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寧雪略有期許的眼神,陳逸笑著問道:“對啊,你當時在想什麼?”
其實後麵還有一句話,不如讓我猜猜?
但根本不用猜。
有些人的心意全寫在臉上,印在眼睛裡,炙熱的讓他僅是看上一眼,心裡就會有一絲波瀾。
就像林雪茹、花仙子,如今還有寧雪師姐。
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喜歡兩個人才需要藏——陳逸就藏得很好,他都喜歡。
隻不過他有自己的顧慮,身後、頭上都像是被拿刀槍抵著一般,不敢有半點鬆懈。
所以很多時候,麵對感情,他沒有那麼的直接乾脆,矯情的像個孩子。
當然陳逸很貪心,既想站在太周山山巔俯瞰這片世界,又想能夠擁美入懷,與天同休。
在一切沒有塵埃落定前,倒也不著急,畢竟他還未經冠禮。
“我,我在想,如果我死在那道掌印下,你會不會……偶爾想起我。”
寧雪咬了下嘴唇,強忍著羞意期許地看著他的眼睛。
“不會,”陳逸搖了搖頭。
但不等寧雪失望,他就接著說道:“我會一直想,直到再次見到你為止!”
寧雪羞澀的低下頭,心中嗔怪他一句話分成兩次。
不過仍然甜蜜。
她奢求的不多,尤其清楚陳逸和林雪茹有著婚約的情況下,所以隻要陳逸的心裡有她一角位置就好。
陳逸見狀會心一笑,寬慰說道:“師姐,不用擔心,有我在,你就不會有事的。”
說著,他便從須彌袋中取出三枚小木劍,拉過她的手放在她手裡,道:
“這些你先收好,等我這些天再做幾柄給你們防身。”
隨著陳逸的劍道造詣提升,小木劍蘊藏的威能也水漲船高提升巨大。
像之前寧雪對敵使用的那柄小木劍乃是陳逸從南蠻回返太虛道宗贈送給她的,當時陳逸的劍道僅是初入神通境。
而這次的三柄小木劍則是神通五境,隻要時機得當,威能足以秒殺神通四境之下的妖魔。
“嗯。”寧雪鄭重的收起小木劍,明亮眼眸彎了彎,便麵帶笑容的繼續前行。
一邊走,她一邊笑著說:“從我來到太周山戰場,還是第一次見大師姐這樣失態。”
“往常時候,她比我們任何一個都要努力,任務期間絕不飲酒,輪休時也是修煉間隙偶爾抿一口。”
頓了頓,寧雪看向陳逸問道:“你知道她說得最多的話是什麼嗎?”
“什麼?”
“平時多流汗,出任務時少流血,是不是像魏朝軍伍之人說的話?”
陳逸笑著點了點頭,“的確很像,當初我還在侯府時,負責教習我們武道的二叔就經常這樣說。”
“但我沒有這麼說過,”寧雪笑意盈盈的看著他,“當初我還教過你。”
“所以,寧先生,請受學生一拜。”
陳逸佯裝要拜,卻是被嬌羞的寧雪拉了一下,嗔怪的說道:
“早知有今日,當初我就不答應天罡師叔所托前往京都府了。”
“今日什麼?”
“你……”
陳逸笑了起來,拉著她的手便朝前走去。
寧雪掙了幾下沒掙開,便由著他去。
城牆上的嶽瑞風道長看著城下閒逛的兩人,蒼老的臉上掛著笑容。
“不愧是我太虛道宗的弟子,瞧瞧這神情儀態,瞧瞧他那身劍道威勢,頗有昔年穆青師祖的風範。”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陳逸回過頭笑著看著他。
嶽瑞風笑臉一虛,咳嗽著轉過身,一本正經的看著幽都城外,嘴裡還嘟囔著:
“也不知那妖庭是如何在我人族安插進來的細作,當真該死,可恨!”
實則他心裡想的是——那小家夥真彆看過來,眼神銳利的嚇人。
哪怕是他這位神通四境的大能者,對上陳逸那平和的眼睛,身上的汗毛都得立起來,如芒在背一般。
嶽瑞風知道這不是陳逸生氣或是針對他,而是因為他的修為境界同樣不低,心神感知能夠看到陳逸身上的劍意。
就如同陳逸當初修為突破天人境所看到的景象,嶽瑞風也能看到他的威勢——一把仿佛要把天給捅破的參天巨劍!
“老嶽,瞧你那得意勁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陳逸是你太虛峰的弟子。”
這時,一名身材魁梧壯碩、須發如針的人走來,身上穿著和嶽瑞風一樣的鱗甲。
“那他也不是你嶙峋峰弟子,”說著,嶽瑞風昂起腦袋傲然道:
“至少我太虛道林雪茹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你嶙峋峰有和他熟悉的弟子?”
