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一早，蘇希一行啟程前往南金鄉，這是整個清河區盜采最嚴重的地方。這裡家家戶戶幾乎都是靠稀土吃飯，這裡的深山裡富含大量離子型稀土，非常珍貴。
但是，盜采的現象屢禁不止。
一些地方乾部甚至是帶頭組織開采，這種監守自盜的情況下，規矩就成了擺設。
區委區政府的環保整改通告發到這裡，大家都當成一張白紙。
頂多是討論一下：趙利民還算不錯，不是狗官。
人們繼續乾。
蘇希沒有走既定路線，他們輕車簡便，蘇希就帶著宣步恩，另外還有李淳和另外一名公安分局的民警開車。
一輛越野車開到一處山腳停下。
蘇希四人就下車，沿著小路往山裡走。
這邊的山坡上樹林鬱鬱蔥蔥。
一路上，李淳向蘇希彙報當前兩件大案的情況。兩個案子檢察院都已經正式立案，趙振吉涉嫌非法經營、搶劫、非法拘禁、惡意傷人、開設賭場、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團夥罪。
清河分局最近所有的工作重心都在查趙振吉團夥，雖然內外都遇到阻力，但總體來說還算順利。
孫明勝案更簡單，隨著孫明勝竹筒倒豆子，其它兩名商人也沒擋住。
李軍甚至還發明一個新型審問方式，就是將三人分彆審問之後，又拉到一起審問，公開對賬。
三人爭先恐後的說，說的內容都是如何向陳榮建等官員行賄。
李軍在電話裡幽默的向蘇希表示：“這說明了資產階級的軟弱性和妥協性。”
城東所很快就掌握了陳榮建的違法犯罪證據以及行賄受賄的資金鏈條。
蘇希決定在周五的常委會上公布此事。
他在周三下午已經前往市委，和吳冠生談論了這件事情。
吳冠生表現出極端的憤怒，他聲稱一定會嚴查到底。同時，他也希望蘇希控製影響，不要將事件擴大到更大層麵。
李肖國送行時的那番話，吳冠生都記在心裡，他很清楚蘇希有怎樣通天的能力。
他表示馬上會和市紀委書記就此事形成快速決議，爭取迅速將陳榮建調離。
蘇希很明確的說：“吳書記，這不是調離的事情。我是警察出身，這裡的證據非常紮實，是一個鐵案。市紀委應該馬上對他進行雙規，以防他進行串聯串證，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吳冠生點頭，說這件事情會和市紀委研究。
蘇希沒有和吳冠生再多說，他起身說：“吳書記，周五的區委常委會吧。在這個會議上將他帶走。”
吳冠生一愣，他這才意識到蘇希這個看上去溫和的年輕區委書記是多麼強勢。
吳冠生和陳榮建沒有利益瓜葛，他不會包庇陳榮建。
隻是，他覺得蘇希這話聽起來有點不對勁，竟然是在指揮我這位市委書記辦事。
他心裡明白蘇希為什麼要這麼做。
最近清河區推行蘇希稀土整改的事情不利，必須要殺雞儆猴，建立威信。
隻是，蘇希的動靜太大，殺氣太重。
蘇希上任當天就把清河分局局長趙喜光抓了，至今下落未明。連省廳都不知道帶去哪裡了。但他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誰也不知道趙喜光最後會牽扯出誰。
同時，從省公安廳到市公安局，體係內的人都有一個既定而且清晰的認知：那就是公安係統的人最好彆去惹蘇希。這他媽簡直是太子！
就連市公安局的石局長現在都收斂了。
因為省廳那邊傳出風聲，要將他調離乾州。
本來，他還和趙利民說，趙喜光被帶走隻是警務督察的內容。可現在，他越琢磨越不是這麼回事，直到傳出風聲要將他調去省廳，他才意識到蘇希在公安係統的分量。
現在，他是真想去和蘇書記聊聊天，但沒有機會。他是真想送上橄欖枝， 蘇書記你想要誰當清河分局的局長，都行，我馬上提名。
不過，吳冠生不是公安係統的。
他皺了皺眉，他對蘇希說：“蘇希同誌，我能理解你想要乾好事業的熱情與衝勁，年輕人嘛。但是，也不能太急，殺氣也不能太重。”
“當領導乾部，講究的是‘小火慢燉’，有句話叫治大國若烹小鮮。咱們主政一方，如果大動乾戈，很容易造成動亂。這些無論是對當地的政局還是民生環境都是不利的。”
“陳榮建的事情，我們是一定要一查到底的。但是，要不要在區委常委會將他帶走。我們得慎重考慮，這是為你在考慮。”
“鬥爭的烈度能不能降低一些。至少留一些回旋的餘地。”
吳冠生說這話，有點苦口婆心。
算得上長輩的善意提醒。
蘇希搖搖頭，他對吳冠生說：“書記。清河的亂象已經沒有任何回旋的空間。矯枉必須過正。我不怕鬥爭，我也不擔心把政局搞亂。我這個人最擅長將舊事物打亂，徹底毀滅，然後在廢墟上創造一個新世界。”
蘇希很堅定，他直視著吳冠生的眼睛：“領導，請幫我這一回。”
吳冠生猶豫再三，點點頭。
雖然蘇希說的很客氣，用上了請求的字眼。
但吳冠生很清楚，如果自己不幫忙。蘇希很有可能有其他手段將陳榮建帶走。
吳冠生是個裱糊匠。
他沒有什麼政見，他也不想大興土木，他就是無數庸官中的一員。
隻想任內平平安安，無事發生。
他沒有魄力乘風破浪，更不想興風作浪。
他善於折中，善於妥協各方勢力。
換做是其他市委書記，麵對蘇希這樣的請求，多半是會甩臉子的，甚至會破口大罵。
但是吳冠生不會。
他是書生。
…
蘇希翻過了這片鬱鬱蔥蔥的山頭，從山頂往南麵看去，滿目瘡痍，觸目驚心。
一個接一個露天的黑環在群山之中顯現，一些山頭甚至都已經被蕩平。
能夠看見各種工程車、挖機在群山之間穿梭。
“這些都是非法開采。”李淳說：“這裡很多工程器械都是陳榮建賣的。你看看，光是賣機械都能賺多少錢。”
蘇希倒不是在感慨陳榮建賺了多少錢，而是這些珍貴資源就這麼被浪費，開采過程中造成的浪費，以及對當地環境的破壞……觸目驚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