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榷關總署所發競帖,可攜一人進堂,餘下隨從禁止入內!!”
“核驗無誤,這邊請!”
“是否繳五十金升進雅間?”
“進雅間還繳錢?!”
“對,此次邊榷員額競拍,除一樓正廳以外,還在二三樓設有對應雅間,想進雅間就要繳錢。”
“……”
虞都內城,都會市。
聽風閣。
一名名持帖趕來參加競拍的群體,在榷關總署差役的引領下排隊有序進場,而在聽風閣周遭,是兵馬司的人負責警戒,這讓不少看熱鬨的人被隔開。
“老爺,真是夠黑的啊。”
蕭雲逸跟在蕭靖身旁,皺眉低聲道:“一張競帖作價兩千,現在到競拍地了,想去雅間的話,還要收錢,五十金!武安駙馬是想錢想瘋了吧!”
“也可以不繳嘛。”
蕭靖表情淡然道。
“這能不繳嗎?”
蕭雲逸看了眼左右,低聲回道:“將競拍地特意選在聽風閣,這可是都會市最有名氣的勾欄所了。”
“現在陣仗鬨這般大,吸引到的人本就眾多。”
“偏偏把位置設在外麵,核驗完競帖就詢問是否繳錢,是,您不在意這些虛名,可對他們來講呢?隻怕多數都要繳的,畢竟這關乎到臉麵啊。”
蕭靖笑而不語。
不過心裡卻算起一筆賬。
這要繳五十金升進雅間,一百位就是五千金,兩百位就是萬金,而今日來聽風閣競拍的人這般多,有關邊榷員額競拍尚未開始,榷關總署至少能收入囊中萬金徘徊,關鍵還隻多不少。
對劉諶的斂財手段,還真叫蕭靖佩服不已。
這人性啊,被劉諶拿捏的很準。
突出的就是一貴不可言!
身份與地位的象征,是需要權錢來支撐的。
看著聽風閣周遭的兵馬司兵卒,這無形中營造的氛圍就不一樣了,突出的就是榷關總署的競帖,花費高價錢購買,這絕對是物超所值的。
尋常人想靠近都靠近不了。
“核驗無誤,這邊請!”
一道聲音響起,打斷了蕭靖的思緒,隨即就有人出現到蕭靖跟前,引著蕭靖就要朝下一處走去。
是他?
而看到那人的蕭靖,心底不由生疑。
詩仙白毅?!
近年來,白毅揚名於虞都內外,其詩不知受多少人追捧,可這樣一位風雲人物,如今卻在榷關總署乾起差役之事。
“錢就不繳了。”
在白毅的引領下,來到一處的蕭靖,對眼前的差役說道。
“好。”
那差役聽後,微微低首道:“那請先到此處歇息,待所有競帖核驗無誤後,便可進閣參加邊榷員額競拍。”
蕭靖看向一旁,可擺設的座椅,卻沒幾位坐著。
“不是!”
蕭雲逸皺眉上前,“競帖核驗完了,為何不直接進閣啊。”
“這是此次競拍定的規矩。”
那人也不氣惱,語氣平靜的答複。
“這不是強逼著繳錢嗎?!”
蕭雲逸心裡那叫一個氣。
難怪先前的人,一個個全都繳錢進閣了,適才蕭雲逸還納悶呢,即便一個個都要臉麵吧,但總有例外吧。
可現在想想,是他想簡單了啊!!
這武安駙馬真是黑心啊!!
“老爺。”
蕭雲逸暗罵一聲,見差役沒有答複,瞥了眼左右,隨即道:“這錢咱繳不繳?”
“去坐坐吧。”
蕭靖表情自若道:“剛好也累了,歇歇腳挺好。”
言罷,蕭靖便朝前走去。
“快看,又一位沒繳錢的。”
“兩千都花了,還差這點?”
“此人是誰?”
“不清楚。”
跟在身後的蕭雲逸,聽到一些議論聲,他都不用回頭,就能猜到講這些話的人,一個個是何表情。
“見過黑的,沒見過如此黑的。”
蕭靖選一個位置撩袍坐下,蕭雲逸走到一側,低下腦袋低聲道:“老爺,這不就是逼著繳錢嘛。”
“人活於世,太在意世俗眼光,就是這樣。”
蕭靖淡淡一笑道:“很多東西,其實是沒必要去追求的,隨心才是根本,彆人說的,看的,跟自己何乾?”
