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邪佛竟如此強!連稷下學宮的君子都不是對手?”一名鎮土地爺難以置信道。
“這位土地爺且放寬心,宋教習不會輸的,那邪僧再厲害,也奈何不了教習的浩然罡炁。”
守護陣法中,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頗為老成,背著雙手,腰身筆直,自信道。
“可他不是已經…”
土地爺話音未落,便見道道青色浩然劍氣,刺破裹住宋安之的黑蓮根須球體,隨即宋安之那清朗的聲音也自內部響起。
“吾有浩然氣,萬象為賓客!”
“破!”
刹那間,浩然劍氣如一輪刺破黑夜的煌煌大日,爆發出萬縷青色劍光,邪佛大驚失色,拚命加強邪力,但結果卻是難敵這至剛至強的浩然劍氣,寸寸崩碎。
宋安之毫發無損,單手背於身後,身姿飄逸,出現在原地。
邪佛在方才與縣土地爺廝殺鬥法時,本命黑蓮就已經遭受重創,九朵蓮瓣凋零四朵,此時又遭到宋安之這位學宮君子浩然劍氣的破壞,僅剩的五朵蓮瓣也頃刻化作齏粉。
噗嗤!
邪佛如遭雷擊,一口黑血噴出,巨大的邪佛法相半邊裂痕密布,似有崩潰之狀。
宋安之再出一劍,直接斬碎那座黑色蓮台。
邪佛口中黑血不要錢一樣狂吐不止,身後法相那邪惡一麵,徹底崩毀。
隻剩半部法相的邪佛捂著嘴,劇烈咳嗽,怨毒的低聲咆哮自指縫中傳出。
“該死,該死啊!你竟敢毀我兩百年才修出的本命黑蓮,我要讓你魂飛魄散!”
邪佛怒吼,連五官都扭曲起來,死死盯著宋安之,雙手瘋狂結印。
“業火焚魂,靈佛泣血,我以身化阿鼻地獄!”
“宋安之,我要你生生世世,留在這方地獄之中,遭受那萬鬼嗜魂折磨吧!”
熊熊熊!
邪佛身後半部法相,竟流出一行血淚,法相與僅剩得另一朵本命白蓮,驟然被一團漆黑業火點燃,一股仿佛不屬於這方天地的恐怖氣息,猛然爆發。
整座黑山的景象陡然大變,以邪佛為中心,地麵化作滾燙岩漿,濃鬱的硫磺味與腐屍味令人窒息,數不清的惡鬼冤魂似乎被某種力量束縛,不斷遭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折磨,哭嚎聲震人心魄。
黑山在轉瞬之間,就化作了一方人間地獄!
這數不清的惡鬼冤魂,見到宋安之後,發出刺耳的鬼叫,帶著滔天怨氣,撲了過來。
宋安之目光一凜,“你這禿驢,嗔念竟這般重,不惜承受業火焚魂之苦,也要將我拉入佛國地獄,隻不過以你的修為,卻隻能演化出一方仿造版的小阿鼻地獄,如何困的住我?”
“既然如此,那我以稷下學宮仿造的學海硯,破你這小地獄!”
宋安之心神一動,手中出現一方硯台,硯台上雕刻著一片海,凝神望去,便會發現,這片海居然在動,波濤並不洶湧澎湃,但真的在湧動,竟是由無數枚仿佛具備生命的文字彙聚。
稷下學宮能夠淩駕於所有學宮,書院之上,成為整座天下讀書人心中聖地的原因之一,便是擁有兩大聖物。
書山筆,學海硯!
而宋安之作為稷下學宮頗為有名的七十二君子之一,便擁有一件品質上乘的仿品學海硯,平日裡極少使用。
如今他居然連這件視若珍寶的法寶都拿了出來,可見邪佛這燃燒魂魄的搏命一擊絕對非同小可!
學海硯祭出,頓時迎風化作數丈大小,硯內濃墨大河般洶湧傾泄,墨峰淘淘,一篇篇出自稷下學宮聖人之手的學問浮現,對著小地獄衝撞而去。
小地獄中的惡鬼冤魂,在靠近宋安之三丈,便自動魂飛魄散。
君子身負三丈浩然氣,鬼神莫近!
