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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鬼的天,怎麼越走越冷了!”
“我們已經離冰墟很近了,那裡曾是上古戰場,冰寒刺骨,非尋常人間冬天可比,修為低些的修士也吃不消。凡人看修士如神仙一般寒暑不侵,實則修士也得看修為而定。”
雪地裡,一人一狐,一前一後。
狐狸連打好幾個噴嚏,聽見這話更是忿忿回頭,把火都撒在對方身上。
“說得你好似宗師大能一樣!”
折邇攏緊了身上的貂毛大氅,聞言挑眉:“我正因不是,所以過來之前特地添了衣裳,我不還提醒過你嗎,誰叫你不聽勸。”
狐狸嘴硬:“我哪裡知道這鬼地方居然是這樣冷!”
她越發覺得凍腳,此地之詭異,竟連修士的護身罡氣都不大管用,索性扭身躍到男人肩膀上。
後者被她陡然壓得一個踉蹌。
“你怎麼又重了?”
“少廢話,再說我咬你!”
“前麵有個荒村,咱們還得在這待上幾天,你最好去尋點舊衣裳裹一裹,免得還未到冰墟,就凍成冰狐。”
“都怪謝長安,非要在這破地方彙合!”
“你要是敢當著她的麵說這話,我高低得誇你一聲有骨氣,可彆見了她又隻會撲上去嚶嚶直叫……哎喲!你下手可真狠呐!”
“你當本座不敢對你動手?”
“有本事你彆蹲我肩膀上啊……”
兩人一路鬥嘴,又借著鬥嘴來驅寒。
但這冰天雪地,四野荒蕪,連說句話都被風雪阻隔,難以傳出多遠,地上的腳印更是剛踩出來就被紛紛揚揚落下的新雪覆蓋。
幾座廢棄的磚石瓦房漸近,前方還有塊石頭,上麵依稀刻著字,也被雪遮去大半,折邇上前拂去,露出下麵“餘慶村”三字。
折邇若有所思:“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看來這村子從前還有讀書人。隻是這冰天雪地,修士尚且待不住,凡人又如何長居?”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本來就是修士過來定居的?”
狐狸從他肩膀躍至石頭上,伸爪去摸字,麵露嫌棄。
“這些字明顯不是用鑿子鑿上去的,而是用靈氣寫下的,我真懷疑謝長安怎麼會與你做朋友的,是不是你的蠢讓她心生同情?”
折邇冷笑一聲,也不與她一般見識,隻是在狐狸覺得石頭太冷又想蹦上他肩膀時,一道罡氣將她反彈出去。
狐狸往後落入雪地,在上麵打了個滾,蓬鬆毛發如同滾過一遍糖霜的栗子。
她霎時冷得打了個哆嗦。
“你站住!殺千刀的蠢貨折耳根!”
勃然大怒的狐狸撲向頭也不回早已掠遠的人。
一人一狐就這樣半是追逐地進了餘慶村。
天霧蒙蒙的,又是漆黑長夜,十裡開外似乎都看不見人煙,但他們倆是修士,目力極佳,就這樣還能看見整座村子裡隱約錯落矗起幾座宅子,再加上方才路過的石碑,仿佛從前真有人在此長居過,又出於不知什麼緣故匆忙離開,徒留些許遺跡。
折邇路過房屋,沒有入內,隻從洞開的門窗往裡餘光一瞥,發現裡麵還有灶台石床,甚至其中一間屋子的床頭依稀還有一小盆花,隻是那花已凋落,花盆裡的土也早凍僵了,餘下幾根枝椏孤苦伶仃插在盆裡。
狐狸見他忽然停下腳步,半分不帶猶豫就撲上去,張口想把大氅扯落咬碎,反正她也沒禦寒的衣物,大家索性一塊挨凍好了。
卻見折邇似乎早有防備,往旁邊一閃錯開身形,又及時開口阻攔。
“且慢且慢,鳴金休兵!”
狐狸獰笑:“誰跟你鳴金休兵,本座要讓你也嘗嘗……”
折邇打斷她:“前麵有燈火,你沒看見嗎?有燈火就有人煙,是敵是友還說不好,彆在這耽誤工夫,趕緊去看看!”
