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門的暗統是你吧?”
在楚淩感慨之際,孫黎的一句話,叫楚淩詫異的看向蕭靖,而此時走來的徐貞、王琇無不驚詫的盯著蕭靖。
六扇門,是大虞直屬情報機構,是直接對皇帝負責的,這就是皇帝的眼睛與耳朵,所以非皇帝心腹,是做不了六扇門統領的。
隻是在亂世下崛起的大虞太祖,創設這一機構,延續了前朝該司稱謂,又如何會如出一轍呢?
大虞六扇門有明、暗兩統領,所負責範疇不一,但在特殊時期,擁有金牌大令的暗統領,可便宜行事。
這特權不是誰都能有的。
正是這便宜行事,六扇門真正的執掌者,是暗統領,當然表麵那位統領,能力也必須出色,不然怎樣吸引注意,震懾天下呢?
“太皇太後英明。”
對所領六扇門暗統領身份被識破,蕭靖沒有任何意外,相反很坦然的作揖行禮,“臣就是六扇門的暗統領。”
“讓哀家猜猜。”
孫黎若有所思道:“這暗統領一職,隻怕是哀家的孫兒,發現六扇門存在不小問題,才密召你特命的吧?”
孫黎的話,叫楚淩想起一件事。
他那位皇兄在禦極登基之初,罷免六扇門中高層數十位,這些人最後全都死了,在當時引起不小轟動。
畢竟六扇門太特殊了。
特殊到有任何變動,都會吸引到大批人注意。
“是。”
蕭靖如實道:“宣宗在世時,發現六扇門跟走私牽連極深,此外還有……”
“這些是不必提了。”
孫黎擺手打斷,“這等醃臢事,隻怕到現在也不少。”
天下熙熙皆因利來,天下攘攘皆因利往,隻要有人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沒有利益輸送,何況是擁有特權的六扇門。
“難不成安東道刺史史鈺所奏,是你所為?”莊肅皇後王琇想到了什麼,但卻努力平穩心神,快步上前盯著蕭靖道。
“是臣。”
蕭靖如實道。
“所以說海、靖…諸王跟北虜勾結,很早就已經有了?”王琇壓著驚疑,在說到海、靖之際,想到了孫黎,隨即就轉到諸王上,娥眉緊皺的盯著蕭靖。
“不。”
蕭靖搖頭道:“今下要反朝廷的諸王,先前跟北虜沒有聯係,與之有聯係的,是諸王麾下的人,這就牽扯到了走私,而這件事除了上述這些人,還牽扯到在中樞,在地方的一些人。”
“此外北虜派遣暗樁,滲透進我朝已久,當然這也正常,畢竟我朝在北虜、西川、東籲、南詔等地也派遣有暗樁,行刺探、刺殺、收買等各種事。”
國與國之間的交鋒,從不隻有表麵的你來我往,在暗處的更為頻繁,甚至一些交鋒會影響到表麵博弈。
王琇、徐貞露出各異神色。
蕭靖繼續道:“諸王與北虜有聯係,是陛下奉詔登基後才逐步出現的,不過諸王間有聯係這件事,早在宣宗繼位之初就有了,甚至臣懷疑在太宗在世的後幾年就有了。”
“是因為削藩吧?”
孫黎似笑非笑道:“哀家的那位孫兒,哪兒都好,考慮的也很周全,唯獨對一些事,表現得很缺乏耐心,這跟他自幼經曆,是密不可分的。”
蕭靖沉默。
削藩一事早在太宗朝時就有了,那時的宣宗還是太子,因為太宗身體不太好,宣宗就以太子身份監國,此事曾被宣宗在一些正式場合提及,原因也不難猜,必然是就藩的那些宗藩做了不好的事。
可後來不止是何緣故,宣宗就再沒有提過,但這件事出來了,又怎麼可能會不刺激到一些人呢?
“所以在宣宗朝時,甚至更早一些,這虞宮裡,甚至朝堂上,就有可能藏著某些人的眼線?”