邪佛的咆哮與惡鬼冤魂的嘶吼瘋狂刺激著所有人的心神。
不管是黑山中的邪祟與邪修,還是斬屍司的人馬,這時也都停止廝殺,露出驚恐萬狀的表情。
哪怕是那些十惡不赦,殺人如麻的邪修,身臨邪佛這方小地獄,也被嚇的魂不守舍,仿佛這小地獄中受罰的惡鬼,就是他們的結局,內心的恐懼被無限放大,尖叫連連,卻無處可逃。
轟鳴聲不斷響徹,學海硯中洶湧而出的墨色大河,撞擊著邪佛燃燒魂魄顯化的小地獄。
邪佛身體端坐不動,魂魄卻已經被業火焚燒殆儘。
此刻的他便是小地獄,小地獄就是他。
“我曾在一本書上看過關於佛國十八地獄的詳儘描繪,一座地獄,便是一方獨立的小天地,其中光是鬼王都不計其數,而你這座小地獄內,竟連一隻鬼王都不曾見到,真是讓我有些失望。”
宋安之語氣平靜,略帶遺憾。
“既然如此,就不與你浪費時間了。”
話音剛落,那條由稷下學宮大學問彙聚而成的學問之河,徹底爆發威能,裹挾無比濃鬱的浩然正氣,瞬間就撞碎了邪佛的小地獄。
“不可能…這不可能!!!”
黑山依舊是那座黑山,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境,唯有邪佛那不可置信的咆哮,還回蕩在黑夜中。
“就這麼結束了?”
一名土地爺愣愣地道。
另一名土地爺喃喃道:“應該是,那邪佛已經是具純粹的死屍了,沒有半點魂魄的氣息,縱然化屍都做不到。”
八名土地爺麵麵相覷,臉上帶著些許不真實的表情,似乎沒料到邪佛這麼容易就被宋安之給殺了。
“這就是這個世界,這方天下,讀書人的實力麼?”陳零低聲自語道。
“前世流傳著一句讀書人的自嘲之語,叫百無一用是書生,而在這裡,讀書人居然憑借胸中一口浩然氣,就能斬殺如此強大的存在!”
“還有宋安之的神通以及法寶,也都讓我大開眼界了…”
陳零忽然想起一人,老柳鎮前任縣尉朱河,猴子也曾評價過他:口吐錦繡,正氣浩然,如今是否也踏入了修行之途,如果是,又達到了何等境界?
君子,應該就是一種境界稱呼,類似於修士、武夫的品階,就是不知道具體還有彆的什麼境界。
陳零思緒萬千間,宋安之已經走了過來。
那群少年少女,臉上帶著憧憬之色,目光熱切地望著宋安之。
“都沒事吧?”
少年少女們立刻恭敬行禮道:“無事,謝先生關心,先生辛苦!”
宋安之擺擺手,衝著黑山外道:“梅大人,現在你能進來了吧?”
一道笑聲自黑山外響起,隨即一名身著大荒官服的中年男子邁步踏入黑山。
“宋教習學問之深,修為之強,無愧為九州第一之稱,在下佩服。”
“梅大人!”
剛剛來到陳零身邊的猴子瞳孔地震,驚呼開口。
“你認識?”陳零道。
猴子壓低聲音道:“我的好兄弟啊,這位可是咱們王朝禮部侍郎,梅雍,梅大人,正兒八經的正三品大員!”
“他怎麼會在這兒?”
“對了!肯定是因為宋安之啊,這種人出現在大荒,王朝怎麼可能無人迎接呢?”
陳零對於猴子後麵的話沒怎麼注意聽,他隻是麵容古怪道:“梅雍…沒用…這位大人的名字,挺有意思哈…”
猴子一把捂住陳零的嘴,緊張道:“我靠!兄弟你可彆亂說話!要命的!”
好在梅侍郎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裡,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宋安之身上。
宋安之對於梅侍郎的吹捧嗤之以鼻,冷笑一聲道:“梅大人,你們大荒王朝真是好算計啊!”
梅侍郎惶恐道:“宋教習何出此言?我們一個小小世俗王朝,怎敢算計您呢?”
宋安之一甩袖子哼聲道:“彆裝了!此行前往荒牧書院遊學,本不會經過黑山吧?路線,是你臨時改的,隻不過用讓我們領略一下大荒王朝風俗人情這個借口,你覺得說得過去嗎?”
“讓我猜猜看,大荒王朝早就對這占山為王的禿驢有了殺心,但卻遲遲不動手,甚至讓他將一座山都給煉化,豢養無數邪祟邪修也無動於衷,並非你們沒能力殺了他,而是因為得罪不起他背後的萬佛寺。”
“畢竟就修為而言,你這位侍郎大人,堂堂閒人,再差半步,便能達到大儒之境,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他吧?”
