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頓時作鳥獸散,有幾個直接被嚇哭了,撒腿就跑。
到後來隻剩下宋知恩跟那個點香的三兒,兩人戰戰兢兢跟在宋紅喜後麵,抖得厲害,好在宋紅喜並沒有再回頭嚇他們,而是一直左右看著,鼻子一抽一抽的,像狗一樣在嗅著什麼東西。
一隻不知道從誰家跑出來的雞正好縮在路邊的草叢裡,宋紅喜臉上出現一抹嗜血的獰笑,狂撲過去,一把抓住了那隻雞,張嘴就咬斷了雞喉嚨,大口大口吮吸著雞血。
咕咚咕咚!
吞咽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喝乾了雞血,宋紅喜還不滿足,直接連同雞毛一起,撕咬起了雞肉...
“知恩...哥,你說紅喜哥不會吃完了雞...又...又來吃俺們吧?”三兒顫聲問道。
宋知恩聞言臉都綠了,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幾乎抓不住燈籠,正想回答,卻見到宋紅喜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轉過腦袋,盯著他們嘿嘿直笑,眼睛也閃爍著詭異的紅光...
“媽呀!”兩個孩子再也不敢跟著了,怪叫著扭頭就跑。
宋紅喜吃完了雞,卻好像更餓了,語速快的嚇人,“餓...餓死我了,我還要吃,還要吃...”
接著一邊癲狂似的念叨著,一邊往家裡狂奔回去。
不多時,宋黑虎家的狗就狂吠起來,但是隨著一聲慘叫,狗吠變成斷斷續續的嗚咽聲,最後徹底平靜下來,緊接著雞圈裡早已經睡熟的雞又開始叫了起來,最後是牛...
動靜太大,宋黑虎被吵醒,聽到響動後睡意頓去,以為是有毛賊偷牛,也沒穿衣服,光著膀子就衝出房間,點燃燈籠,抄起門口的鋤頭便奔向牛圈。
家裡隻有一頭黃牛耕種幾畝薄田,一家人的生活都指望著它,可以說這頭牛就是宋黑虎家的一口子人,沒了它,田都沒法種了!家裡人喝西北風去,所以宋黑虎眼睛都紅了,敢偷我家的牛,老子讓你腦袋開花!
然而當他火急火燎跑到牛圈,卻看到了令他渾身直冒冷氣的畫麵,黃牛早已經躺在地上,四蹄抽搐,眼睛瞪著,鼻子裡呼哧呼哧噴著氣,但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一個人影正趴在牛身上,咬住牛脖子,咕咚咕咚的喝著牛血。
“狗東西!老子弄死你!”宋黑虎雖然被嚇了一大跳,但耕牛將死的怒火直接壓下了恐懼,用力舉起鋤頭就鑿向那道人影。
隻聽砰的一聲,宋黑虎的鋤頭正中那人後腦勺,由於用力過猛,鋤頭把直接被打斷,可令宋黑虎沒想到的是,這麼大的力氣,那人居然一動不動,還死死咬著黃牛脖子,反倒是自己的手被震的發麻。
“咋個可能!就算是一頭野豬挨上這麼一下,也得腦漿子四濺,可這人的頭咋比石頭還硬!一點兒事兒沒有?!”
就在宋黑虎愣神的片刻,黃牛的血中午被吸乾了,四蹄一蹬,死了。
這時身影才轉過頭來,宋黑虎瞧見這張臉,人都麻了,手裡的半截鋤頭把哐當一聲掉落,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因為這個咬死自家黃牛的,正是自己的兒子,宋紅喜啊!
“你這個狗日的,瘋了嗎?!居然敢咬死黃牛,老子揍死你!”宋黑虎緩過神,氣的胸口劇烈起伏,居然忘了剛才那一鋤頭都沒傷到兒子這麼詭異的事兒,撿起鋤頭把就要上前去揍宋紅喜。
但是當他看到兒子那雙泛白的眼珠子以及吹了氣一樣,大到誇張的肚子,整個人又傻了,高舉的鋤頭把也不敢再落下去。
宋紅喜陌生地掃了老爹一眼,嘴裡仍然嘟囔著餓,不顧旁邊還有人,又撲到了黃牛身上,按理說結實的牛皮人根本沒法輕鬆咬開,可宋紅喜一口就扯掉了一大片牛皮,吐掉之後,對著剛剛被他咬死的黃牛大口大口撕咬起來,隨便咀嚼幾下,就吞了下去。
“癟...癟犢子!你這是咋了啊!”宋黑虎嚇的臉色蠟黃,腿肚子都要抽筋了,宋黑虎老婆這時候也趕了過來,見到這場麵,怪叫一聲就倒在宋黑虎麵前。
宋黑虎趕忙抱起老婆,連滾帶爬跑出牛圈,挨家挨戶去敲門。
不一會兒,鎮西宋家的十來個院子都亮起了光,一個個漢子女人邊穿衣服邊起往宋黑虎家跑,然後一個個都呆滯在原地,充滿恐懼的看著已經將黃牛肚皮坑了個洞,還在瘋狂撕咬的宋紅喜。
“老八,這...這是啥情況啊!你們這是幾天沒給紅喜吃飯了?”一個跟宋黑虎有幾分相似的中年漢子明顯也被嚇的不輕。
旁邊婦人道:“你說啥呢,就算十天半個月不吃不喝,那也不會這麼吃啊,那可是生牛!”
