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什麼，根本不需要二先生多說。
白山老祖自然能想到如今的境況——可謂是已經處於懸崖邊上。
他眉頭緊鎖，微微抬手，示意二先生和陳逸兩人都先安靜下來，眼神變幻的思索著。
陳逸和二先生對視一眼，便都在旁安靜坐著。
事實上，陳逸心中清楚，這些個人族老祖彼此間都有很深厚的羈絆。
按照他這段時間對幾位老祖的了解，白山老祖因為自身修為最高，乃是如今人族實力最強者，又處在天穹城，肩負抵禦妖庭的重任，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白山老祖從坐到這個位置起，便已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人族。
對待妖庭，他身體力行，一人擋在戰場最前沿，即便麵對數頭神通八境的大妖王合圍，仍舊死頂著不退。
若不是他每戰都抱著必死的決心，縱使身死也要拉著幾頭大妖王陪葬，以至於讓那些大妖王投鼠忌器不敢搏命，他也不可能堅持到現在。
這些倒罷了。
人族與妖庭從黑暗年間算起，雙方打生打死萬年，早已是生死大敵，對白山老祖這等存在更是如此，他自身並不覺得擋在第一線有什麼不對。
反而是對待人族內部，白山老祖一直狠不下心來。
不說羽化仙門、佛門和邪魔外道這等心思不良的人，便是對待裘陽明那等叛逆，他首先要考慮的還是讓這些人發揮餘熱，要死也死在戰場上。
立威不夠，反而讓那些惡徒有了僥幸之心。
同時，白山老祖對待其他幾位老祖以及人族大能者，也都是安撫懷柔為主。
這一點從今日在演武場上他所為便能看出來。
麵對二先生、洪天和子瑩道長的爭執，白山老祖一直是打圓場的角色，兩不相幫，隻做和事老。
不過換個角度想，也說明白山老祖對人族重視，對其他幾位老祖和人族都有深厚情感，不想或者不忍心對他們下重手、說重話。
因而，相比二先生對子瑩道長這般行事的不解，白山老祖對此事明顯更為觸動。
沉默很久。
白山老祖的麵容肉眼可見的蒼老許多，神色委頓，身形佝僂下來，抬頭看向陳逸和二先生：
“這件事目前隻有我們三人知曉？”
“是，”二先生同樣清楚他的為人，忍不住勸道：“老兄，茲事體大，這次若是處理不當，我人族便會再次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白山老祖微微頷首，“老夫清楚。”
如今內有子瑩道長，外有妖庭蠻皇，一旦他們內外聯手夾擊，整個人族怕是又要回到黑暗年間那種處境——被妖庭當做奴隸般驅使。
想到這裡，白山老祖吸了口氣，身形重新端正，語氣認真的說道：
“要解決此事，需快且準。”
“正如方才二位所說，神亥元磁大陣對心神的操控並非不可逆，這便是斷絕子瑩謀劃布局的關鍵。”
二先生欲言又止的說：“老兄對這陣法有破解之法？”
“沒有。”
“……”
白山老祖搖了搖頭，接著說道：“老夫不擅長奇門脈，的確不清楚如何破解陣法，但是如果不從這點破局，便是製住子瑩也於事無補。”
聞言，陳逸暗暗點頭，的確是這個理兒。
若是不先想辦法解決掉神亥元磁大陣對十多位“人族柱石”和地焰城周圍大能者的操控，便是殺上門去，子瑩道長一樣可以憑借長久以來的謀劃引發人族內戰。
屆時妖庭察覺到這等境況，便是沒有和子瑩道長聯手，也不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不得不說，白山老祖看得很精準。
再次沉默片刻。
陳逸見兩位老祖隻麵露凝重，顯然他們一時半刻都沒有想到方法，便開口道：
“破解大陣的方法，我去試著找尋一下吧。”
白山老祖、二先生頓時看向他。
“你？”
“小友擅長陣法？”
陳逸搖頭道：“我不擅長陣法，但我可以試著找找神亥元磁大陣的陣圖或者破解之法，但不一定能有結果。”
