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可能找老頭……咳咳……”
一陣風吹來,油燈的煙朝阮七七的臉吹了過來,嗆得她連聲咳嗽。
她捂住口鼻,問道:“你怎麼點桐油?家裡沒煤油了?”
“還剩下半斤,你不在家我就點桐油,我不怕嗆。”
阮小雪笑嘻嘻的,二姐怕嗆,在家時都點煤油,但自從爸爸去世後,家裡條件一天不如一天,買煤油都有點捉襟見肘,得省著用。
油桐樹的果子榨油,就是桐油,可以點燈,也可以當油漆
“以後都點煤油,咱家不差錢。”
阮七七用剪刀,將燈芯挑高,火光明亮了不少。
阮小雪用的油燈是用墨水瓶自製的,這種算精致的,還有更簡單的,用一隻破碗,撚一根棉芯臥在碗沿,倒半碗油,就能點燈了。
自製墨水瓶油燈
家裡還有一盞玻璃燈,是阮爹活著時在供銷社買的高級貨,全村也隻有兩盞,另一盞在大隊會計家。
小時候的玻璃煤油燈
阮小雪和原身怕磕壞了,平時都用自製的墨水瓶燈,那盞玻璃燈擦乾淨收在箱子裡,留個念想。
“成,十塊錢能買好多煤油了呢。”
阮小雪開心極了,臉上的笑容特彆明媚,自打阮爹去世後,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晦暗,而前世原身跳河後,這姑娘就再沒笑過了。
“你在家做飯,我去趟大隊長家。”
阮七七拿了包桔餅,大約半斤重,在阮家灣算是份重禮了。
“二姐等下。”
阮小雪拿了根鬆明,點著了,讓她帶在路上照明。
村裡很多人都舍不得買煤油,桐油也舍不得用,就從山上砍鬆明點,雖然煙大,但不要錢,反正晚上也沒啥事,吃了飯就睡覺生孩子,煙不煙的不影響。
鬆明
阮七七接了鬆明火把,火光跳躍著,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能照亮前麵一兩米的路。
外麵有不少人在吃飯,一邊吃一邊吹牛。
他們看到遠遠走過來的阮七七,都停下了。
“七七,何建軍真被部隊開除了?”有人大聲問。
“嗯,他耍流氓把領導外孫女肚子搞大了,這事還多虧了何建軍他媽,要不是她跑到我麵前顯擺,我還不知道這事,我這次去部隊,就是去檢舉揭發的,部隊領導公正嚴明,秉公處理,查清楚屬實後,就把這臭流氓開除部隊了,部隊文書這兩天應該會到。”
阮七七這麼說的目的,就是刺激何建軍父母。
而且她沒說謊,何母確實來找原身顯擺過,這女人愚蠢之極,以為劉紅玲肚子裡有崽了,和她兒子的婚事就板上釘釘了,得意洋洋地跑去找原身顯擺,還讓原身有點自知之明,彆死纏爛打她兒子。
“何建軍也太狗膽包天了,連領導外孫女都敢耍流氓,開除得不冤。”
“這個領導外孫女也是個輕骨頭,男人一逗就上手,不是正經人。”
“噓,史二妹來了!”
村民們的議論聲戛然而止,因為何建軍他媽氣衝衝地來了。
白天何家人都在上工,晚上收工回來,才知道阮七七回來了,還在村裡散布她兒子的謠言,說她兒子被部隊開除了,還要坐牢。
呸,放她狗屁!
她兒子才剛提乾,年紀輕輕就當上排長了,還找了司令外孫女當對象,前程遠大,怎麼可能開除?
肯定是阮七七這小賤人胡說八道,故意潑她兒子臟水!
“阮七七,你撒泡尿好好照照,哪點配得上我家建軍?彆死纏爛打了,我家建軍瞧不上你,趁還年輕趕緊找個男人嫁了,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連死了三個堂客的男人都瞧不上你!”
