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浩看似崩潰,但眼神卻很平靜,想要破局唯有這一條路可走。
隻要他拒絕承認眼前這個霍雲兒的真實性,就能從根本上剝奪她乾預自己人生選擇的權力。更重要的是,這個表態會通過情緒之神融念冰的渠道,引起神界委員會高層神王們的關注。屆時,那些至高存在必定會察覺到霍雲兒的靈魂狀態異常,很可能早已被某人暗中做了手腳。
不論霍雲兒的靈魂是否真的存在異常,無論她是出於自身拎不清的戀愛腦還是受到了接引神祇的暗中操控,從霍雨浩的控訴來看都等同於被動了手腳,畢竟說出那番話的霍雲兒簡直不像人,更何況孩子會認不出親媽嗎?
而負責接引她的神祇,戴沐白既已隕落,毀滅之神絕對不會放過把這個罪名甩給唐三的機會。
“他才十七歲,他能撒謊嗎?”牧星堅決為她的貓崽子正名。
“你這濾鏡是不是有點太強了?”融念冰愕然過後,隨即也忍不住為他拍手叫好,“好小子,不愧是我選中的繼承人。能在這種局麵下瞬間看破關鍵,想到反將一軍的破局之法,既守住了自己的底線,又給毀滅遞了把刀子。這份機敏,倒真有我當年的風範。”
牧星:“……”
融念冰撫掌而笑,“沒想到唐三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也有今天!這些年他高高在上慣了,可曾料到終有一日會被他看中的少年反戈一擊,嘗到報應的滋味?”
“謀奪氣運,最終也將被氣運反噬,對吧?”牧星凝視著符瑞,不知那個流竄作案的逃犯,是否還把一部分希望寄托在身負氣運的帝皇瑞獸身上。
這都過了幾個版本了,唐神王?
融念冰指尖流轉著迷離變幻的神力光暈,霍雲兒狂躁的靈魂仍在激烈掙紮,她的執念仿佛化作無形的悲鳴,每一次衝擊都使得那封印的光暈劇烈震顫,泛起陣陣漣漪。
這靈魂飽含著無儘的怨怒與痛苦,顯然是在糾纏霍雨浩的過程中被強行剝離封鎮。融念冰謹慎地引導著這個蘊含無儘怨怒與痛苦的靈魂,將其緩緩壓縮、收束,最終凝成一個表麵流淌著複雜神紋的封印。光芒收斂,隻剩下核心深處一點微弱卻執拗的悸動。
“這個靈魂涉及的因果已經超出了下界的範疇,不如交給毀滅之神,或許能讓某人罪加一等,你覺得呢?”他轉向牧星,征詢她的意見。
牧星燦金色的豎瞳掃過那枚流轉著神紋的封印,“隻要她徹底消失在我眼前,怎樣都好。”她微微昂起下頜,目光如實質般壓向融念冰,周身隱約有龍威流轉,“對那孩子的考驗到此為止,彆再來了。希望我們下一次見麵是在神界,而不是彆的地方。”
“那感情好,待你重歸神界之時,我必親執灶火,設宴相迎!”
光芒閃爍間,融念冰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轉眼便消失在金色雲霧之中。
四周的金色雲霧逐漸消散,空間也隨之扭曲變幻,原本被封鎖的時空在瞬息之間徹底解封。
在場眾人無論是日月帝國士兵還是被迫旁觀主帥被行刑的白虎親衛們,誰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在他們眼中,方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短短一瞬,隨後一切便恢複了原狀。
雖然現場似乎多了一個人,但這無關緊要,龍閣的強者向來行蹤莫測。
霍雨浩心緒難平,但他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與其相信母親會為了戴浩而犧牲自己,他寧可接受是唐三對母親的靈魂動了手腳。畢竟唐三早有前科,當年他就曾撕裂王冬的靈魂,企圖染指帝皇瑞獸的氣運。如果真是他做的……不,一定是他做的!哪怕這隻是自欺欺人也罷,霍雨浩固執地告訴自己,隻要能讓自己心裡好受些,那就這樣吧。
橘子依舊慢條斯理地品著茶,而霍雨浩的目光複雜地落在她身上。他答應過母親留戴浩一條命,既然如此,那就……
“橘子,你知道嗎?我母親愛了那個男人一輩子。”霍雨浩低聲道。
“所以呢?”橘子挑眉,“你該不會心軟了吧?”
