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文熙一路上說自己的經曆。
講述他當盧文書記秘書時的一些趣事,回憶盧文書記的工作、生活。
蘇希一直是個很好的聽眾,他沒有多說話。
很快,車子停到了一家名叫‘南溪印象’的飯店門口。
歐文熙說:“我經常來這裡吃飯,我第一次來的時候,還隻是路邊的一個很小的店。後來經過這二十多年的發展,已經搞成現在這麼大的規模。”
蘇希抬頭看了看,門頭裝修的很‘做舊’,但很精致。
走進去,裝修也是這樣的風格。
就像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土磚房,還掛著各種革命時期的標語,各種農村的風車、簸籮、水車等用品被當成裝飾品擺放。
秘書去要了個小包廂,然後又去點菜。
吃飯的時候,秘書離開了,他和司機在大廳吃。
“喝點酒嗎?南溪特曲。”歐文熙說道。
蘇希回答道:“我聽市長的。”
歐文熙笑了笑:“蘇希同誌,關上門來,就彆這麼生分。你要是不嫌棄,叫我一聲歐大哥,文熙哥,我是很高興的。”
“市長,這太僭越了。”蘇希笑著說道,半是玩笑半是認真。
蘇希當然知道歐文熙是在示好。
但這不意味著,蘇希要和歐文熙非常親近,甚至在情感上產生共鳴。
蘇希的好感,沒有這麼廉價。
蘇希順手拿起酒瓶,他打開,給兩個分酒器倒上。
接著他說道:“市長,我到嘉州工作之後,一直都有聽說盧文書記的事跡。老百姓對盧文書記的評價非常高,很多官員也懷念盧文書記。但那個時候,夏小軍剛好到嘉州工作,以夏小軍的背景,他理應順風順水,一路青雲直上才是。怎麼忽然就在嘉州折斷了青雲之路呢?”
蘇希問到這個問題,歐文熙心裡一喜。
在歐文生暗示他的時候,他心裡就想好了怎麼講述這一段曆史。
歐文熙提起酒杯,先和蘇希喝了一杯。
然後說道:“蘇希老弟,你的性格做事和老書記很像,都是剛正不阿,鐵麵無私,認準了方向,就往前推進。”
“夏小軍這個人,我對他的評價不高。我和他打過幾次交道,我覺得這個人桀驁跋扈,個性張揚,能力不強,又喜歡總攬全局。熱衷拿主意,抓全盤,出風頭。講句不好聽的話,以他的能力和智力,當個村乾部都夠嗆。”
“但是,他背景強,能拿到政策和資金。一開始,他確實給嘉州帶來一些新氣象,那個時候,能從國家拿到政策和資金,是了不起的事情。”
“但後來,就荒腔走板了。總是想一出是一出,到處折騰。他在那個時候就主導國企改革,所謂的改革,就是把國企全部賣了。這哪行?那麼多人吃飯,而且當時我們嘉州的國企在市場層麵的競爭力很強。”
“盧文老書記當上一把手之後,就強力製止。但沒有用啊,夏小軍有上麵支持。”
“這個時候,在東明區就鬨出群體性事件。由於夏小軍強行將國企新生產線下馬,將已經購買的國外設備再退回去…導致總工程師自殺,還寫了血書。再接著是工人鬨事,嘉州這邊的民風很彪悍,土槍土炮都造出來了,最後是通過武警才解決。”
“當時傳出要將夏小軍調走,但盧文書記去了省裡,又去了京城。鬨得很大,最終夏小軍引咎辭職。即便如此,嘉州也是花了三年才將這個事情慢慢平息。”
歐文熙痛心疾首的說:“可以說,嘉州被夏小軍耽誤了。而且,夏小軍這個人報複心極強,他辭職之後沒多久,老書記也被調到省政協,連副省級都沒解決。”
說話間,兩人又喝了兩杯。
這時,蘇希問道:“這麼大的雷爆掉,在爆掉之前,市委區委難道一點阻止的辦法都沒有嗎?”
“阻止不了。盧文書記也沒有刻意阻止,隻是安排範孟生和他打對台。”歐文熙說道。
嗯?
蘇希眉毛皺起。
這時,歐文熙說道:“我後來想了想。當時,如果采取保守一點的措施,是能夠將負麵影響控製下來的。”
“但是…”
歐文熙提起酒杯,和蘇希喝了一杯。他說道:“這個事情爆發的非常快,省內媒體迅速報道,內幕消息非常充分。並且在境外,也有大媒體跟進。最重要的是,我們購買設備的那個國家也出來指責。同時向國內施加壓力。”
“夏小軍被點名,他被處理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隻是,沒想到…他隻是辭職一走了之。”
歐文熙提到這裡,還很氣憤。“它媽的,想起來就不爽!要我說,夏小軍被林向東紮死在餐桌,就是報應!那麼多無辜工人的性命,那麼多資產流失!操!”
歐文熙真情流露。
蘇希舉起酒杯。
歐文熙罵的這幾句,讓蘇希內心接納一些。
“蘇老弟。我不繞圈子了,我直說了吧。”歐文熙此時說道:“我請你來這兒,是因為猜到了你的背景。我想通過老書記和你拉近關係。”
蘇希笑了笑,說道:“我什麼背景啊?”
“蘇老弟。我喜歡看書,也了解一些舊事。我以前不明白老書記為什麼冒著政治生涯終結的風險對付夏小軍,但我今天,全部明白了。”
歐文熙說道:“老書記過世前兩周,我去看望他老人家。我問過老書記這個問題,老書記當時說,毀我正溯,我就絕其苗裔。當時我沒聽懂,現在我明白了。”
“我也想明白了,為什麼當時省內媒體會報道的那麼瘋狂,事情會在瞬間爆發,輿論以不可逆轉的趨勢瘋傳。”
“其實,就和這次一樣。夏小軍死在餐桌上,當天下午就上了新聞。”
“夏家從一開始就是老書記不死不休的仇人。就算重來一千次,一萬次,他老人家也會這麼做。”
“我想,老書記在天之靈,他老人家看到今天的你,看到夏小軍的下場。他會非常欣慰,他再也不會哽著喉嚨大喊那一句:終究意難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