“所以你才臨時改變路徑,目的就是讓我遇到這廝,你也算準,我肯定會出手,且就算宰了他,萬佛寺也不敢拿我怎麼樣,大荒更不會有麻煩,因為你在禿驢死前都未曾踏入黑山半步,萬佛寺就算要遷怒,也沒辦法將鍋扣在大荒頭上。”
“你這是把我當槍使了啊!真是好大的膽子!”
宋安之指著梅侍郎狠狠地道。
梅侍郎連連作揖道:“宋教習冤枉在下了,我一個世俗王朝官員,哪兒敢算計您呢,巧合,純粹是巧合!如果此事觸怒了您,在下甘願受罰!”
宋安之聞言,直接被氣笑了:“我說梅大人啊,你好歹也是堂堂閒人了,就是放在七十二書院學宮,地位都不會低,如果潛心鑽研學問,如今的品階恐早已成就大儒了,可現在呢,一身的雜念,文心早已被世俗汙穢,完全沒了讀書人的純粹,長此以往,你還算是讀書人嗎?”
梅侍郎聞言直起身子笑道:“不能說算,因為在下一直都是讀書人,隻是可能與您的想法略有不同,至聖先師曾言,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我想便是這個道理,您覺得呢?”
宋安之深深看了眼梅侍郎,問了個毫不相乾的問題:“梅大人,之前是荒牧書院的學子?”
“正是!”
宋安之忽然展顏一笑道:“本來我對排名最末的荒牧書一點兒興趣都沒有,貴為七十二書院學宮之一,竟連一名聖人都未曾出過,那學問更是亂七八糟,不堪一提,一個個學子積極入世為官,多少好苗子都被耽擱了,完完全全違背了書院不插手世俗之事的規矩。”
“所以此次百年遊學之行,我是極不情願來的,可現在,我竟覺得有點兒意思了…”
梅侍郎作揖道:“您絕不會失望的,荒牧書院雖然沒有聖人,但學問卻一直在做,隻不過我們的學問,正是做在世俗,而非學堂。”
“看出來了。”
“對了,你的老師是誰?”
梅侍郎身形一頓,麵色複雜道:“不提也罷,宋教習我們還是繼續趕路吧。”
“也罷,那就走吧,去看看你們荒牧書院的學問,到底有何不同。”
“嗬嗬,宋教習請!”
宋安之看也沒看陳零他們一眼,帶著弟子下山去了,梅侍郎微微落後幾步,袖子裡麵飛出一頁書貼,青光縈繞,轉瞬隱入黑夜,對夏離道:“黑山已經被我下了禁製,山上的邪祟以及邪修無法離開,且修為被我的浩然氣壓勝,你等要儘數將其斬殺,不可放過一個,以防止其殘害百姓!”
又對幾名土地爺道:“本來我以為趕得上,沒想到還是遲了一點兒,黑山縣土地隕落,實乃王朝之損失,禮部會儘快敕封新的縣土地,在此之前,你們需好生鎮壓黑山地脈精魄,山水靈氣,不可發生災禍,造成百姓傷亡。”
“下官遵命!”
“小神遵命!”
夏離與八名土地爺連忙行禮稱是。
“嗯…”梅侍郎微微頷首,邁步跟上宋安之一行。
眾人同時鬆了口氣,剛才這位侍郎大人說話之時,那股威壓之強,令他們感覺心臟仿佛被一隻大手緊緊握住,呼吸都異常困難。
“小子,若你對本官的名字有意見,下次可當麵說,本官絕不生氣。”
陳零剛欲起身,心湖驟然響起一道炸雷般的聲音。
“噗!”
毫無征兆的,陳零噴了一大口血出來。
“怎麼了?”猴子大驚失色,夏離等人也麵色一變。
陳零擺擺手,擦掉嘴角血跡,苦笑道:“沒人跟我說過,侍郎大人的耳力,居然這麼強…”
猴子眨了眨眼,瞬間反應過來,幸災樂禍道:“讓你再口不擇言,該!也算是漲個教訓,真當侍郎大人就是個普通官員呢?”
陳零苦哈哈道:“他記仇不?”
夏離插嘴道:“彆擔心了,侍郎大人何等身份,何等境界,自然不會跟你一般見識,方才隻是對你不敬之言略施懲戒罷了。”
“那我就放心了,不然被這麼個大人物盯上,我以後可就難混了,對了,聽宋安之說,侍郎還是閒人?那他們倆誰厲害?”
猴子正準備解釋一番,夏離打斷道:“先解決黑山裡的邪祟跟邪修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