先前他已經讓青風去找趙木子說“巽忘天”法會之事，如今看來，便是趙木子、趙天河兩位道長沒空，他也得讓這場法會開起來了。
相比他前往妖庭查探境況之事，顯然子瑩道長是亟需要解決掉的大患。
二先生神色一震，“當真？”
陳逸點頭：“試試無妨。”
白山老祖麵露激動，哪怕他修行多年，見慣生死，此刻都難免心神震蕩：“若是此事能成，小友當為首功！”
陳逸笑了笑，“功勞不功勞的，我不看重，隻是人族有難，於我而言，總歸是樁心事。”
不論他之後有什麼打算，人族都是不能亂的。
不但為他自己，也為了讓小丫頭、花仙子等人能安穩待在這裡修行。
“不過，兩位老祖應也想想之後的對策，即便找到破解神亥元磁大陣的方法，子瑩道長和她麾下的人仍要解決。”
二先生聞言看向白山老祖，這種事情他一道神意化身實在有心無力。
白山老祖沉默片刻，點頭：“交給老夫吧。”
他和子瑩道長相交多年，本以為很了解對方，但是如今來看他根本沒看清子瑩道長此人。
二先生麵上一鬆，“老兄也要當心些，如今敵人在暗，我等在明。”
“如無必要，一些人還是不該知道此事。”
“老夫明白，”白山老祖深吸一口氣，擠出一抹笑容：“這些年，老夫對他們太仁慈了，以至於他們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責任。”
年輕時，白山也是位脾氣火爆之人。
隻是自從他一步步走上巔峰後，很多事情，他不得不讓自己心平氣和，對內收斂所有的鋒芒，對外瘋狂。
如今來看，是他錯了。
陳逸見狀暗自點頭，隻要白山老祖能夠出手，便在實力上壓製住子瑩道長，其他的就要看能否解決掉神亥元磁大陣了。
想著，他便再次開口道：“還有一事，我想是時候讓兩位老祖得知。”
二先生看向他，神色認真的問：“不是壞事？”
今日半天時間，著實讓他心神震蕩，若還有其他更糟糕的境況出現，他都擔心自己這具神意化身將要崩碎。
陳逸搖了搖頭，笑著說：“事實上，在我剛來太周山時便已知曉蠻皇存在，並且還通過一些手段聯係到風月妖皇，將此事告訴了她。”
二先生愣住，旋即看向白山老祖，見他同樣驚訝，回過神來問道：
“你說的……當真？”
白山老祖卻是沒有懷疑陳逸所說的真實性，隻是臉露苦笑道：
“看來老夫真的老了，苦坐太周山戰場數百年，到頭來麵對內憂外患，竟都一無所覺不說。”
“老祖切莫這麼想，晚輩隻是……運氣好。”
說著，陳逸便將虎妖從千機塔放出來，將事情原原本本講述一遍。
虎妖也是識相，自看到白山老祖和二先生起，整個身體就趴在地上，雙爪捂住眼睛，問什麼回答什麼。
虎了個天爺，人族老祖就在它眼前，還是活的，嚇死個虎爺。
待它說完，陳逸將它收回千機塔，便接著說道：“風月妖皇前段時間就想來太周山，得知此事後便暫時放緩行程，且已經與晚輩商議出後續大致計劃。”
二先生當即問：“什麼計劃？她是否提出什麼過分的條件了？”
白山老祖同樣關切。
雖說上午時，他們就打算分化妖庭，但那時還不清楚風月妖皇和蠻皇的底細，如今聽到進度如此快，難免擔心陳逸中了風月妖皇的圈套。
陳逸將各自條件說出，便微笑著看著兩位老祖。
二先生和白山老祖對視一眼，張了張嘴：“就，隻是這樣？風月妖皇沒有提出任何條件，反而答應在取得和蠻皇的勝利後，給我人族一條通往太周山界域的通道？”
陳逸點點頭：“沒錯，如今太周山的妖魔都在蠻皇掌控之中，風月妖皇幾乎沒有妖魔可用，便連帝天等大妖王都是被她強行留在十萬大山內的。”
“晚輩想來，如今風月妖皇處在弱勢，若是沒有我人族的幫襯，她想重新掌控妖庭難如登天。”
“……”
白山老祖看著侃侃而談的陳逸，心中難免再次感歎他真的老了。
不但沒有覺察內憂外患，連分化妖庭這般大的事情都沒能主導，甚至連參與都沒參與就都被陳逸這位後起之秀解決掉了。
他這位人族修為第一的老祖，還真是失敗啊。
