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善後(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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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善惡難辨的人世間,哪兒有什麼歲月靜好,每個人都是負重前行的,隻是每個人所背負的不一樣。

人多了,心就雜,這就會衍生出很多東西來,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的分明,更多是灰色地帶,總有一些人,要去做些什麼,才能叫相對公平降臨世間,至於絕對公平,或許有吧,可在這世道下太難找尋了。

深夜下的錦衣衛衙署。

一處地方。

嘈雜聲不絕。

空氣中彌漫著酒味,還有令人作嘔的氣息。

“來!弟兄們,喝了這碗酒!”

正堂內。

一抱著酒壇的青年,高舉手中的酒碗,醉眼朦朧的喝道:“這碗酒喝下肚啊,咱就不能再這樣了!”

或坐著,或站著,或躺著,或蹲著的一眾青年,各個是搖晃著身體,他們聽到袍澤所喊,一個個叫嚷起來。

“喝!!反正是指揮使下的令,小爺明天不用當值,哈哈!!”

“說的沒錯,殺一個人,能休沐三天,這買賣賺了!!”

“誰不喝誰孫子!!”

“七哥,要喝就喝三碗,喝一碗算啥,一點都他娘的不痛快!”

“沒錯!!!喝三碗!!”

這些青年此刻搖晃著站起身,拿著盛滿酒的碗,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似乎一切都顯得很正常。

可是在這正堂內,不少噴湧的嘔吐物,似在無聲的訴說著什麼。

“嗚嗚!!我他娘的是不是太廢物了!?”

而在此等態勢下,一青年卻突然蹲下身,一手拿著酒碗,一手捂著臉痛哭起來,“我怕了,我是真怕了,我知道,那幫要處以極刑的家夥,一個個都他娘的是該死的,不少還他娘的沾有人血。”

“我他娘的現在一閉上眼,全是這幫畜生哀嚎求饒的猙獰麵孔,全是血淋淋的場景。”

“這酒咋就喝不醉啊,喝醉了我還能閉上眼睡一覺,可是誰能告訴我,為啥這酒越喝越清楚啊!!啊!!!”

隨著青年一聲喝喊,堂內響起嚎啕大哭聲。

“老七!你他娘的慫了是吧!?”

在不遠處站著的青年,見自家袍澤這般,立時就瞪眼喝道:“你要還是羽林,還是錦衣衛,就他娘的給老子站起來!!”

“彆叫老子瞧不起你!!”

“老子憑什麼要你瞧的起!!”

喚作郝老七的青年,搖晃著身軀站起身,昂起下巴道:“老子叫郝老七,大名郝磊,這是陛下親賜的。”

“我爹沒有大名,因排行老九,故得名郝九,我爹活著的時候,是追隨已故勳國公,在陛下禦極登基之初,隨軍參與的征伐西川之戰,人死了,連他娘的屍首都沒了!”

“老子進羽林那年才十一,爹死了,天塌了,娘把眼都哭瞎了,我哥郝三,為了找尋我爹的屍首,偷偷跑了,至今都音訊全無。”

“這輩子,我郝磊,能叫陛下瞧得起,就他娘的知足了,因為沒有陛下,我娘隻怕是要死,我兩個姐姐,一個妹妹,隻怕也活不了!!”

“進羽林的那天,我什麼都沒記得,就記得一件事,肚子原來是能吃飽的,那時我還不記得陛下是誰!!”

講到這裡時,郝忠的眼角流著淚。

“你跟老子比這個是吧!!”

那人聽後,瞪眼喝道:“我爹叫張三,家排老三,上頭有兩個哥,但老子自小就沒有見過,因為他們餓死了,我張家就我爹一根獨苗。”

“可即便是這樣,我爹為了我祖母,在娶了我娘沒多久就去了北疆,這一去就是二十幾年,期間回來的,滿打滿算不超過三年。”

“在這零零散散的三年,我哥,我姐出生了,我是老四,下麵還有兩個,一個弟,一個妹。”

“可這又能咋?我家鄉遭了兩次災,我哥病死了,我兩個姐,一個是餓死的,一個被賣了!!”

“再後來,我爹死了,死在北虜手中,我家的天塌了,我娘自此落了病根,我祖母哭死了,你們知道我那時有多絕望嗎?”

“知道嗎?!!”

“張川,彆說了。”

一人見張川如此,內心極其難受,眼眶微紅道:“咱不提這些。”

“為啥不提?!”