“道理是這個道理。”
蕭雲逸回了句,隨即看向前方。
那些排隊進場的人,在得知這些位置是乾什麼的後,一個個看向待進座位的眼神中,透著幾分不屑。
蕭雲逸的眉頭微蹙起來。
儘管他們這次來是化妝了,但是吧,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指指點點,這滋味還是比較憋屈的。
他被指指點點倒沒什麼。
關鍵是他老爺不行啊!!
“彆多想了。”
察覺到蕭雲逸的情緒,蕭靖倚著座椅道:“坐在這裡看他們排隊進場,這何嘗不是種享受呢?”
“您倒是會安慰自己。”
蕭雲逸輕歎道。
蕭靖笑而不語。
躋身仕途這麼久了,什麼風浪沒見過,對於蕭靖而言,他最不在意的就是彆人的評價與眼光,畢竟這不是為自己活,而成了為彆人而活,這樣是很累的。
眼前這些人,一個個是家境殷實,有些恐出身還不簡單,但是他們為名利所困,這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對出身好的人,蕭靖沒有帶有排斥心理。
他接觸到的人,有一些出身就很好,但他們所追求的,就不是眼前這些虛名,他們追求的就很高。
這其中就有為官的。
他們是心念社稷,心係天下的。
不過對於那些自命不凡的,蕭靖是打心底裡厭惡,因為在他們的身上,流露出一種俯瞰眾生的傲氣,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這樣的人於朝於民而言百無一用。
在蕭靖思慮這些時,他卻不知有人在俯瞰著他。
聽風閣,三樓雅間。
“陛下,此次邊榷員額競拍,臣一定會辦好的……”在臨窗處,劉諶低垂著腦袋,向負手而立的楚淩說道。
而楚淩的目光,則聚焦在蕭靖身上。
儘管蕭靖換了裝扮,下巴的胡須多了不少,可楚淩還是一眼就瞧出了,看到蕭靖這般打扮,楚淩嘴角微微上揚。
楚淩是真沒想到蕭靖會這般打扮來聽風閣。
這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是想借著邊榷員額競拍,來探探一些底。
“朕聽說,你昨夜去蕭府了?”
想到這裡,楚淩背對著劉諶道。
咯噔~
劉諶心下一驚,他沒想到天子會問起此事。
“是,是。”
忍著心中驚意,劉諶忙道:“臣近日來太忙了,將陛下交待的差事遺漏了,這想起來了,就想著去蕭府一趟,把名冊交給蕭靖。”
“是嗎?”
楚淩似笑非笑道。
“是,是。”
劉諶腦袋低的更低了。
他不這樣回答,他能怎樣說啊。
總不能說昨夜前去蕭府,其實是想要借著此事,來探探蕭靖的底吧,這是能講出來的嗎?
“這幾日辛苦你了。”
楚淩轉過身,伸手輕拍劉諶肩膀,“邊榷員額競拍一事,有多不容易,朕是知曉的,此事你若辦好了,朕定不吝賞賜。”
“這都是臣該做之事。”
劉諶忙作揖拜道:“做好了,是臣的本分,做不好,臣是要請罪的,至於賞賜,臣從來就沒有想過。”
“有功就要賞,這是朕的原則。”
楚淩笑著看向劉諶,“這點就不要推辭了。”
劉諶哪裡還敢說彆的啊,隻能訕訕笑了起來,權當是一種回應了。
“朕想著,等邊榷員額競拍圓滿結束,朕就在太極殿召開殿試。”
楚淩撩撩袍袖,朝錦凳走去,“所以這次競拍啊,要給朕辦漂亮點,朕也知道在看得見,看不見的地方,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呢。”
“甚至這次持榷關總署所發競帖,前來聽風閣參加競拍的群體,其中就有存心想搗亂的,卿家的擔子可不輕啊。”
“陛下放心,臣定會辦好此事!!”
劉諶低垂著腦袋上前,“絕不會叫任何意外出現。”
隻是講這些話時,劉諶的心底卻生出緊張。
天子講這話,就是在點他啊。
這壓力比先前可高不少啊。
“行了,下去做事吧。”
楚淩端起茶盞,呷了一口,看向劉諶道:“這人也到的差不多了,彆在這耽擱了。”
“臣告退!!”
