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北虜西院大王府的確要提防,但慕容元在北虜大都,其府一應事務俱由其子慕容涉把持,提防此子之下,重中之重還不能忽略北虜南院大王慕容古。”
在黃龍思緒萬千之際,李鷹表情嚴肅道:“此人天生神力,善使一杆大斧,配有寶駒龍象,不止是這樣,此人眼光很是毒辣,對待一些事警敏性很高,在北疆這數載,我與之有過數次交手。”
“對此人,孫某從未小覷過。”
孫斌雙眼微眯道:“慕容古乃北虜季父房開國王後人,其接任南院大王以來,是與慕容真不對付的,但也恰是此人本事了得,故而慕容真繼位登基後,雖對大都所在,下轄諸地展開清洗,不過卻未涉及到此人。”
“慕容古無疑是聰明的,知曉大勢不可違,在北虜內部出現此勢下,其選擇呈疏向慕容真請罪,跟這樣的人做對手,必須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才行。”
“也正因為這樣,故而孫某建議征北大將軍府這邊,在接下來十幾日間,要先後明發一些軍令,其一北疆沿邊諸鎮各隘戒嚴,這個要分批來,彆一股腦全紮堆戒嚴了,其二在戒嚴開始後,除得榷關總署所授員額商號商行外,餘下嚴禁有任何商隊靠近,這一點必須要格外強調。”
“其三,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滅虜將軍府這邊,在上述事宜開始推進之際,要派遣一批批精騎斥候外出,其四要派人奔赴拓武城閉城嚴守……”
“做上述種種的目的是為了什麼?是要叫南院大王府這邊,包括所轄諸軍各部存有一種錯覺,即我朝封鎖內部叛亂之餘,還對北虜使團趁勢離都有不滿,這種分寸要怎樣拿捏,二位應該都知道吧?”
“知道,不就是唱戲唄。”
宗寧聽後,摩拳擦掌道:“這種事兒老子在行啊,牽扯到滅虜將軍府這邊,你們都無需擔心,我會把一切安排好的。”
反觀李鷹卻皺眉不言。
“勳國公可有什麼要說的?”
孫斌對宗寧點頭示意後,遂看向李鷹道:“要是有什麼不對之處,講出來,孫某……”
“不是有啥不對的。”
李鷹擺擺手道:“我就是覺得之後要打仗了,彆的都還好說,這北虜沿邊諸鎮各隘除了那十幾家商號商行外,餘下更多的商隊卻不準他們靠近,這不太好吧?畢竟他們是不準對外參與榷關貿易,但他們卻能對各地邊軍販賣諸物。”
“再一個,打仗了就跟先前駐防不同了,諸如酒,女人等也要適當鬆一鬆,不然的話這底下的將士會生怨氣的。”
“羽林需要這些嗎?”
孫斌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看向黃龍道。
“侯爺,羽林不需要!”
黃龍沉聲喝道。
“上林呢?”
孫斌轉身看向李敢他們。
“不需要!!”
一行不假思索道。
“好。”
孫斌應了句,遂對李鷹說道:“出戰的諸軍各部不需要,那恰是因為要打仗了,北疆沿邊諸鎮各隘的更不需要!!”
“這一點要煩請勳國公把控好,一句話,誰要是表現得不好,那此次對北虜之戰,他們就彆想隨同中樞所派主力出戰。”
“到時吃不上肉,喝不上湯,就沒有任何資格埋怨什麼。”
“再一個,孫某之所以特意強調這一點,是因為中樞這邊,查到北虜公主所轄鳳羽司,在北疆沿邊是有些眼線暗樁的。”
這!!
聽到這話的李鷹、宗寧二人心下一驚,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此等戒嚴是很有必要的,彆他娘的大費周折下,想要迷惑北虜方麵,到最後卻被人給通風報信出去了,這他娘的還怎樣打啊。
“如此的話,此事就交給我來辦。”
李鷹眼神冷厲道:“誰要是敢越過此線,征北大將軍府所轄主力,也他娘的不是吃素的!!”
