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氣機封閉渾融,身體宛如一顆超過兩百斤的實心鐵球,以超過兩百公裡每小時的速度向後激射的劉牧,有多強的威能?
被他接連撞飛,幾乎個個都筋斷骨折的四人,有著深入靈魂的體會。
而耿煊的行動,並沒有因此而停止。
在撞飛劉牧的瞬間,在原地停留了一瞬的他,便已腳下借力,身形再次如鬼魅一般閃出,朝著剩餘幾個正個個呆愣無措之人撲殺而去。
“嘭、嘭、嘭……”
又是閃電般的連續出手,又是連成一串的三道爆頭輕響。
在又剪除了三人之後,場中完好無損,全須全尾的,已隻剩兩人。
“啊——啊!!!”
眼中所見,今夜種種,終於超出了他們心神所能承受的極限。
兩人再也無法承受,隻下意識的驚叫一聲,便拋開一切雜念和顧慮,依循生命最原始的本能,向著遠離耿煊的兩個方向狂奔而去。
看著他們遠遁的身影,耿煊眼中,隻有篤定的平靜。
這個時候才想逃?
晚了。
他的身形,幾乎趕在兩人作勢衝刺之前便已先一步衝出。
向著那個速度最快之人。
相比對方,或者說,相比場中任何一人,他的速度都有著碾壓性的優勢。
在目標才剛遁出不到十米,他便已經將雙方的距離縮短到了零。
“嘭!”
然後,前一刻還在向前激射的他,身形毫無停頓的,在夜空中劃出一個角度不超過十度的、鋒芒畢露的銳角。
在第二個目標以亡命姿態遁出五六十米之時,將雙方距離縮短為零。
“嘭!”
而此刻,被劉牧撞飛的四人中。
最後一個,也是身體傷損最小的一個,在緩過一口氣,度過最初的懵懂不適之後。
現在隻是肋骨有些許隱痛,且還有些胸悶氣緊的負麵感受殘留。
在緩過勁來之後,他也明智的沒有繼續留下來硬抗,第一時間便作勢遠遁。
可在這生死隻在瞬息之間的戰場之上,他這“緩過一口氣”的時間,確卻實在是太慢了些。
等他準備作勢遠遁之時,耿煊已經將僅剩的二人也完成了爆頭的成就,正在再一次急速折返。
剛調整好身體姿態,折返而回。
便看到他捂著胸口咬著牙,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起,一邊左右環顧,一邊強撐著想要遠遁。
這不剛好就撞他槍口上了麼?
此人的速度,比前兩個遠遁之人還要更慢。
隻不過,因為兩人相距更遠,直到此人遁出近三十米之後,耿煊這才拉近了與此人的距離。
“嘭!”
又一聲清脆的爆頭之音。
當耿煊的身形再一次銳角折返,看著另一道身影,居然已經遁出了超過三十米的距離。
與他之間,距離更是拉長到將近六十米左右。
且正在以亡命之態,向著遠處夜空極限狂奔。
“好小子,讓你逮著機會了。”
此人是第三個被劉牧撞飛之人。
經過前兩個“倒楣蛋”,體重超過兩百斤,速度超過兩百公裡每小時的劉牧,速度已經有了極大的衰減,所能造成的動能打擊,相較於前兩人,已經明顯削弱了許多。
這第三個被撞之人的狀態,也就比最後一個略差一點。
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咬咬牙也就撐過去了。
此人緩過勁來的時機,與剛才那個被耿煊爆頭之人,相差不多。
但他卻聰明的刻意暫緩了片刻,直到耿煊朝著另一名隊友撲殺而去,他這才忽然一下從地上跳起,向著與耿煊二人完全相反的方向狂奔。
以雙方的距離,即便耿煊的速度比對方快速許多。
在當前情況下,要想將雙方的距離縮短為零,至少也得此人再往前逃出五六十米之後。
而彼時,耿煊與現場其餘三人的距離,將拉遠到百米以上。
若裡麵還有一個如這位一般的“老六”,那真有可能讓對方創造出遁出數百米,甚至一兩裡的成就。
“黃葦島”東西長也就十裡左右,南北寬更是隻有五六裡。
這樣的狹促的區域,此刻卻亂哄哄蝟集著三四萬,殺得幾乎全都昏了頭的將士戰兵。
一旦雙方的距離拉得過遠,真的是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真讓對方逮著機會跳入海中,徹底遠遁,也未嘗沒有可能。
耿煊再怎麼厲害,也隻有一個人,也沒有長出一雙翅膀來。
這是逃遁者,以及另幾雙還泛著生機的目光心底的算計。
可耿煊會如他們所願麼?