宋黑虎顫聲道:“不知道啊!我以為是有人偷牛,結果後來才發現是紅喜,他下午才吃了一大碗麵條子,老大,紅喜這到底是咋了啊!”
漢子眉頭擰成了麻花,用不確定的語氣道:“十有**是撞了祟客了!”
祟客,也就是鬼,是本地人對鬼上身的另一種說法。
“差不離!快去拿廚刀過來,再端一碗水,四根紅筷子,挑個公雞!”一個頭發花白,但精神依舊矍鑠的老人沉聲道。
“我這就去,二爺你們先替我看著紅喜吧!”宋黑虎轉身就要去抓雞,但宋黑豹,也就是開始說話的漢子卻已經撂下一句話轉身跑了出去。
“你們家的雞都被紅喜吃了!哪兒還有,我去家裡抓,你們準備廚刀筷子清水!”
宋姓人很團結,沒過多久東西就備齊了,此時宋紅喜還在拚命啃食,牛棚即便四麵透風,還是異常腥臭,但是會兒誰還要心思在乎這個,全都沒有離開,緊張地盯著宋紅喜。
宋二爺拉過宋黑虎幾兄弟的手,一刀劃過中指,每人擠了幾滴血,又手起刀落,斬了雞頭,鮮血瞬間噴出來,都被宋二爺接到碗裡,然後用手指攪拌,含在嘴裡,猛地噴在了宋紅喜的後背上。
宋紅喜頓時發出一聲慘叫,慘叫聲中,居然夾雜著好幾道不同的聲音!後背更是嗤嗤響,黑煙直冒。
“果然是撞祟客了!”宋二爺胡子一抖,又含了一大口血水,噴在紅喜身上。
紅喜仿佛被熱油燙了似的,痛的怪叫連連,滿地打滾,一雙灰白的眼珠子充滿怨毒,陰厲的死死盯著宋二爺,衝他發出咆哮。
宋二爺左手端碗,右手持刀,厲聲喝道:“你給我聽著,不管這娃兒如何招惹了你,隻要你說出來要咋個補償才願意離開,怎麼我們都認了!但你要是敢害他,就莫怪我這把刀!”
宋紅喜像狼狗似的趴在地上,齜牙咧嘴,嘴角還掛著碎肉,臉上全是血,看上去極其滲人,即便是一群老大人,也被他嚇得不輕,一聲非人的咆哮傳出,眾人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
“要...他的命,他的魂兒,給我!!!”
刺耳的嘶吼夾雜著好幾道陰毒的聲調,卷起一陣陰風,吹得牛棚中的雜草四處飛,宋二爺臉色鐵青,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宋家人可不是好惹的!
直接將碗裡的血全都潑在了宋紅喜身上,刺啦一聲,宋紅喜像是被丟進了油鍋一樣,渾身冒煙,眼中的陰毒更加濃鬱,直接撲向宋二爺。
這小子托著個大到離譜的肚子,速度竟然比野獸還快,好在宋二爺腿腳還算靈活,側身躲開,當宋紅喜還想攻擊,宋二爺立刻喊道:“杵著乾啥,快壓住他!”
所有人立刻撲上去,七手八腳將力大無窮的宋紅喜摁住,個個頭上青筋冒起老高,一個屁大點兒的孩子,居然比一頭牛的力氣還大!
宋二爺將四根筷子插進水裡,筷子直直站著沒有倒下,然後對準宋紅喜,使勁用廚刀拍在筷子上。
啪!
筷子被廚刀拍的飛射向宋紅喜,然而不過是四根普通筷子,卻仿佛有著巨大的能量,直接將宋紅喜給打飛出去,壓著他的漢子都被這股力量扯的東倒西歪,宋紅喜撞斷牛棚柱子,直接飛到院子裡,暈了過去。
宋二爺趕緊上前,將廚刀壓在宋紅喜額頭上,然後微微鬆了口氣。
宋黑虎跑過來焦急地道:“二爺,紅喜好了嗎?”
