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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自古以來,這片土地上就充斥著威權崇拜,老百姓們對於統治者總是很寬容的。而殉國是蠢人唯一體麵收場的方式,幾乎能把所有傻逼操作一筆勾銷,證明了這人隻是蠢,而不是又蠢又壞。
通俗來講,你是傻逼這件事已經沒辦法了,至少你還有機會證明自己不是軟蛋。
橘子作為日月帝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元帥,顯然也深諳此理,所以她無論如何都要吊著戴浩的命,戴浩要是死了那可就成了星羅帝國的英雄了,雖然他活著的時候也是……
但隻要他活著,橘子自認總有辦法打破這個戰爭神話。
日月帝國軍營內,橘子的聲音清晰地在臨時搭建的露天刑場上回蕩。這位年輕元帥手持戰報,一字一句地念給被囚禁的白虎公爵聽:“此役我軍共殲滅星羅帝國魂聖級以上強者兩百餘名,其中包括十六名魂鬥羅……我真想認識一下你們星羅帝國現在的指揮官,畢竟像這樣的‘戰果’,自星羅帝國建國以來,恐怕也是絕無僅有的吧?”
戴浩血肉模糊的眼窩微微抽動,被生生折斷的四肢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聽到橘子那戲謔的聲音後,他突然發出了嘶啞的嗚咽,斷裂的肋骨隨著每一次呼吸傳來鑽心的疼痛。若是由他來指揮軍隊,絕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他定會集結所有封號鬥羅,在日月帝國尚未察覺時發動奇襲,將那些該死的探測魂導器儘數摧毀。隻要奪回製空權,星羅的魂師軍團何至於淪落到這般境地?
橘子冷眼注視著戴浩扭曲的麵容,顯然已經猜出他在想些什麼了,“被星羅帝國上下奉為軍神的白虎公爵,對著那位大人口出狂言時,不也蠢得令人發笑?否則……你又怎會淪落至此?”
戴浩本不欲與她爭辯,多說一句就是在給橘子羞辱自己的機會,但聽到橘子提到牧星時,原本緊閉的嘴唇突然扭曲出一個猙獰的弧度,“你以為自己在為誰效忠?你們日月帝國……連作為人的尊嚴都拋棄了,甘願給異族當走狗……”
“異族?”橘子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她屏退了所有下屬,然後才重新審問戴浩。
“什麼意思?”
“她是四千多年前那場聖戰爆發後,墜落在戰場上的龍!”戴浩試圖用這個消息擾亂橘子的心神。
當他以為橘子被這個消息震驚到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橘子卻表現出相當令他意外的平靜。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已經看不到了,所以也無從得知橘子此時正在頭腦風暴中。
戴浩在說什麼?那位是龍?噢!原來是龍啊!
無論是原鬥羅三國還是日月帝國,對那場聖戰的記載說法不一,都在貶低對手的同時往自己臉上貼金,但關於龍的記載倒是一致的真實。
“所以她身邊那位……是獸神帝天?”
這麼說……凶獸都已經成為九級魂導師了,星羅帝國還在用冷兵器作戰?
“那你怎麼還敢像條瘋狗一樣在她麵前狺狺狂吠?”橘子尋思著這跟找死有什麼區彆?日月帝國就跟這種人打仗打了幾十年啊?難怪星羅那邊一次性死了四個封號,其中一個還是星羅皇室唯一有戰鬥力的超級鬥羅。
戴浩你看不起人女也就算了,怎麼還看不起龍女啊?
要不是那位大人懶得動手,把戰爭全權托管給自己,橘子毫不懷疑,等不到日月大軍打進星羅帝國境內,星羅城就會先被龍炎洗地。
就跟史萊克學院似的,不僅被龍炎洗地,遷校後又被獸潮衝了一次。
她真的,我哭死!那位大人明明可以投放金眼黑龍王,可她隻是讓獸神把西北集團軍的防禦魂導列陣拆了。
橘子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淚花,星羅代有才人出,短短幾天她就遇上了倆,還都是軍隊指揮官,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而此時的星羅帥帳,許久久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
“你耍我?!”她的聲音陡然拔高,近乎尖叫,“你明明承諾過會出手相助!”