身形在夜空中再一次折出一個鋒利銳角的耿煊,向著目標激射而去。
但這一次,他卻沒有再如此前那般,將雙方距離縮短到零才動手。
他忽地張嘴疾呼,束音成線,以遠超雙方的速度,朝著那正急速遠遁的身影“轟擊”而去。
這種“束音成線”的技巧,在當下這種全力施為的情況下,並不能做到將音攻之力完全集中在目標方向,甚至是目標身上。
音攻之威,威能依舊會不由自主的向四周擴散。
且隨著距離越遠,這種擴散衰減便越明顯。
但目標修為,二境圓滿。
距離,五六十米之間。
且身體本來就有異常未能儘消,處於拚命強撐的狀態。
各種因素湊一起,恰好還處在耿煊的“打擊舒適區”之內。
“停————!!!!”
幾乎眨眼之間,遠處那亡命遁逃的身影,忽地僵直了一下。
正在亡命狂奔的他,本應該邁出的左腳,沒有及時邁出。
可其身形卻依著慣性向前飛奔。
然後——
一個明顯反常的姿態偏斜,前一刻還在亡命遁逃身影,狠狠的摔倒在地。
然後,不受控製的在地上翻滾起來。
噗啪聲響,煙塵四起。
而就在其身形失控的片刻,追趕的耿煊,已將雙方距離拉近到不足三十米。
但他卻沒有更進一步。
清晰“看”見,對方強撐著的一股勁再一次瀉掉的耿煊,繼續用出了另一招。
他虛手探出,向前一攝。
近三十米外,那原本還在失控翻滾的身形,像是被一股無形之力牢牢捆縛。
不僅停止了繼續翻滾,身形更是不受控製的脫離地麵,飄到了離地三四十公分的虛空。
並向著耿煊快速接近。
正常情況下,“懾心吼”加“控鶴手”的效果,不會有這麼強大。
這兩項技能,對實力相差巨大的低境界者使用,那就是虐菜神技。
可若麵對修為相差不大,且有著一境圓滿以上的修煉者,那就顯得有些不靈了。
可耿煊發動這兩項圓滿技能,都選在了最恰當的時機。
因此,也起到了最好的效果。
在確認硬控住此人之後,耿煊沒有等著將此人強拉到身邊將其徹底擊斃,就再一次轉身邁步,向著場中僅剩的三人走去。
這三人,包括手上最輕,卻因連續超高速碰撞,被撞了個七暈八素,花了許久時間,才勉強從暈眩狀態中清醒過來的劉牧。
以及當時距他最近,與他背靠背站在一起,機警的環顧四周,也是“黃葦島”上僅有的一名三境圓滿。
他第一個享受到體重超兩百斤,速度超兩百公裡每小時的“鐵球衝撞”。
是除劉牧之外,受到的動能打擊最大的一人。
已經一名資深一境圓滿之人。
作為第二個被“鐵球衝撞”之人,他的狀態,反倒比第一個被衝撞之人要差許多。
雖然都沒完全恢複過來,但都知道此刻現場有多麼險惡的三人,都強撐著第一時間清醒過來。
他還準備有所行動。
可他們看到的,除了身周倒了一地的無頭屍身,便隻有耿煊施施然走近的身影。
而在其人身後,還有一名己方戰友,正漂浮在夜空中。
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就那麼飄著。
隨著耿煊一步步向他們接近,那漂浮的身影也身不由己的同步接近。
“……”
感覺自己除了腦袋有點暈,並沒有其他妨礙,一身實力,至少還保留了九成以上的劉牧。
搖搖晃晃站起身來,一邊狠狠的甩動了幾下腦袋,微眯雙眼,緊盯著步步逼近的耿煊,做出一副豁出命去也要死戰到底的姿態。
可麵對他這凶相畢露的姿態,耿煊就像是再看一頭已經沒了牙齒的猛虎在表演什麼叫“猙獰可怖”。
他的速度沒有維持停頓分毫,施施然走近,一步步來到劉牧身旁。
最後,停在劉牧那一雙鐵拳的前方。
劉牧緊握拳頭的指節,甚至已經與對方的衣服有了接觸。
這讓他有種感覺,自己隻要往前再轟出一點點,就能將拳勁狠狠的錘擊進對方胸膛之內。
可任劉牧麵上如何猙獰可怖,咬牙切齒,他那一雙鐵拳,都沒能往前轟出哪怕一毫一厘的距離。
已經看穿對方心中疑懼的耿煊,並沒有將其尊嚴完全踩在地上踐踏。
麵對低一境,乃至是同一境的修煉者,耿煊都能做到“摧枯拉朽”。
可麵對修為比當下的自己還要更高一境的劉牧,耿煊固然有著戰而勝之的自信。
可若要在正麵交戰中擊敗,乃至擊殺對方,也不是一兩招就能解決。
關鍵是,修為到了四境圓滿,除了極少數破綻,軀體基本已經被淬煉成一顆敲不爛、錘不扁、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豌豆。