說罷他也沒等狐狸反應,腳底抹油直接溜了。
狐狸隻好齜牙咧嘴跟上去。
前方隱隱綽綽露出祠堂的輪廓。
說祠堂不太合適,但寺廟道觀更不像。
畢竟裡麵既無牌位供奉,也無三清或佛祖塑像,隻有光禿禿的四麵牆壁,但外表看上去的確是極像祠堂的,興許此處從前確實被當作祠堂用過,隻是人走樓空,亮色從洞開的門戶透出來,在風雪中搖搖晃晃,倒多了幾分引人向往的暖意。
在經曆過這種靈力罡氣都擋不住的暴風雪之後,饒是修士看見這抹火光,都不由自主加快腳步。
折邇還未邁過門檻,裡頭三人三雙眼睛,就齊刷刷望過來。
他和狐狸來時並未遮掩行藏,對方想必早在他們還離大老遠時就已發現他們——畢竟除了修士,不會有凡人跑來這種地方自尋死路。
此地離冰墟極近,可謂咫尺之遙,即便是修士,十有八九也是因為冰柱坍塌一事,才會願意千裡迢迢到來。
果不其然,折邇以靈氣化去落在眼睛上的雪花,衣裳從沉重的濕漉漉重新恢複輕省飄逸。
他一眼就看見三人裡的一張熟麵孔。
雲生結海樓,翟子清。
翟子清原本是不需要來的。
雲生結海樓自知此行凶險,自家首徒賀清遒遲遲未歸,他們也沒有打算再讓一名前程大好的弟子搭進來白白送命,但翟子清自從上回親眼看見謝長安與沈曦入劍仙境的天象,心中就掀起萬丈波濤,久久無法平靜。
回去的路上,他思索糾結再三,最終決定隻身前往冰墟,既是尋找大師兄賀清遒,也為錘煉自己。
須知險絕之處,往往伴隨莫大機緣,而修行之路從無平順坦途可言,所有大能宗師,必經常人未經之難,曆生死攸關之險。
翟子清既然主意已定,岑孤秀自然也不會硬攔著。
二人便分道揚鑣,一人往冰墟而來,一人先回宗門稟告此事,再由宗主定奪是否派更多人過來援助。
翟子清比折邇他們還要早兩天來到餘慶村,這劈頭蓋臉的風雪也讓他清醒不少,眼看自己形單影隻,對冰墟之莫測未免又起了些許畏懼之心,就想著先在此處休整兩日再上路,結果隔日便遇到同樣來此的另外兩人,今日又遇上折邇。
折邇認得翟子清,翟子清自然也認得折邇。
當年百戰推山會,兩人都曾赴會,還交過一回手,也算不打不相識。
彼時折邇意氣風發,是扶廣山年輕一代的驕傲,風頭不遜於沈曦。
翟子清自然也聽說過後來的變故,扶廣山內亂,參妙真人一脈折損殆儘,折邇在外人眼裡也成了一個死人,漸漸的,幾年過去,再無人提起關心。
結果現在,對方又活生生出現在麵前。
經過上回看見謝長安“死而複生”的驚訝之後,翟子清這回倒是鎮定多了。
他甚至還有餘裕在內心暗歎自己倒黴,怎麼每次都能發現這樣的“秘密”。
翟子清不知道折邇到底願不願意讓彆人知道自己還活著,他根本就不想去告密,更不想摻和。
猶豫片刻,他朝折邇微微頷首致意,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翟子清神色變幻,從吃驚到糾結,心裡想什麼幾乎能從表情上看出來。
折邇覺得此人挺有趣,忍著笑也朝對方帶微微點頭。
“幾位道友,我們也是來此避雪的,不知貴寶地是否方便多容納兩個位子?”
他剛說“我們”,一團毛絨絨的橘紅色就從他肩頭飛過,直接落入正中空地,左右四顧,又施施然找了個乾淨的角落坐下,自顧自開始舔舐皮毛。
折邇輕咳一聲:“這便是我們,我朋友的愛寵也與我同行。”
翟子清:“自然可以,此處並非我們私有,我們也是來此借避棲身而已,我姓翟,道友快請進吧!”
另外兩人沒有阻攔,隻是望著折邇,視線在折邇與狐狸身上來來去去,其中一人有些忍不住,在他們安頓不久,就主動開口。
“在下呂爭,這是我師弟韓柚,我們乃青冥穀弟子,是前往冰墟找人的,道友你應該也是吧?”
折邇隨口道:“我姓謝,是散修。”
呂爭看出他修為不低,應在自己師兄弟之上,態度便殷勤許多,忙拱手:“謝道友,看來我們都是同路,正好一起了。”
狐狸:……
她吊著眼角白了折邇一下,難得沒吱聲。
折邇還等她出聲奚落,誰知狐狸還裝起矜持來,團著身子盤起來,借折邇的身形抵擋來風,一邊伸爪扒拉他的大氅,就像一隻尋常普通的狐狸。
他頓時明白了,這狐狸暫時不想在外人麵前表露身份。
眼看大氅快被爪子摳出破洞,折邇隻好解下來,任由狐狸心滿意足趴上去打滾,身軀被大氅卷在裡麵,隻露出個腦袋。
他忍了忍,心道自己總不能在外人麵前當真上演虐待朋友愛寵的戲碼。
狐狸似乎看出他額角隱隱浮起的青筋,有些得意地傳音道:“給我縫一件驅寒的外裳,我知道你當時買了不少成衣!”
折邇嘴角抽動:“你變成人不就可以直接穿了嗎,為何還要特意改成狐狸的?”
狐狸振振有詞:“變成狐狸跑得更快!”
折邇冷笑:“是怕謝長安看你變成人就不心軟了吧?”
狐狸:“少廢話!我用一袋九幽淩霄花跟你換,你到底乾不乾?”
折邇冷笑:“貧賤不能移!”
狐狸:“再加一袋。”
折邇麵無表情:“成交。”
這回輪到狐狸冷笑了。
另外一邊,韓柚看他蹲在那裡對著一隻狐狸似乎念念有詞,不由也跟師兄呂爭小聲嘀咕起來。
“你看那人,該不會是腦子有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