宋二爺搖頭歎道:“唉...哪有這麼容易,隻是娃體內的祟客被暫時鎮住了,不過遲早還會再鬨騰,先把他抬到屋裡去,用麻繩捆好,天色太晚,趕明兒一大早帶些錢,提著點兒酒肉去找陳零小神仙吧...”
宋黑豹皺眉道:“陳零跟李大福家關係那麼好,而咱們宋家與李家又是世仇,他要是不願意幫忙咋整?”
宋二爺道:“還能咋整,求!黑虎,為了你兒子,就算是把頭磕破,膝蓋跪爛,砸鍋賣鐵也得把人給求來!除了他沒人有法子。”
宋黑虎重重點頭道:“知道了二爺,我這就去準備,等我走了,家裡頭還得你多多照看著點兒。”
宋二爺道:“放心吧,很快天亮了,紅喜身體裡的祟客不敢在白天鬨騰,但是不管你用啥法子,晚上之前必須把陳零小神仙給我帶回來!”
“我知道了!”宋黑虎趕忙去準備所需要的東西,把家裡的錢財幾乎全都帶上了,為了這個兒子,宋黑虎心裡已經打定主意,莫說是給陳零下跪磕頭,就算給李大福那狗日的磕頭又有何難!
清晨,天際剛剛出現一道魚肚,天色還有些暗,宋黑虎就挑著兩筐東西,用紅布蓋著,往陳零家走去。
好巧不巧,剛剛經過李大福家時,李大福就出來了,兩人直接撞了個照麵。
這兩人從小到大就不對付,小時候沒少打架,跟李從陽與宋紅喜現在差不多,到了現在誰看誰也不順眼,平日裡偶爾碰麵,也少不了互相咒罵幾句。
李大福直接衝宋黑虎腳下啐了口唾沫,陰陽怪氣地道:“日了狗了,啥日子啊,一出門就碰上頭病貓!不吉利啊不吉利,得趕緊叫陳兄弟給我作法驅軀黴運!”
宋黑虎這暴脾氣,當場就要發作,然而剛剛起勢,就想起今天來的目的,於是強壓怒火,黑著臉沒有還嘴,徑直往陳零家去了。
見宋黑虎不理自己,李大富覺得不對勁,於是直接跟了上去,不停在宋黑虎旁邊惡心刺激他,誰料宋黑虎就像沒有聽到一般,挑著擔子快步往前走。
李大富的好奇心徹底被挑起來了,索性就跟著宋黑虎,啥話難聽就說啥,活脫脫一個得理不饒人的悍婦模樣。
直到宋黑虎在陳零家門前停下,李大富才停止聒噪,瞪著眼睛道:“你真被鬼上身了?!”
宋黑虎依舊是像沒聽到,深吸一口氣,輕輕敲門。
沒一會兒門開了,開門的是桃符,他隻認識李大富,於是連忙喊了聲大福叔,側開身子請李大福進門,對宋黑虎也是客客氣氣地問他來找誰。
李大富哈哈大笑,隻覺得神清氣爽,代替宋黑虎回答道:“找陳兄弟,這家夥給鬼上身快變成死貓了,真是報應啊!”
桃符眨了眨眼睛,對宋黑虎道:“那你先進來吧,陳大哥在教我們做早飯,你可能得等一會兒。”
宋黑虎沙頂著一對兒黑眼圈,滿眼血絲,沙啞道:“不用了...我就在門口等著,麻煩小兄弟通報一聲就行。”
說完竟直挺挺的跪在陳零家門口。
李大福嚇了一跳,準備說話,宋黑虎死死盯著他道:“平日裡你咋惡心我都成,但是希望今天你能嘴下留情,等我家紅喜好了,你說啥就是啥,讓我給你磕頭都行!我就這一個兒子,算我求你!”
李大福眉頭一皺,驚道:“紅喜咋了?”
宋黑虎紅著眼睛道:“撞祟客了!人快不行了...”
這個七尺漢子一輩子沒有跟人低過頭,憑著一身力氣,硬生生養活了一家人,日子過的也算紅紅火火,平日裡李家跟宋家鬨了矛盾,總是第一個衝在前麵,身體又好,長得也壯碩,一臉凶煞,往哪兒一站就有股無形的威懾力,算是李家的‘頭號敵人’,但今天卻為了他兒子,跪著跟世仇李大富求情,卑微到了極點。
李大福剛才的爽快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反倒感覺很不是滋味兒,擰著眉頭道:“你先起來吧!小孩子是無辜的,我跟你的舊賬以後再算,事不宜遲,我帶你去找陳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