張川卻喝道:“都是爹娘生養的,都有各自的不容易,老九剛才有句話說的對,咱這輩子,被誰瞧不起,都跟咱沒關係,但唯獨不能叫陛下瞧不起咱。”

“為啥?!因為沒有陛下,咱們這幫卑賤之輩,早他娘的不知道死哪兒去了,除了陛下把咱們當人看,還有誰?!”

……

堂內響起的聲音,叫堂外站著的一行,無不露出複雜的表情。

“皇兄~”

楚徽的心情沉重,看向沉默不言的楚淩。

楚淩伸手打斷。

“陛下,臣先進去一趟。”臧浩強忍心頭悲痛,上前作揖道:“他們先前不是這樣的……”

“叫他們說出來,這比憋在心裡要好。”

楚淩聲音低沉道:“彆人不心疼他們,我心疼。”

隻這一句。

臧浩、龐虎、嚴政他們無不眼眶微紅。

即便是父母健在的黃龍,此刻心情也不好受。

因為他早已融入羽林,他比誰都要清楚,羽林的每個人,彆管年紀大小,經曆的坎坷與磨難,簡直是多到數不過來。

“所以說嘛!!”

在此等態勢下,堂內,懷抱酒壇的青年,此刻笑著說道:“咱們可不能給陛下丟臉,瞧我金罡,就他娘的自始至終沒有哭過。”

“因為啥?因為陛下當初在上林苑講過,作為頂天立地的爺們,褲襠裡有卵子,就他娘的不能哭!!”

吱~

緊閉的房門,在此刻被推開。

堂內眾人無不警惕的看去。

可下一刻,所有人都驚住了。

嘩~

砰!

在一些酒壇、酒碗的破碎聲下,堂內所聚眾人無不聚來,搖晃著身軀朝麵無表情的楚淩作揖行禮。

“臣等拜見陛下!!”

“金罡,朕在上林苑講的話多了,你就隻記住這一句是吧?”

楚淩走上前,穿過眼前眾人,朝金罡走了過去。

“陛下~”

金罡此刻有些緊張。

“朕還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楚淩直勾勾的盯著金罡,“誰告訴你說,爺們就不能哭了?”

“陛下!嗚嗚!!”

金罡說著,卻突然痛哭起來,“臣給您丟人了!!”

僅是見到此幕,近來的楚徽、黃龍、臧浩、嚴政等一行人,無不是眼眶微紅。

“誰他娘的說,你們給朕丟人了!?”

楚淩環顧左右,瞪眼喝道:“告訴朕,朕宰了他們去!!你們都是朕的羽林,是為了朕才離開羽林,進了錦衣的。”

“在朕心裡,你們都是驕傲!!”

“羽林是朕創設的,錦衣也是朕創設的,朕知道今日叫你們做這種事,為難你們了,朕也不想這樣,但有些事,總是要有人去做,你不做,我不做,那這幫藐視大虞律法,視人為草芥的畜生,還有那些沒被抓住的,以後他們會做什麼喪心病狂之事?!”

“陛下~”

“陛下!”

聽到這些話的金罡、郝磊、張川一行,無不是流著淚看向天子,說實話,他們是沒想到天子今夜會來看他們,還會給他們講這些話來。

“哭吧,哭出來好受些。”

楚淩走上前,一個接一個的拍著他們的肩膀,“你們殺的是畜生,但你們不是,你們有良知,所以難受是對的,恐懼也是對的。”

“錦衣衛乾的是先斬後奏,皇權特許,魑魅魍魎,錦衣斬之,天子鷹犬,橫蕩不臣!”

“但朕卻不希望錦衣衛沒有了人味兒,來,朕陪你們喝酒,郝磊,朕可是知道你的,你在上林苑是三杯就醉,現在進了錦衣衛,也是長能耐了,說,喝了多少?”

說著,楚淩指著郝磊笑罵起來。

“哈哈~”

被楚淩這樣一罵,有些人笑出聲來。

“陛下,臣也就喝了一壇。”

在此等態勢下,郝磊眼角帶淚,卻訕訕笑了起來。

“臧浩,你們都可以啊。”

楚淩聽到這,指著郝磊,轉身看向臧浩一行,“這謙虛的勁兒,是什麼時候學會的,也就喝了一壇,也就,娘的,錦衣衛還真成煉鋼爐了。”

“臣可沒教過他們這些。”

臧浩忙擺手道:“您可彆怪罪到臣頭上。”

“照你這意思,是該怪到朕頭上了?”