幾招,十幾招,甚至幾十招的周旋,都是很正常的。
而此時此刻,耿煊並不想將時間浪費在這裡。
且這種持續的,不具備完全壓倒性的周旋,對他當下的形象,有害無益。
在洞悉這一切,又看出劉牧的心神已經先一步出現了動搖跡象的耿煊,果斷停止了“拳腳交鋒”。
換了另一種進攻方式——
攻心。
看似毫無防備的,停留在對方鐵拳可輕易打擊到的範圍內。
那被他用“控鶴手”擒捉,周身勁力也被打散的“俘虜”,也恰到好處的從他身後飄出。
繞過他右側虛空,在劉牧還在愣神之際,向他那雙緊握的鐵拳落去。
看著那飄到自己鐵拳上方,然後好似一瞬間失去了全部束縛,向著下方,也就是自己一雙鐵拳位置自由落下的同伴身體。
劉牧隻經過了極短暫的遲疑,就散開了一雙鐵拳,轉瞬化掌,反手拖住同伴下墜的身體。
主動收拳,讓劉牧努力撐起的最後一股死戰的決心,也消散了。
他雙手拖住同伴身體,向後急退兩步,主動拉開與耿煊的距離,一臉戒備的質問:“你究竟想怎樣?”
“我沒有要將你們斬儘殺絕的心思,但我也希望你們不要不識好歹。”耿煊道。
劉牧聞言,眉頭猛地一跳,裝傻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閣下不妨把話說得再明白些!”
“董觀給了你們幾個錢?……你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都很不容易吧?你們真要為了董觀的雄圖霸業,將命丟在這裡?”
說到這裡,耿煊頓了頓,似笑非笑的道:
“哦,就連那雄圖霸業,董觀現在也隻能去夢裡體會了……他那南下計劃,現在已經推不下去了,卻不知你們是否知道?”
他這話一出口,劉牧還勉強維持著表麵的平靜,可眉頭依然不受控製的狂跳不止。
而另外三人,臉上全都露出駭然之色。
一個個扭頭看向耿煊,似要確定他這話是信口開河,還是確有其事。
耿煊看向保持著表麵鎮定的劉牧,問:“哦……看來你已經收到了來自赤鏃原的最新消息,怎麼,還沒與其他同伴分享嗎?”
那看向耿煊的目光,再次移動,看向劉牧。
董觀麾下,究竟有多少人是因忠誠和崇拜,死命效忠於他?
又有多少人是因力量和利益,才對他效忠?
這一直都是耿煊很感興趣的一個點。
現在,耿煊感覺自己有了一些答案。
當然,高修為者,特彆是能走到劉牧這種層次的修煉者,相較於其他沒有穩固內核,很容易就變得人雲亦雲的低修煉者,骨子裡都更加清醒,更有主見,對“自己”的得失權衡也分得最清。
所以,這隻能參考,不能做為標準答案。
“你待如何?”問出這話的劉牧,已經一點點有些外強中乾的意思。
耿煊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一具無頭屍體旁邊,從他背上取下一張通體漆黑如墨的長弓。
耿煊稍微試了一下,質量比銅胎鐵背弓還要更好。
他將這長弓拿在手上,順手將其人腰間兩個箭袋也取下斜背在身後。
他這才對三人道:“你們老實呆在這裡,戰後我可以與你們好好聊聊。”
說著,他再不停留,轉身再一次消失在夜幕之中。
因為前不久的遭遇,讓他們心中,全都生出一種微妙的感覺。
好似周圍夜空,再一次有殺機遍布。
看著就這麼瀟灑遠去的耿煊,劉牧張了張嘴。
他很想問:“你就真不怕我們趁這機會跑了?”
可他看了看周圍黑夜,又看向身周僅有的兩名同伴。
就在他看過去之時,他們的目光也都恰好向他看來。
數目相撞。
然後,又悄悄挪開。
大家就這麼不尷不尬的靜靜等待起來。
誰都沒有說什麼。
“要不,我們逃吧……”
這話幾乎全都堵在了每個人嗓子眼。
可偏偏,硬是沒有一個人將這話說出來。
幾人全都悄悄豎起了耳朵。
隱約間,從嘈雜的,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浪潮中,他們分辨出了一些奇特的聲音。
那是弓弦的顫動。
那是一枚枚箭矢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