在那一瞬間,她所有精心維持的儀態儘數崩塌。承認錯誤?交出指揮權?這些不過是以退為進的權宜之計。她可是星羅帝國的長公主,從始至終都認定軍隊最終仍要聽命於自己。至於殉國,這種提議簡直荒唐可笑!
“我是星羅帝國的公主……”她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卻在視線觸及霍雨浩的眼睛時戛然而止。
霍雨浩眼底毫無波瀾:“我承諾的是護佑星羅平民周全,至於貴族,完全不在我的考慮範圍。”
許久久怒視著霍雨浩,她終於聽懂了這精心設計的文字遊戲,霍雨浩自始至終都在冷眼旁觀,看著她親手將帝國精銳推入火坑。
“你!”許久久此刻隻想用精心養護的指甲撕開霍雨浩從容的麵具,“那些將士的命在你眼裡算什麼?!”
“算他們倒黴,讓那兩百多名魂聖白白送命的是你啊!公主,你以為隨便道個歉這事兒就過去了嗎?他們本來可以不用死的!”霍雨浩拾起桌上散落的星羅版圖,指尖拂過一座座屬於星羅帝國的城市,“你和皇帝一同赴死,我便能保證日月帝國的軍隊不會踏入任何一座民居,平民依舊安居樂業。”
“既然你有能力護佑平民,為何不幫助星羅帝國的將士?!”她近乎歇斯底裡,“那些魂導炮火在你眼中不過是小兒科吧?”
“你看,又急。”霍雨浩依舊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態度,“都死了這麼多人了你還看不起魂導器,覺得有個極限鬥羅就能解決所有問題。你以為日月帝國真的有多忌憚極限鬥羅嗎?他們忌憚的是裝備了九級魂導器的極限鬥羅!”
“冕下說笑了。”許久久像是突然冷靜了下來,勉強地笑了笑,“我乃當朝公主,豈能像敗軍之將那般潦草赴死?即便要寫罪己詔,也該是回到星羅城之後,在百官見證下……”
她想起了家族延續了四千年的榮光,那時許家先祖從腐朽的白虎一族手中接過搖搖欲墜的帝國,力挽狂瀾,重建秩序。如今市井街巷裡每一個安居樂業的平民,都該對星冠許家感恩戴德才對,怎麼還妄想讓她和皇兄用性命去換取他們向日月帝國俯首稱臣的未來?
魂師生來就比普通平民高貴,這是鬥羅大陸出現第一個魂師以來就有的鐵律。就像當年許家先祖選擇拯救這個帝國是出於仁慈,而非義務;正如許久久認為以往她願意表現出親民的一麵,是對平民的恩賜,而非她身為公主的責任。
突然,霍雨浩眼中閃過的寒芒讓她脊背一涼。那目光仿佛能洞穿她精心維持的偽裝,直刺她最不堪的心思。
“罪己詔?”霍雨浩忽然輕笑出聲,那笑聲讓營帳內的溫度驟降,“陛下至多不過訓斥你幾句,難道還會大義滅親,砍了你的腦袋不成?那些魂聖還屍骨未寒呢,而他們的公主殿下卻已經在算計怎樣體麵地全身而退了。”
許久久跪在地上的膝蓋猛地向後一蹭,她倉皇後退時撞翻了身後的椅子,在地麵刮出刺耳的銳響。直到此刻她才再次真切地意識到,霍雨浩若想殺她簡直輕而易舉。
她強撐著最後的威儀,聲音卻已染上顫音,“你……你若敢動我……便是叛國投敵……”
她仰頭威脅的話語卡在喉間,霍雨浩的身形逐漸淡化,“殺你?公主未免太抬舉自己了。我已經給出了最優解,言儘於此,公主請自便。”
許久久僵在原地,直到霍雨浩的氣息徹底消失,她才驚覺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霍雨浩回到龍城時,遠處的景象讓他不禁駐足凝望。在極北冰原與城市交界處,除了巍峨的城牆外,一道近乎透明的淡金色光幕如天穹般籠罩著邊境。
那柔和的光芒以獨特的節奏脈動著,如同呼吸般循環往複地擴散開來。此刻光幕外正肆虐著狂暴的風雪,若不借助精神探測,僅憑肉眼根本無法穿透那混沌的雪幕看清外界狀況。