來者眼睛瞪大,暗罵他不要麵皮。
左思右想之下,他回憶道:“有,怎麼沒有?當初和陳逸一起拜師的還有個小胖子,據說很有鍛造天賦。”
“那也算?”
“怎麼不算,一同從京都府來到太虛道宗,既是鄉親又是同門,還經常走動,怎麼不算有關係?”
“你……常盛,你不要臉!貧道羞與你為伍!”嶽瑞風翻了個白眼,轉頭看向另外一邊。
“說得好像誰稀罕似的。”常盛摳了摳鼻子,側頭看著已經走遠的陳逸、寧雪兩人,咧了咧嘴說道:
“老嶽,你說輕舟的命怎麼那麼好呢?”
“他劍峰山每次招收的弟子最少,他也最不稱職,連教導劍道都是門下弟子代勞,偏偏最近幾年就屬他劍峰山名頭最盛。”
“依我看,往後太虛道宗怕是要改名‘太虛劍宗’了,你說呢?”
說?
貧道想罵!
嶽瑞風哼了哼,鼻孔出氣道:“我太虛峰的弟子也有很多名頭大的。”
“誰?”
“當然是此次魏朝盛會表現出眾的林雪茹和蕭玄真兩位師侄咯,她二人可都被選中參加天元大陸的種子戰啊。”
常盛拍了拍腦袋:“我忘了,她們二人的確天資不差,但輕舟師侄有陳逸啊。”
“我太虛峰掌教蕭篁可是宗門宗主!”
“劍峰山有陳逸啊。”
“你……”
眼見嶽瑞風即將發火,常盛說起正事:“尊白山老祖的命令,已經清除部分城內潛藏的妖庭傀儡,但還有一些漏網之魚。”
嶽瑞風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思索道:“貧道記得白山老祖說,人極城那裡是陳逸道友幫著抓到的細作?”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自然明白對方心中所想。
“你去,我去?”
“咱們都不去,找那位去吧。”
“那位?也好,雖然他近些年一直待在城裡憊懶躲著,但是論輩分,他是李輕舟的師兄,是陳逸在劍峰山上的大師伯,由他出麵最合適。”
“是啊,若非輕舟不在,咱們也不用這麼謹慎了。”嶽瑞風歎了口氣。
由不得他不謹慎些,如今陳逸的修為比他都高,他可不敢真的拿架子充宗門前輩。
萬一得罪了陳逸,他以後也不用回天元大陸了,直接老死在太周山算了。
“聽說輕舟是被玄鑒師叔訓斥過,隻得暫時待在宗門教導弟子。”
“玄鑒師叔啊,他那人平常不愛管事,但是真的遇到事情,倒也一點都不糊塗。”
“誰說不是……”
說著,兩人便朝幽都城西北角而去。
……
正當陳逸在幽都城短暫休整時,與他相去甚遠的太周山某個處在背陰處的界域裡。
陳遠赤裸半身,舉著手裡的一柄重鐵打造的巨刀一絲不苟的劈砍著。
這柄刀很長,足有十丈之長,刀柄卻又細又短,極為考驗他握刀的腕力。
加之整把刀重達十萬斤,便是以如今陳遠的修為,每一次劈砍都得用出全力方才能夠穩住刀身。
一下,兩下,三下……一萬!
從日出到日落,陳遠一刻不停,且除去換腳轉移重心外不移動半步,就這樣劈砍了一萬下。
做完這些,他隨手將巨刀丟到一旁,走到不遠處的樹下取出一顆丹藥吃到嘴裡。
肉身上的疲憊緩緩消除,勁力逐漸恢複。
恢複一些,陳遠盤腿坐在樹樁上,拿過萬鈞刀放在膝蓋上,一手握著刀柄側頭看向不遠處的樹後,冷淡的問道:
“有事找我?”
“瞞不過師弟你,”乙木笑著從樹後走出來,翻手間取出一個小瓷瓶遞給他:“給,這是先前師父賜下的舍利,能夠增強體魄。”
陳遠看了他一眼,並沒有接過來,麵容仍舊平靜冷漠。
乙木眉頭微微皺了下,“師弟擔心有毒?”
“我沒有接受他人施舍的習慣。”陳遠淡淡的回道。
“可你我是同門師兄弟,做師兄的提攜師弟應該的。”
“免了。”
乙木眼睛微眯,沉默片刻,他收起瓷瓶,走到另外一側的樹樁坐下。
“師弟,為兄一直想知道,你來到‘極樂淨土’的目的究竟為何?”