“嗯。”
孫斌重重點頭道。
針對北虜所遇特殊國情下,繼而展開的這場大戰,孫斌在趕來北疆之前就清楚一點,這場仗不止中樞所派大軍要打好,戍守北疆沿邊諸軍各部參與其中的也要打好,隻有這樣才能取得最終勝利。
而牽扯到商隊這一塊兒,之所以要如此嚴禁,一方麵是有鳳羽司的偵破,但另一方麵同樣重要,即借著接下來發起的此戰,揪出其中參與走私的商隊,而這些商隊啊,背後是有人支持的。
李鷹、宗寧他們不知曉孫斌一行提前趕來下,還有一支隊伍跟隨到來了,他們將與老太監夏望碰頭,圍繞鏟除走私既得利益群體展開行動,待到對北虜之戰打完,牽扯到大規模清算就會隨之展開。
屆時負責此事的主力,就是孫斌所轄諸軍各部,不把這些蛀蟲碩鼠清除乾淨,北疆沿邊在楚淩的眼裡就不夠固若金湯!!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
當政治層麵無法將一些事推改好,那麼借用暴力的方式,來將其徹底鎮壓下來,無疑是最明智的選擇。
這也是楚淩發動此戰的目的之一。
為什麼一定要打贏此戰?
因為有太多的事,需要借助這場戰爭大捷,來按部就班的推下去,等到此戰結束,大虞取得終勝,彆的不說,僅是劉諶所領榷關總署,今後誰還敢小覷?
誰要是還敢進行走私,那被血洗的北疆走私既得利益群體,就他娘的是下場與解決!!
這件事一旦跟著大捷傳開,與西川、東籲、南詔三國毗鄰邊地治下,那些參與走私或有想法的,一個個就要在心裡掂量下了。
中樞既設有榷關總署,那就從不是什麼擺設,而是要切實去改變些什麼的!!
夜,在不知不覺間黑了。
當孫斌領著黃龍一行離開時,宗寧特意跟在李鷹身旁,等孫斌他們前去準備好的地方休息,宗寧沒有急著離開。
“你說,這次對北虜一戰,陛下是真想大打,還是小打?”宗寧特意看了眼左右,遂低聲對李鷹低聲道。
“你覺得呢?”
李鷹眉頭微挑,迎著宗寧注視道:“羽林跟上林兩軍全派來了,南軍還抽調了五萬精銳參戰,如果不是大打的話,陛下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
“你彆忘了,張恢接替徐恢就任南軍大將軍,這南軍是經過大規模汰兵的,而補充進來的,是從北軍抽調來的,這可有不少,是當初跟隨韓青一起平定叛亂的,甚至有些還參與到北疆之戰的。”
“所以啊,真要大打的話,那我等豈不撈到仗打了?”一聽這話,宗寧拍手道:“孫斌這廝何等了得,你他娘的又不是不知道,說實話,麵對孫河時,我都沒有這種忌憚,但麵對孫斌,心中卻有這種忌憚。”
“你什麼意思?”
李鷹雙眼微眯,頂著宗寧道:“你想叫我做些什麼?”
“你他娘的想什麼呢,眼下是什麼時候啊,要跟北虜大戰一場!”宗寧當即瞪眼道:“搞內訌這套肯定是不能乾,乾了,咱們他娘的都是大虞的罪人,老子可丟不起這人,更沒生過這種心思。”
李鷹表麵沒有變化,但心裡卻暗鬆口氣。
他是真怕宗寧有這想法,一旦有了,真要跟孫斌所謀對著乾,那此戰能否打好,這就另說了。
“我的意思,是叫你這段時間跟孫斌處好。”
李鷹的心思,宗寧不知,其講出心中所想,“適才在聊這些時,我這心裡有種直覺,其隻怕要在征北城多待些時日,之後的仗怎樣打,我不管,不管是孫斌這邊,亦或是征北大將軍府這邊,傳達過去的軍令,我肯定是奉令行事的。”
“但你乃征北大將軍啊,這跟北虜的仗,不能都叫羽林、上林、南軍給包圓了啊,咱們戍邊軍上下,不說全部吧,但最少有半數靠上,全都他娘的憋著一股勁兒,要找北虜算總賬啊!”
“現在打心底裡認我這個征北大將軍了?”
李鷹似笑非笑的看向宗寧道。
“老子啥時候不認了?!”
宗寧瞪眼道:“老子一直都認,好不好!”
“果真?”
李鷹反問道。
“一口吐沫一顆釘!!”
宗寧拍著胸脯道:“我要是不認,那就他娘的叫……”
“行了,莫說這些。”
不等宗寧把話講完,李鷹一把抓住其,正色道:“把心放在肚子裡,跟北虜這一戰,中樞派的主力是要參戰,但咱戍邊軍這邊也會有參戰的,連這點都辦不到的話,那這征北大將軍老子就不當了,到時向陛下上疏請辭。”
“難怪護國公他當初離開時,向太皇太後舉薦你來接任此職。”宗寧咧嘴笑道:“他老人家啊還真沒看錯,這位置你比任何人都合適,行了,不說這些了,我還要連夜趕回滅虜城去。”
“一路多加小心。”
李鷹正色道。
“放心吧。”
宗寧抱拳道,可說著,宗寧卻伸出手,直勾勾的盯著李鷹:“報仇的機會終於來了,為戰死的袍澤,更為護國公,這機會咱不能丟掉。”
“那是自然。”
李鷹伸手與之握住,咬牙道:“這幾年,我無時無刻不想著報仇,過去是不允許,但現在允許了,這一戰必須他娘的打!!!”