“不。”他語氣平靜,“我隻是想告訴你,等你玩夠了,就把他交給我。我會把他們埋在一起,也算仁至義儘。”
“你想不想親手活埋他?”橘子輕笑,事到如今,殺死戴浩已經無法滿足她的複仇欲望,她發現讓戴浩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報複。
“隨你處置,死活都無所謂。”霍雨浩神色淡漠。
不愧是學姐,霍雨浩心想。在折磨人的手段上,他和橘子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那你不介意我砍了他的四肢,讓整個星羅帝國的人都看看吧?畢竟,你也是星羅人。”橘子饒有興致地觀察他的反應。
霍雨浩第一次仔細端詳著橘子,這位飯性戀的學姐在感情方麵,與他母親簡直是兩個極端。橘子能乾脆利落地斬斷對他的好感,而他的母親,卻至死都深愛著戴浩。
橘子向來最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她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任何人和事都要為她的目標讓路。這樣很好,至少活得清醒。
“我說了,無所謂。”霍雨浩的聲音依舊冰冷,毫無波瀾。
於是橘子轉身麵向牧星,恭敬地欠身道:“能否請您醫治白虎公爵的眼睛?我想讓他親眼看看,當星羅帝國從皇帝到平民,見到他們這位白虎軍神的'英姿'時會作何反應。”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快意:“若您不想在他身上浪費魂力,大不了就把他做成人彘,不過我會特意保留他的聽覺。看不見的話,能聽聽世人的評價也是極好的。”
牧星垂眸掃過腳下焦黑的戰場和點點血汙,神色間是毫不掩飾的厭倦?甚至懶得去糾正橘子口中那所謂的“魂力”實為神力。
“確實不想。”她意興闌珊地轉身,“你隨意。”身影便如煙般消散在彌漫的硝煙中,仿佛多停留一刻都是在浪費時間。
戴浩被懸吊在行刑架上的身軀猛地繃緊,那雙曾睥睨疆場的邪眸,如今隻剩下兩個空洞的眼窩在不斷地滲血,如同迸湧而出的血淚。但在聽到“人彘”二字時,那空洞周圍的肌肉依然劇烈地抽搐了一下,沉重的鎖鏈因他瞬間的發力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的太陽穴上青筋暴起,牙關緊咬,齒縫間溢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猛獸般的粗重喘息,巨大的屈辱感比任何肉體酷刑更甚。他猛地昂起頭,聲音沙啞卻帶著千錘百煉出的磐石般的堅硬,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碾磨而出:“要殺便殺!我戴浩一生戎馬,頭顱可斷,脊梁不折!”
他一心求死,但橘子絕不會如他所願。這位日月帝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元帥深諳一個道理──敵人害怕的,當極力給予。敵人想要的,就半點不留。
“賤人!你敢?!”一旁的戴華斌發出野獸般嘶啞的咆哮。他雙目赤紅如血,目眥欲裂,瘋狂地想要撲向橘子,然而,他魂力被廢,經脈寸斷,曾經澎湃的力量早已消失無蹤。這拚儘全力的掙紮隻是徒增狼狽,劇烈的動作牽動了內腑的傷勢,他喉頭一甜,一口鮮血湧上嘴角,沿著下巴滴落,混著不甘與滔天恨意,顯得無比淒厲。
“衝我來!放開我父親!你這毒婦!我戴家滿門忠烈,世代守護星羅,豈容你這般折辱!”嘶吼聲帶著絕望的瘋狂,更像一頭被拔去利齒、打斷脊梁,卻仍想撕咬的困獸。
而被日月帝國俘虜的白虎親衛們,此刻被強迫著目睹他們心中神祇般的元帥與少帥受此奇恥大辱。每個人臉上都因極致的憤怒與痛苦而扭曲,牙關緊咬,發出咯咯的聲響,眼中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怒火。若非有重兵看守和堅固的魂導鐐銬束縛,他們早已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拚命。
