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倒流,胸腔裡像是燃起了一團熊熊烈火,憤怒、悲傷、絕望,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撕裂。他緊緊地抱著蘇媚,她的身體越來越冷,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衫,也染紅了他那顆原本冰冷的心。
「阿媚……」陸雲的聲音嘶啞得可怕,像是在沙漠中行走多日的旅人,絕望地渴求著一滴水的滋潤。他多麼希望這一切隻是一場噩夢,隻要醒來,他就能看到蘇媚那張嫵媚動人的笑臉,聽到她那句嬌滴滴的「陸先生」。
可是,他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夢,冰冷的現實狠狠地給了他一記耳光,將他從幻想中拉回殘酷的深淵。蘇媚死了,為了救他而死。
沈放站在不遠處,手裡還拿著那把冒著煙的槍,他看著這一幕,臉上沒有絲毫的憐憫和同情,隻有無儘的嘲諷和得意。
「怎麼,心疼了?可惜啊,已經晚了。」沈放的聲音冰冷刺骨,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一般,「陸雲,你不是很厲害嗎?你不是要報仇嗎?怎麼,現在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沈放,你這個畜生!」陸雲怒吼一聲,猛地站起身,朝著沈放撲了過去。
沈放冷笑一聲,側身躲過陸雲的攻擊,反手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將他擊退數步。
「陸雲,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沈放拍了拍手,對著身後的人說道,「給我上,殺了他!」
話音剛落,一群黑衣人從四麵八方湧出,將陸雲團團圍住。
陸雲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眼中閃過一抹決絕的光芒,他知道,今天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但他絕不會束手就擒,就算是死,也要拉上幾個墊背的!
他從腰間抽出匕首,如同一頭受傷的野獸,朝著離他最近的黑衣人撲了過去。
刀光閃爍,鮮血飛濺,陸雲像是殺紅了眼,完全不顧自身的安危,招招狠辣,招招致命。
黑衣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地上很快便躺滿了屍體,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然而,黑衣人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陸雲雙拳難敵四手,漸漸地,體力不支,身上也多了幾道傷口。
沈放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嘴角始終掛著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陸雲,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就憑你這點本事,還想報仇?簡直就是癡人說夢!」沈放嘲諷道,「我告訴你,當年你父親的死,就是我一手策劃的,還有你的那些兄弟,也都是我親手送他們上路的,哈哈哈……」
陸雲聽到這句話,頓時目眥欲裂,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從他心底湧起,他怒吼一聲,不顧一切地朝著沈放衝了過去。
「沈放,我要殺了你!」
……
「陸先生,該醒醒了,您已經彈錯好幾個音符了。」
耳邊傳來蘇媚嬌滴滴的聲音,陸雲猛然驚醒,卻發現自己正坐在百樂門的鋼琴前,指尖還停留在琴鍵上,而蘇媚就站在他身旁,一臉關切地看著他。
「我……」陸雲愣住了,他環顧四周,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物,讓他產生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難道,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陸雲感到一陣暈眩,夢境中蘇媚冰冷的身體和濃重的血腥味似乎還縈繞在鼻尖。他猛地搖了搖頭,逼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身邊那個巧笑嫣然的蘇媚。
「陸先生,您怎麼了?不舒服嗎?」蘇媚見陸雲臉色蒼白,眼神飄忽,關切地問道,她伸出纖纖玉手,想要觸碰陸雲的額頭。
陸雲下意識地躲開了蘇媚的手,眼神複雜地看著她。難道,剛才的一切真的隻是一場夢?可是,那感覺如此真實,蘇媚在他懷中漸漸冰冷的溫度,沈放那張猙獰扭曲的麵孔,都像烙印一般刻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沒事。」陸雲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內心的翻湧的情緒,淡淡地說道,「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吧。」
「陸先生也要注意身體啊,您可是百樂門的台柱子,要是累垮了,那些黃浦江上的名媛太太們可是要心疼死了。」蘇媚掩嘴輕笑,風情萬種地拋了個媚眼。
陸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是啊,現在的他,不過是個百樂門的琴師,一個在十裡洋場討生活的普通人,而沈放,卻是上海灘呼風喚雨的黑幫老大,權勢滔天。
「蘇小姐說笑了,我不過是個彈琴的,哪比得上蘇小姐這般,是這百樂門裡最耀眼的明星。」陸雲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他垂下眼眸,掩蓋住眼底翻湧的恨意。
總有一天,他會讓沈放付出代價,為蘇媚,也為他自己!