何母人未到,罵聲先到,罵得特彆惡毒。
“你家何建軍都成流氓犯了,確實配不上我,我就算找上門女婿,也得挑個身家清白的,所以我這次去部隊把婚退了,按照我爸和你們家簽的文書,你們家悔婚得三倍賠償彩禮,何建軍賠了我九百塊呢!”
阮七七慢條斯理地說著紮人的話,像貓戲老鼠一樣逗弄著何母,一點一點地刺激她。
“賠你瑪,誰和你家簽文書了,放你瑪的狗屁!九百塊還來!”
何母氣得跳了起來,九百塊比剜她的心頭肉還疼,她在心裡罵兒子蠢,怎麼能承認那個文書呢,咬死不認才對。
阮七七紮好馬步,抬起腳,對著何母肚子狠狠踹了腳,摔了個四腳朝天。
“彆死纏爛打的,你兒子現在是流氓犯,你們一家都是壞分子,離我遠點!”
阮七七朝何母啐了口,表情很嫌惡。
其他村民也都後退了幾步,他們已經信了**成,阮七七說得這麼肯定,應該不是假的。
既然何建軍被部隊開除了,還得坐牢,他們以後也用不著再對何家人客氣了。
何母按著肚子,踉蹌著爬起來,臉都氣扭曲了,嘴裡罵著汙言穢語,還從地上抓了塊石頭,準備砸阮七七。
“啊……我的手!”
何母的慘叫聲響徹雲霄,剛剛阮七七用手裡的火把,去燒她的手,滋滋地冒煙,燙掉了一層皮。
“還不回家背語錄提高覺悟?天天隻想著害人,難怪會養出流氓犯兒子,就該把你們一家送去農場改造,好好錘煉思想!”
阮七七輕蔑地哼了聲,義正辭嚴地指責。
何母手背上的皮都燙熟了,鑽心地疼,疼得她腦子都糊塗了,她很想罵回去,可腦子卡頓,一時想不出該怎麼罵。
隻這麼一會兒工夫,阮七七就走遠了。
其他村民也散了,隻留下何母一個人。
何母越想越慌,害怕阮七七說的是真的,兒子可千萬不能開除,全家都指著兒子出人頭地雞犬升天呢!
不行,明天她得去公社郵局打電話,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何母慌慌張張地跑回家,去找丈夫商量了。
阮七七已經到了大隊長家,一大家子圍著火塘吃晚飯,小桌上就三碗菜,一小碟辣椒醬,一盤辣炒小魚乾,一盤炒青菜苔。
火塘
大隊長老婆曬的辣椒醬遠近聞名,乾淨衛生,味道也好,同樣的材料,大隊長老婆曬的就特彆好吃些。
阮七七吸了吸鼻子,她聞到辣椒醬香味了,這種辣椒醬塗饅頭,她能一口氣吃三個。
嘴裡不由自主冒出了口水,她饞了。
“七七來啦!”
大隊長老婆起身,給她拿了把椅子,態度淡淡的。
“不坐了,這包桔餅我在潭州城買的,給娭毑(年紀大的老太太,這裡指大隊長母親)泡茶吃。”
阮七七將桔餅塞給她,大隊長老婆的臉上,肉眼可見地綻放出了笑容,比六月天變臉還快。
“你這孩子就是客氣,快坐,我給你泡茶去!”
大隊長老婆熱情招呼,飯也不吃了,去泡了杯綠瑩瑩的茶,用的還是剛采炒製的新茶,茶香四溢。
阮七七放下茶,拽著吃飯的大隊長去了屋外。
“有事屋子裡不能說?拉拉扯扯像什麼話!”
大隊長口氣不悅,手裡還捧著半碗紅薯飯。
“我說的是國家機密,你確定要在屋子裡說?”
阮七七輕哼了聲,語氣很鄭重。
大隊長嚇得一個激靈,飯也不吃了,還四下看了幾眼,又拽著阮七七去了柴房,確定安全了,這才問:“什麼機密大事?這回是小鬼子還是美帝?”
他還以為又要打仗了,心情很複雜,兒子還在部隊呢。
“你給我開個結婚介紹信,我找好對象了,是副營長,結了婚我就要去潭州城上班,我對象給我找的工作。”阮七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