橘子饒有興致地欣賞著眼前的一切,嘴角那抹輕笑的弧度加深了,如同在品鑒一出由她精心策劃的殘酷戲劇。她甚至優雅地端起手邊微涼的茶杯,輕輕呷了一口,仿佛眼前白虎公爵父子的滔天憤怒與親衛們無聲的悲鳴,不過是戰後硝煙中一段無關緊要的插曲。
金色的陽光傾瀉而下,橘子微微眯起眼睛,這本該是個令人愉悅的好天氣,然而,這份寧靜美好與星羅帝國子民的心情形成了鮮明對比。
西疆防線告破的噩耗如同驚雷炸響,以驚人的速度席卷整片大陸。星羅帝國皇室震動,朝堂之上亂作一團,緊急調遣大軍的同時,接連向鬥靈、天魂兩國派出求援使者。
星羅帝國全國上下都不曾料到,日月帝國的攻勢竟會來得如此迅猛。儘管他們對日月帝國的戰力早有預估,但當這場毀滅性的危機真正降臨時,他們才驚覺先前的判斷還是太過保守。日月帝國的可怕程度,遠超所有人的想象。魂導器在這場戰爭中所展現的顛覆性力量,徹底擊碎了他們原有的認知。
戰局突變,日月帝國三大魂導師團以雷霆之勢突襲星羅西北防線。就在九級定裝魂導炮彈的轟鳴聲中,號稱鐵壁的西北集團軍竟在三日之內全線崩潰。這場閃電戰不僅展現了魂導科技的碾壓性優勢,更將魂導師團的恐怖戰力展現得淋漓儘致。
然而早在戰端開啟前數日,天魂帝國就已爆發了規模空前的獸潮。當日月帝國正式對星羅宣戰時,天魂帝國的主力部隊早已被獸潮牽製在境內。原本計劃由本體宗率領精銳魂師突襲日月帝國後方的戰略,也因此化為泡影。
萬幸的是,在獸潮推進至落日森林邊緣時,星鬥的凶獸們如約停止了攻勢。但這場持續多日的獸潮已經讓天魂帝國元氣大傷,數座軍事重鎮淪陷,千裡沃野化為焦土。更令人不安的是,戰後勘測顯示,星鬥大森林的邊界向外擴張了三倍有餘。
與此同時,在星羅帝國西疆的戰場上,日月帝國的鋼鐵洪流正源源不斷地通過防線缺口湧入境內。這些裝備精良的軍隊並未急於冒進,而是展現出驚人的戰術素養,他們迅速接管了西北集團軍遺棄的邊境要塞,以驚人的效率構築起一道道鋼鐵防線。
每一座被占領的要塞都在進行著現代化改造,魂導探照燈取代了傳統的火把,魂力屏障替代了古老的城牆,甚至連哨塔都被改造成了魂導炮台。日月帝國的魂導師們晝夜不停地工作,將星羅帝國昔日的軍事據點變成堅不可摧的前進基地。
星羅帝國的斥候們遠遠望著那些要塞上升起的日月旗幟,以及要塞外整齊列陣的魂導師團,心裡都明白這短暫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當最後一座要塞完成改造之日,便是日月帝國大軍繼續東進之時。那些閃耀著金屬冷光的戰爭機器,正在沉默中積蓄著毀滅性的力量。
星羅帝國,皇宮議事大殿。
帝國首相立於禦階之下,麵色凝重,他微微側身,向身旁的軍務大臣頷首示意。軍務大臣捧著那卷仿佛浸透了鮮血的戰報,佝僂著脊背上前一步,每一步都踏在死寂的殿宇中,發出沉重的回響。
他的嘴唇翕動著,每一個音節都像從砂礫中碾磨而出:“啟稟陛下,西疆戰損已清點完畢。”他深吸一口氣,“西北集團軍戰歿七萬三千人。其中五萬八千精銳皆……皆化為日月魂導炮火下的焦骨!重傷者兩萬一千,另有一萬四千人屍骨無存!”
“屍骨無存”四個字落下,如同冰冷的鐵錘砸在殿內每個人的心頭,也擊碎了許多人強撐的鎮定。
王座上,皇帝許家偉的麵容如同覆蓋了一層寒霜,眼底翻湧著驚濤駭浪,為那八萬八千條逝去的生命,更為那徹底顛覆了他對戰爭認知的魂導器,星羅帝國引以為傲的鐵血軍團,在那些冰冷的金屬造物麵前,竟脆弱得如同紙片?
然而,在這足以令帝國傾覆的噩耗洪流中,一個名字如同尖刺,反複紮進許家偉的心底,帶來另一種尖銳的焦慮與恐懼——戴浩!白虎公爵戴浩何在?!
首相似乎看穿了皇帝的心思,適時地沉聲補充,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憂慮:“陛下,白虎公爵戴浩與其麾下最精銳的白虎親衛,自防線崩潰後……下落不明,音訊全無。”
許家偉的心猛地一沉。下落不明在那些魂導器火力打擊覆蓋下這意味著什麼,已經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