“小友儘管放手去做，妖庭出現兩位皇者本就是意外出現，成了對我人族有益處，便是不成，我等也可借此機會大大削弱妖庭實力。”
陳逸笑著說：“白山老祖說的是，晚輩正是這般想的，不過若是能對雙方有所約束，那麼幫助風月妖皇，便是暫時幫助我人族。”
二先生聞言長出一口氣，點頭道：“最不濟以風月妖皇挾製蠻皇也是好的。”
這樣雖然無法獲得那條通往太周山界域的通道，但也能讓妖庭陷入內亂之中。
想到這裡，二先生驀地露出一抹笑容：“如今我天元大陸人族和妖庭倒是境況相差無幾了。”
白山老祖啞然失笑，“的確如此，我人族內憂外患，妖庭又何嘗不是？”
陳逸見兩位老祖心緒恢複些，知道他們已然清楚接下來如何做，便起身道：
“諸事緊急，晚輩就先回去著手找尋神亥元磁大陣的破解之法，至於其他……”
白山老祖明白他的意思，鄭重點頭：“老夫在此，絕不讓子瑩如願。”
二先生看了他一眼，叮囑陳逸幾句，沒再挽留。
待陳逸離開後。
兩位在太周山相知多年的老祖互相看了看，臉上都不由得露出些苦笑。
沉默良久。
二先生開口道：“老兄啊，子瑩道長究竟為何如此做？崔某左思右想都不明白她這般做的緣由。”
白山麵色微沉，眼神閃過一絲痛心。
“若說理由……或許有一個。”
“嗯？”
“最初子瑩道長並不是道門傳人，而是精研儒道。”白山回憶道：
“那時候天穹城已建成百年，人族幾位老祖都學究天人實力不凡，前有風先生，後有穆青劍仙，加之道門、佛門等諸多大能者，戰場之上與妖庭互有勝負。”
“這種境況，一直持續到穆青劍仙欲突破妖庭封鎖，人族才開始走下坡路。”
白山老祖一頓，問道：“你知道子瑩道長和穆青劍仙的關係對吧？”
二先生點頭，“崔某有所耳聞，隻是這和子瑩道長的布局謀劃有什麼關聯？”
白山老祖歎息道：“有傳言說，穆青劍仙身死乃是有人暗通妖庭。”
二先生眉眼微動，“老兄是說……”
白山老祖點了點頭，“老夫也不信，但是從子瑩棄儒修道，且如今生出反叛之心，想必她對此傳言深信不疑。”
“那麼久遠的事情，她……”
“我等修士，天資、修為、神通是其一，心性是其二，若是心魔生出，旁人難救。”
“子瑩道長恐怕早已被心魔操控，方才有此行為……”
……
另一邊，陳逸閃身徑直回返幽都城。
發生了這等變故，二先生若想依照計劃巡視各座城池，怕也要推遲一段時日。
因而他思來想去，便決定待在幽都城內，以免後續生出變故，牽連了寧雪等人。
不過，陳逸並未驚動他們，回返廂房後便在內布置出一道劍意，旋即取出巽忘令，心神探入其中。
[陳二，你總算來了，這都過去多久了。]
青風像是等了他許久的樣子，一邊咋呼，一邊在幽藍水鏡中上竄下跳。
[趙木子道長可同意召開法會了？]
[何止是同意，他……]
青風想到大師兄有血核不賺，竟然打算將那兩道神意贈送給陳逸便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的喊出幾個字：
[同意，他們都同意了！]
陳逸點了點頭，反正在這水鏡中隻能看到字，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倒是不影響他的感官。
掃視一圈，便見不遠處的半妖公主說道：
[母親已經準備好了詳細的計劃，並且還將那名隱藏在太周山的狐巴依的訊息交給我，稍後法會中，我拿給你。]
陳逸嗯了一個字，問道：[青風姐，最快法會什麼時候召開？]
[隨時，]青風鼓了鼓腮幫子，不情不願的說：[這次法會大師兄都沒讓我提前通知其他人，恐怕來得的人沒有幾個。]
來的人不多，她便無法借機賺到更多的血核。
這大大加劇了她想穩定巽忘天界域的難度。
越想越是生氣，不知道兩個臭師兄在想什麼，乾嘛要免費啊。
[那便現在吧，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