前拿的匕首在哪裡?”
屠亥就擔心魏長樂提到匕首,聞言更是心驚,趴在地上不吭聲。
“彘奴,幫他找一下。”
彘奴徑直走過去,也不客氣,先是在屠亥身上搜找,沒能發現匕首,又找了兩個人,終於從一人懷裡找到匕首。
“藏匿凶器,有種!”魏長樂起身緩步走到那人身邊,從彘奴手中接過匕首,手指輕撫匕刃,卻猛地手起刀落,乾脆利落地紮在了那人的肩頭。
那人慘叫一聲,魏長樂卻已經拔出匕首。
那人肩頭噴血,捂住肩頭躺在地上慘叫。
在場所有人都是大驚失色。
“看看這把匕首,如此鋒利。”魏長樂走到屠亥麵前蹲下,問道:“屠九爺,你帶這把匕首過來,是想弄死我?”
屠亥顫聲道:“絕.....絕無此心,隻是防身之用。”
“還是嘴硬。”魏長樂搖搖頭,吩咐道:“看來不用刑還真不成。”回頭道:“丁縣丞,找幾個會打板子的衙差過來吧。”
丁縣丞尚未說話,就聽門外一個聲音道:“回稟堂尊大人,今日本來沒有官司,所以皂班的弟兄們都放衙了。大人要嚴刑逼供,恐怕要等到明天了。”
話聲之中,隻見從門外走進一個人來。
那人四十多歲年紀,虎背熊腰,虯髯如針,大踏步走過來,步伐很重,一看就不是尋常之輩。
他左臉有一道半指長的刀疤,清晰無比,配上他那張黑黝黝的臉龐,更顯猙獰。
“卑下山陰典史侯通,見過堂尊大人!”
他上前幾步,卻是向魏長樂彎身一拱手,並無下跪叩拜。
“原來是侯典史!”魏長樂起身道:“聽聞你身體不適,可好些了?”
侯通麵色淡然,道:“多謝堂尊掛念,並無大礙。”
“本官要用刑審案,你剛才說是嚴刑逼供,此話怎講?”
侯通道:“那是卑下失言了。隻是皂班的兄弟都已經放衙,無人能用刑。”
“不妨事。”魏長樂走過去,從地上撿起來一根竹棍,正是五仙社眾人帶過來,送到侯通麵前,道:“侯典史,你是三班之首,打板子這等小事應該很熟練。不如就由你來用刑。”
“卑下身體雖然無大礙,但氣力沒有恢複。”侯通身體挺直,也不回避魏長樂目光,四目對視,從容道:“棍刑要講力度,太重太輕都不好,所以還是等明日再說。”
魏長樂道:“所以本官即使要用刑,也要聽候典史安排時間?”
“如果大人現在有能用刑之人,當然可以立刻用刑。”侯通麵對魏長樂,竟然毫無恭敬之態,“否則就隻能等明天了。”
魏長樂哈哈一笑,道:“沒了張屠戶,難道就要吃帶毛豬?”猛地一個轉身,抬腳已經踢在屠亥後腦。
屠亥向前撲倒在地,還沒反應過來,魏長樂舉起竹棍,二話不說,狠狠地照著屠亥的腿彎掄下去。
“啪!”
聲音脆響,屠亥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侯通駭然變色,抬手似乎要阻止,但伸出一半,終究是緩緩收回去。
“啪”!
“啪”!
又是兩棍子下去,隻聽到“哢嚓”一聲響,竹棍竟然從中斷裂。
“這麼不結實?”魏長樂丟下手中半截竹棍,彘奴很乖巧地又遞了一根過來。
魏長樂正欲掄下,忽然感覺到什麼,走過去抓住屠亥發髻拎起來,卻發現屠亥臉色慘白,幾乎沒有血色,雙目緊閉,牙關緊咬,竟然已經疼昏過去。
他搖搖頭,雲淡風輕道:“這麼不經打,本官如何審案?”
“堂尊大人三棍就打斷了他的兩條腿。”侯通道:“果然好手段!”
“一般。”魏長樂丟下竹棍,道:“侯典史,兩件事。先將這些人收押,找到汪奎,本官繼續審。然後召集衙門裡所有的衙差,立刻搜找那位汪捕頭。五仙社擅入官府監牢,意欲行凶,此事直接牽涉到那位汪捕頭。此人目前肯定還在城內,跑不遠,還請侯典史儘快捉拿歸案。”
“二爺,馬.....!”彘奴在後邊提醒,念念不忘那三匹坐騎。
魏長樂笑道:“不錯,還有三匹馬,有勞侯典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