劉諶忙作揖拜道,隨即便低垂著腦袋退出雅間。
出雅間的那刹,劉諶暗鬆口氣。
說實話,劉諶就沒有想到天子會來此。
但也是這樣,讓劉諶瞧出天子對這次邊榷員額競拍的重視,這是一場隻能成功,不能失敗的競拍。
要是敢出現任何紕漏,那他罪責可就大了。
想到這裡,劉諶努力平穩心神,在一些目光注視下,昂首挺胸的朝樓下走去,這場邊榷員額競拍他必須要辦漂亮才行!!
“去,把蕭靖帶來見朕。”
劉諶離開沒多久,把玩著盞蓋的楚淩,對身旁服侍的李忠說道。
“是。”
李忠忙作揖應道。
蕭靖居然也來了?
不過李忠心底卻生出疑惑。
“他化妝了。”
楚淩說了句,李忠立時就猜到怎麼回事。
在跟天子作揖行禮後,李忠便低垂著腦袋退出雅間,吩咐偽裝成小廝的羽林,去一樓正廳截住蕭靖。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進聽風閣的人多了,在外等候的蕭靖一行,就在榷關總署差役的引來下,走進了聽風閣一樓正廳。
“此景隻應天上有啊。”
“聽風閣,果真是名不虛傳啊。”
“是啊,想來聽風閣,必須要有熟人引薦才行。”
“聽說進聽風閣的規矩還不少。”
“的確是不少,這地方,不是有錢就能進的。”
“我可聽說……”
原本安靜的一樓正廳,隨著進來的人多了,也跟著變得熱鬨起來。
隨大流進來的蕭靖、蕭雲逸二人,表情各異的打量著一樓正廳裝潢,不過相較於蕭雲逸的驚奇,蕭靖的眉頭始終微蹙著。
此地場所,那就是銷金窟!
聽風閣是夜裡才開的,每夜來此的人是要在此留宿的,聽風閣的名氣很大,這也使得來此的人很多。
“老爺,這地方真是不同凡響啊。”
蕭雲逸打量著眼前種種,言語間帶有驚奇道:“能來此玩樂的人,那一個個恐是視金錢如糞土啊。”
“羨慕了?”
蕭靖眉頭微挑,看了眼蕭雲逸說道。
“小的羨慕什麼。”
蕭雲逸連連搖頭道:“這地方,請小的來,小的都不會來,玩物喪誌!!”
“紙醉金迷的風氣,在大虞是愈發盛行了。”
蕭靖眉頭微皺道:“僅是這一處地方,一夜消費的金錢,就不知夠叫多少百姓能夠果腹了。”
作為尚書省左仆射,兼領戶部尚書,蕭靖對大虞的情況是很了解的,儘管動蕩已離大虞遠去,但是三載動蕩造成的傷害還是極大的。
這是繼先前滋生的積弊與問題下,更進一步的對大虞造成的傷害。
看起來大虞國力仍很強盛,但是藏在看不到的暗湧與隱患,卻在無時無刻的發展著,如果不設法解決的話,那大虞可能就一蹶不振了。
知曉的越多,這種緊迫感與危機感就愈發強烈。
但是蕭靖也知道,有些事情啊,不是單靠一個急字就能解決的,真要是這樣簡單,大虞也不會有這些問題了。
“老爺,咱們到那邊去吧。”
瞧出蕭靖的思緒,蕭雲逸看了眼左右,低聲道。
“好。”
順著蕭雲逸所指方向看去,蕭靖言簡意賅道。
他這次來聽風閣參加邊榷員額競拍,不是為了競拍的,他是想要看看來競拍的群體,一個個對邊榷員額競拍一事,究竟是怎樣的態度。
“這位爺。”
可在蕭靖準備前行時,一青年小廝走來,抬手朝蕭靖一禮道。
這叫蕭雲逸警惕的看向那人。
“三樓雅間,邀您登樓一敘。”
在蕭靖的注視下,那青年小廝平靜道。
“老爺~”
蕭雲逸一聽這話,警惕的對蕭靖道。
“煩請帶路。”
蕭靖卻平靜的回道。
這讓蕭雲逸心下一驚。
他們這次來聽風閣是化妝了,按理說不該有人能認出來他們。
“請。”
青年小廝當即伸手道。
天子也來了?
而看到青年的背影,蕭靖眉頭微蹙起來,眼前這青年的氣勢,儘管收斂了不少,但蕭靖還是一眼瞧出來了,即便聽風閣再不簡單,但也不可能讓這樣的人,在聽風閣為小廝,關鍵是青年的氣勢,蕭靖再熟悉不過了,這跟在禦前當值的羽林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