二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跟中樞的複雜不一樣,在北疆這邊,或許也有各種事,可當一些事出現時,那一切就會跟著變了。
北虜!!
在多少個日日夜夜下,戍守在北疆沿邊諸鎮各隘的好兒郎,那無不記在心裡,生生死死的袍澤,被北虜給殺了,更有袍澤致殘離去,他們的子嗣是被天子集中恩養了,可這仇還他娘的沒有報呢!!
……
某處。
正堂內。
“侯爺,您是在給勳國公增加威望?”在一些目光注視下,李敢挎刀而立,盯著在思考什麼的孫斌。
此言一出,讓李虎、李驥他們皺眉看向李敢。
而相較於黃龍的平靜,劉恬、梁燮他們卻露出狐疑之色。
李敢這話是何意啊?!
人勳國公所領征北大將軍,乃是太皇太後生前欽定的,且是得護國公舉薦的,在北疆沿邊諸鎮各隘,誰敢不聽其令?
“瞧出來了?”
孫斌露出笑意,迎著李敢的注視,“你說的沒錯,本侯正是有此念,這北疆啊,戍邊的諸軍各部眾多,其中有些人啊,是表麵聽從征北大將軍的調令,可實際上呢,不乏有陽奉陰違的。”
講到這裡時,孫斌眼神冷了下來。
“過去是沒有機會,中樞方麵沒有做什麼。”
在道道注視下,孫斌語氣冷冷道:“但現在要跟北虜打仗了,有些事啊也該變變了,陛下當初說過,中樞既然委派了征北大將軍,那就是叫其確保北疆全域安穩的。”
“誰要是不服,那就是在藐視中樞,更是在藐視天威!”
“所以接下來對北虜一戰,勳國公所轄主力也要參與其中?”李敢聽後,卻露出複雜之色,“可真要是這的話,那北疆……”
“這不是你我要考慮的事情。”
不等李敢把話講完,孫斌擺手打斷道:“出疆跟北虜交戰,是我等的職責所在,也是必須要乾好的。”
“征北大將軍這邊,本侯也不瞞著你們,後續的確要參與其中,但要是連北疆各處都確保不了安穩,那這個位置,就不適合其坐下去。”
“不過本侯想說的,你們作為勳老國公的義子,難不成就對自家兄弟如此不放心嗎?還是說他李鷹就是徒有其表?”
李敢等人眉頭緊皺起來。
恰恰是了解,他們才知李鷹有多厲害,但自從他們義父戰死沙場後,李鷹背負的太多了,李斌背負的太多了,他們不願看到這對父子這樣,他們也是勳國公府的一員!!
“彆在本侯麵前,表現出兒女情長的一麵。”
孫斌站起身來,活動著手腕,“要是叫勳老國公他老人家知道,你們有這一幕,他老人家能氣出來怒斥你們一頓。”
“該誰背負的,誰他娘的都跑不了。”
“本侯是這樣,李鷹是這樣,你們,包括他們全都一樣。”講到這裡時,孫斌伸手指向了黃龍、劉恬他們。
而在李敢他們投來注視時,黃龍他們無不眼神堅毅的迎了過去。
“接下來這幾日,我等要好好商榷下一些細節。”
孫斌沒有理會這些,神情正色道:“在諸軍各部趕來之前,把此前沒有想到的,都認真的跟本侯想想,這仗短時間內結束不了,與其費心思想彆的,不如想想這一仗怎樣打好吧。”
“陛下為了此戰,付出了什麼,承受了什麼,本侯不說,你們一個個也都心知肚明,這一戰除了贏,沒有任何彆的選擇,真要敗了,那咱們這些人,包括北上的,一個個都他娘的彆回虞都了!!”
“是!!”
眾人轟然應諾道。
都到這份上了,這一戰意味著什麼,李敢他們比誰都要清楚,在一場必須要打贏的戰爭下,這需要背負的太多了,跟黃龍他們不一樣,李敢他們是久經沙場的,可即便是這樣,他們也不敢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能打贏,這心理壓力可想有多大,而他們都這樣了,那在虞都的天子就更不用說了。
這一夜格外漫長,對於孫斌、李敢、李虎、李驥、黃龍、劉恬、梁燮……他們每個人而言,這注定是一個無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