陳遠眼角掃過他,沉默不語。
“真的是為了找尋複生故人的辦法?”乙木側過頭,神情認真的看著他:
“為兄很難理解,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讓你放棄蓮台,隻求師父那部秘法。”
陳遠腦海裡浮現出淩音容師姐的模樣,嘴裡淡淡的道:
“師兄這麼清閒來此,應是有其他目的吧?想說什麼就直說吧,何必繞來繞去?”
乙木後槽牙咬了咬,強忍著怒意。
“師弟不想知道師父將那幾座蓮台分配給誰了嗎?”
“沒有你。”
“……你知道?”
“猜的。”
陳遠的確是猜的。
以陳遠對這位精於算計的師兄的了解,若是“將軍”把蓮台分配給他,他來到這裡第一時間就會坐在上麵,腦後佛環普照。
乙木深吸一口氣,語氣認真的說道:“所以為兄希望與你做一次交易。”
“為了那座怒目蓮台?”陳遠側過頭,斜睨他道:“蓮台究竟有何效用,讓你這麼看重?”
“當然重要!”
乙木清楚他問的並非“極樂淨土”內部都知曉的事情,而是關於蓮台的隱秘。
遲疑片刻,他看了看四周,布置下佛光秘法,方才開口解釋道:
“你應該知道上古靈山傳承中,蓮台數量是固定的,一共隻有一百零八座。”
“其中代表古佛的十二品蓮台隻有兩座,便是師父和浮沉法師所有。”
“其次是九品蓮台,共有四座,已經分給如今‘極樂淨土’的四大菩薩。”
“再次是四十座六品蓮台,剩下都是最次的三品蓮台,大都便是羅漢、佛陀。”
頓了頓,乙木看著麵色仍舊平和的陳遠道:“為兄說這些,便是想告訴你,每一座蓮台代表靈山裡佛陀果位。”
“擁有蓮台不僅能成‘佛’,還能在接下來的靈山秘境之行中,摘取其中的蓮子獲得秘法傳承、增進修為。”
“你想想,如果你最終確定擁有一座蓮台,你的修為、刀道和師父教你的秘法能夠快速,你就不心動?”
陳遠聽完,平靜的搖了搖頭:“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自幼的修行經曆告訴他,一切外物得來的修為、進境都有代價。
就像他修煉的《絕刀》法門,便讓他心魔橫生,幾次三番置他於死地,真不如自己修煉來得安穩。
“你……”乙木見他油鹽不進,麵色難看至極,“你就不考慮考慮?”
“不了,師兄,”陳遠握緊了萬鈞刀,直視著他:“你我都清楚師父做的決定,私下裡無人能左右,便是我同意和你交易又如何?”
乙木心中怒罵他不識抬舉。
他跟隨“將軍”的時間遠超陳遠,怎麼會不知道“將軍”的脾性?
但他真的不甘心——錯過這次機會,再想得到蓮台果位的難度直線上升。
甚至,如果那些站在蓮台上的佛陀自身不犯錯,他窮儘一生都不可能站到上麵。
想到這裡,乙木瞪了他一眼,起身離開。
眼見他走遠,心神感知再無覺察後,陳遠方才緩緩鬆開萬鈞刀,繼續恢複身體的勁力。
便在這時。
一道柔和的笑聲在旁邊響起:“你還是一如當初那般用功啊。”
陳遠眉頭皺緊,起身看向不遠處,單手杵著萬鈞刀,冷漠道:
“浮沉法師,您來此有何事?”
來人正是在“極樂淨土”內,與“將軍”平起平坐的浮沉和尚。
浮沉見他如此緊張,笑著說:“貧僧特意前來,隻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二弟已經來到太周山了。”
“如今他就在人族堅城內。”
陳遠心下恍然,二弟來到太周山了啊。
距離兩人上次見麵還是陳逸當初前往十萬大山的時候。
不過那時候,因為古鷹、周觀霧和土行僧在旁邊,他們隻是打了個照麵。
沒想到才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二弟也來到太周山了。
“你就沒什麼想說的?”浮沉見他仍舊不開口,年輕的佛相上,唇紅齒白的說道:
“貧僧以為你聽到他的消息,會很歡喜。”
陳遠不為所動,眼眸盯緊他,沉聲開口問道:“不知法師對二弟如何看待?”
浮沉似是早有預料他會這麼問,回道:
“貧僧觀諸天無相,但你二弟陳逸身上有。”
“不知法師所說是何相?”
“白虎殺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