霍雨浩眉頭微蹙,心中掠過一絲詫異,難道北境真的爆發了獸潮?但轉瞬間他便否定了這個念頭。如今的極北之地早已改朝換代,統治那片冰原的再也不是昔日高傲的冰天雪女,而是經由老師親手轉化的龍裔。
儘管持續數千年的慘烈戰爭給極北冰原和龍城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痕,但自從極北之地迎來新任統治者後,雙方就進入了前所未有的和平時期。
根據霍雨浩從城中打探到的消息,極北之地爆發的“獸潮”引發的氣候異變,已經讓整個冰封森林都成了禁區,連最基礎的獵魂活動都被明令禁止。但他立刻就意識到這所謂的獸潮影響不過是龍閣對外的托詞,以老師的手筆,那道籠罩邊境的光幕外,必定藏著更深的謀劃。
星鬥大森林五年後再度爆發獸潮,迫使大批急需魂環的魂師轉道前往北境冰封森林。然而極北之地突然發布的“獸潮”禁令,卻給這些魂師帶來了意外轉機。雖然野外獵魂活動全麵暫停,但龍閣宣布大幅下調魂靈球售價,讓原本因價格高昂而卻步的魂師們有了新的選擇。
在龍城中央廣場,各色魂靈球陳列在特製的展台上,從十年到萬年級彆的魂靈應有儘有。
“閣主體諒諸位遠道而來卻無法獵魂。”龍閣執事溫和地解釋,“特意吩咐讓利供應。”
人群中不斷傳出驚喜的低呼,不少魂師眼中滿是感激。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反而讓更多人對龍閣產生了由衷的敬意。
感激的餘溫尚未散去,人群中的議論聲已漸漸轉向憤怒,當然,是對史萊克學院的。
“都怪史萊克學院,五年前就是他們引發了獸潮!”
“這次又是他們!這一次的獸潮至今侵吞了天魂帝國近四分之一的國土,就連落日森林都被吞並了。”
“兩次獸潮,都是史萊克那些高高在上的混賬惹的禍!要不是他們,我們也不用著來極北獵魂!”
龍閣執事默默更換著展台上的魂靈球,耳邊飄來的每句咒罵都讓魂師們對龍閣的認同感更深一分。
“該死!看來龍逍遙沒有騙老子,極北之地確實出事了。”
就在這和諧的氛圍中,一道不和諧的嘟囔聲突然傳入霍雨浩耳中。他下意識展開精神探測,視野裡瞬間出現一個墨綠色的小個子,正是本體宗宗主毒不死!霍雨浩有些心虛地想起不久前自己與符瑞大搖大擺地從正在抵禦獸潮的魂師們麵前揚長而去的場景。
以毒不死那火爆脾氣,加上這次本體宗確實占理,要是被他逮到,非得被抓著上門找龍逍遙興師問罪不可。霍雨浩二話不說,轉身就溜,模擬魂技瞬間發動,身形完全隱沒在人群中。
遠處的毒不死似有所覺,猛地轉頭看向霍雨浩消失的方向。眼中精光四射,在人群中來回掃視。幸好霍雨浩的模擬魂技已臻化境,加上毒不死畢竟還未突破極限鬥羅境界,這才沒能識破他的偽裝,最終隻能悻悻地收回目光。
看來天魂帝國境內的獸潮確實已經平息,否則以毒不死的性子,絕不會帶著大批本體宗精銳出現在龍城。霍雨浩暗中觀察著那群身體特征異於常人的魂師,他們風塵仆仆的模樣,顯然是剛結束戰鬥就趕來北境支援。
毒不死正粗聲粗氣地跟龍閣執事比劃著什麼,身後站著七八個氣息渾厚的本體宗長老,這陣仗分明是把龍逍遙關於北境獸潮的說辭當了真。這份古道熱腸,倒讓人不忍心揭穿真相了。
毒宗主怕不是來龍城和龍皇鬥羅爭奪“老實人”稱號的吧?
算了算了,還是交給龍皇前輩去處理吧!霍雨浩絲毫沒有坑了龍逍遙一把的愧疚感,他現在的首要任務是給自己契約一個魂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