楚淩眉頭微挑,笑著看向臧浩反問道。

“臣可不是這意思。”

臧浩立時道:“臣……”

“哈哈!!”

見臧浩如此,嚴政、龐虎他們都大笑起來。

連帶著金罡、張川一行也跟著笑了起來。

從臧浩就任錦衣衛指揮使以來,他們還沒瞧見過自家指揮使如此過,但是他們也都知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臧浩身上背負的太多了。

“行了,彆跟朕婆婆媽媽了。”

楚淩沒好氣的擺手道:“去,給朕拿酒來。”

“皇兄,臣弟也想喝。”

楚徽此時上前道:“陪這些大虞英烈之子,大虞英雄好好喝頓酒。”

“八殿下!”

聽到這話的金罡一行,還有臧浩一行,無不表情複雜的看向楚徽。

真是長大了啊。

楚淩見到此幕,心底生出了感慨,這些話講給他們聽,是不一樣的。

“好,今夜不醉不歸。”

楚淩感慨之餘,笑著說道:“喝醉了,朕就在錦衣衛睡了。”

“陛下,酒來了。”

恰在此時,李忠領著幾人,捧著幾壇酒進來了。

“陛下,您看~”

而餘光掃向一處的黃龍,立時就轉身對楚淩道。

嗯?

順著黃龍看去的方向看去,就見堂外,不知何時出現了或穿飛魚服,或穿親軍服的錦衣衛,他們無聲的聚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走,出去喝去。”

楚淩說了句,便轉身朝堂外走去。

“拜見陛下!!”

楚淩走出堂的那刹,響徹雲霄的喝喊響起。

看著烏泱泱的人潮,楚淩內心無比複雜,眼前這些人,有不少都才剛及冠,可今下,他們卻已成長起來。

楚淩知道,這對於他們來講,是很殘酷的事。

畢竟要直麵很多醃臢事。

可總要有一些人去做吧,他們不做,那有些事就始終解決不了。

“你們辛苦了。”

楚淩講的一句話,叫作揖行禮的一眾錦衣衛,不少情緒激動起來,甚至有些眼眶微紅。

“原本朕想著,等錦衣衛的事,解決一批後,在給你們擺慶功宴。”迎著襲來的寒風,楚淩朝眼前人群走去,邊走邊說道。

“但朕今夜來了,就是改主意了,慶功宴今夜就要開,你們一個個都出息了,連朕都覺得難辦的事,你們硬是殺出條血路來。”

“你們非但沒有叫朕失望,還叫朕覺得驕傲與自豪。”

“因為你們,使得一批坑害大虞,貪贓枉法,枉顧人命的畜生,被一個個給揪出來了,你們用實際行動做到了錦衣衛的職責!”

“先斬後奏,皇權特許,魑魅魍魎,錦衣斬之,天子鷹犬,橫蕩不臣!”

在此等態勢下,人群中不知是何人吼了一嗓子。

緊接著一道道喝喊響起。

“先斬後奏,皇權特許,魑魅魍魎,錦衣斬之,天子鷹犬,橫蕩不臣!”

走在人群中的楚淩,聽著眼前這幫錦衣衛,一個個歇斯底裡的怒吼,他的內心受到了觸動。

這才是他想要的錦衣衛。

錦衣衛要乾的,就是橫掃一切魑魅魍魎,橫蕩一切奸佞不臣!!

這股魂兒,楚淩必須要給錦衣衛注入。

如果沒了這股魂兒,或許現在的錦衣衛不會變質,但難保今後不變質,畢竟經曆的多了,見到的多了,這心思難免就會雜。

楚淩可不希望他費儘心思籌建的錦衣衛,到最後淪為隻為了升官發財,就去不擇手段的鑽營投機派。

真要是那樣,錦衣衛就算被同化了。

可現在,楚淩在他們的上,看到了這股精氣神,看到了這股魂兒,有了這些,錦衣衛就有了傳承。

哪怕在這之後,錦衣衛之中或許會出現些不好的事,可一旦出現這種事,肯定會有人站出來去解決的,因為他們是不允許錦衣衛沾染上不好的東西,因為錦衣衛就是他們一生的追求與信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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