「陸先生,您可真會說話,怪不得那些小姐太太們都喜歡來聽您彈琴呢。」蘇媚嬌笑著,眼波流轉,顧盼生姿。
陸雲沒有接話,隻是淡淡一笑,十指重新落在琴鍵上,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帶著淡淡的憂傷和哀愁,仿佛在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陸先生,您彈得真好聽,這曲子叫什麼名字?」台下,一個身穿旗袍,妝容精致的女子問道。
「這首曲子啊,叫做《夜上海》。」陸雲淡淡地說道,他的目光落在麵前的琴鍵上,仿佛透過它們,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個意氣風發,滿懷希望的少年。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
陸雲的指尖在琴鍵上跳躍,動人的旋律回蕩在整個百樂門,人們沉浸在音樂之中,卻無人注意到,彈奏這首曲子的人,內心深處隱藏著怎樣的痛苦和仇恨。
一曲終了,掌聲雷動。
陸雲起身謝幕,眼神不經意間掃過人群,突然,他的目光一凝,在人群中,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那張臉,即使過了十年,他也不會忘記,那是沈放的得力助手,阿虎!
阿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沈放已經懷疑他了?陸雲的心中警鈴大作,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臉上依舊保持著淡淡的微笑。
不行,他必須儘快離開這裡!
陸雲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到後台,剛想從後門溜走,卻被人攔住了。
「陸先生,我們老板請您過去一趟。」一個身材魁梧,麵容冷峻的男子擋在陸雲麵前,語氣不容置疑。
陸雲的心猛地一沉,老板?百樂門的老板是趙金龍,難道是沈放讓他來的?
陸雲的心跳猛然加速,仿佛下一秒就要從胸腔裡蹦出來。趙金龍,上海灘青幫的老大,一個表麵溫文爾雅,背地裡卻心狠手辣的角色,他找自己做什麼?
陸雲不動聲色地問道:「請問,趙老板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男子麵無表情,語氣冰冷:「去了你就知道了,我們老板不喜歡等人。」
陸雲知道,現在不是反抗的時候,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說道:「好,我跟你走。」
穿過喧鬨的大廳,陸雲被帶到二樓的一間雅間。房間裡煙霧繚繞,昏暗的燈光下,一個穿著黑色唐裝的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手裡把玩著一對玉球,正是趙金龍。
「陸先生,久仰大名啊!」趙金龍抬起頭,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示意陸雲坐下。
陸雲在趙金龍對麵坐下,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的表情,揣測著他的心思。
「趙老板過獎了,我隻是一個彈琴的,哪裡當得起您如此誇讚。」陸雲淡淡地說道,語氣不卑不亢。
「陸先生,你太謙虛了,你的琴聲可是迷倒了不少人啊,就連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也對你讚不絕口。」趙金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語氣中聽不出喜怒。
陸雲心中冷笑,趙金龍的兒子趙公子是什麼德行,他可是早有耳聞,整日遊手好閒,欺男霸女,仗著自己老子的勢力在上海灘橫行霸道,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真的欣賞他的琴藝?
「趙老板說笑了,我隻是儘力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而已。」陸雲淡淡地說道,不想與他過多周旋。
「陸先生,我今天找你來,其實是想和你談一筆生意。」趙金龍收起笑容,眼神銳利地盯著陸雲。
「生意?我一個彈琴的,能和趙老板談什麼生意?」陸雲故作不解地問道。
「聽說,陸先生最近手頭有點緊啊?」趙金龍沒有回答陸雲的問題,而是話鋒一轉,說起了彆的事情。
陸雲心中一凜,趙金龍是怎麼知道他缺錢的?難道他已經被人盯上了?
「趙老板說笑了,我雖然算不上富裕,但也不至於……」陸雲還想再辯解幾句,卻被趙金龍打斷了。
「陸先生,明人不說暗話,我這裡有一筆生意,隻要你肯做,我可以給你一大筆錢,足夠你後半輩子衣食無憂。」趙金龍語氣低沉,眼神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什麼生意?」陸雲的心跳越來越快,他有一種預感,趙金龍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改變他的一生。
「我要你幫我殺一個人!」趙金龍一字一頓地說道,語氣冰冷,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魔。
陸雲的瞳孔猛地一縮,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他萬萬沒想到,趙金龍找他來,竟然是讓他殺人!
「怎麼,陸先生不願意?」趙金龍見陸雲沉默不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也對,像你這種文弱書生,哪裡見過這種場麵,是我唐突了。」
「不,我答應你。」陸雲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道,語氣堅定,仿佛做出了什麼重大的決定。
上一世,他隻是一個任人宰割的螻蟻,這一世,他要做掌控自己命運的主宰!
「很好!」趙金龍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我就喜歡和爽快人打交道,說吧,你要多少錢?」
陸雲眼中閃過一絲寒芒,緩緩伸出一根手指。
「十根金條?」趙金龍挑了挑眉,「陸先生,胃口不小啊!」
「不,我要的不是錢。」陸雲搖了搖頭,語氣冰冷,「我要你幫我殺一個人!」
「哦?」趙金龍來了興致,饒有興趣地問道,「看來陸先生和我要殺的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啊!說吧,你想殺誰?」
「沈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