一直沉默的徐貞,看了眼孫黎後,隨即對蕭靖道:“而本宮的兒子,叫你就任六扇門暗統領,除了整飭六扇門,監察天下以外,還有叫你查這些事的考慮吧?”
“是。”
蕭靖如實道。
“那你既知諸王會反,為何先前從沒有向三宮奏明此事?”徐貞皺眉道,言語間帶著質問與不滿。
“怎麼?是覺得奏明此事,你所領暗統領一事會暴露,怕失去此職?還是說你有什麼彆的想法?!”
“證據!”
蕭靖不慌不亂道:“要奏明諸王會反一事,必須要有確鑿證據,畢竟牽扯到了我朝宗藩,甚至還牽扯到海、靖二王,沒有確鑿證據,這會引起極大風波與變數的,這是臣不願看到的結果。”
“而當臣查明此事時,正值勳國公領軍殺進西川戰死歸都途中,那時的朝局變得極不安穩……”
講這些時,蕭靖內心無比複雜。
在這中樞上,每天都會發生很多事,而一些事的發生,是會影響到彆的事的,這也叫蕭靖明白,為何宣宗在世時,會是那種做派了。
看似一片祥和的大虞,實則背後已暗潮洶湧了,原因也不難猜,在盤根錯節的利益交織下,勢必會發生很多事。
這也叫蕭靖徹底明白,為何宣宗會態度強硬的要禦駕親征,溯本求源下,隻怕是想通過轉移矛盾,轉移注意,從而在這期間解決一些事。
‘這就解釋通了。’
反觀楚淩,此刻卻有彆的想法。
難怪蕭靖會在那時去上林苑。
還有諸王之亂,看似是因為他被三後選出登基,但背後暗藏的聯係,卻已牽扯到走私、削藩等事,大虞暗藏的情況與問題還真不少。
對於這些,楚淩一點都不奇怪。
哪怕是在王朝的上升期,並不代表一些醃臢事沒有,隻是因為國力在持續攀升,王朝上下多數是勠力同心的,所以產生的危害與影響被遮掩了,隻要能察覺到,並及時將其解決,那一切都好說。
看來宣宗的死不簡單啊。
也是想到這點,楚淩更篤定當初的猜想,畢竟眼下還牽扯出國外勢力了,在這期間扮演什麼角色,這是叫人警惕的。
“難怪在朝的一些人,先前會牽連上六扇門,其實是想逼出你這位暗統領。”孫黎意味深長道:“哀家的那位孫兒,果然沒有看錯人,有你在,六扇門亂不亂另說,但卻能叫很多人有忌憚。”
“臣有罪。”
蕭靖心情複雜之際,作揖道:“臣……”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孫黎語氣冷冷道:“說眼前,諸王之亂已成定局,背後還牽扯到北虜,還有一幫奸佞國賊,而結果呢,中樞已然成這樣了,哀家有時真想將一些人給全殺了!!”
徐貞、王琇露出各異神情。
她們如何不知孫黎所想。
但殺人,那要看是誰殺,殺的又是誰。
若是太祖在,彆說是殺了,即便是滿門抄斬,掀起大案,那都不會有任何事,這就是馬上皇帝的威儀。
敢忤逆,死!!
誰不服,想鼓搗彆的,好啊,那奉陪到底!!
可眼下的大虞,畢竟不是在太祖朝了,適合太祖一朝的,並不一定適合當下,儘管大虞還是那個大虞,但政治生態變了,有些事就一定會跟著變。
“皇帝,該聽的你也都聽了,該看的你也都看了。”在這等境遇下,孫黎看向楚淩,神情平靜道。
“你才是大虞的皇帝,出現這等事,你是要解決的,說說平叛人選,還有巡邊,究竟誰更合適?”
嗯?
此言一出,叫徐貞、王琇露出詫異之色,她們都沒有想到今下這等大事,太皇太後居然會叫楚淩做決斷。
可在詫異之餘,二人很快想到什麼。
今下這事,已在中樞牽扯到很多人,她們三位的任何一位,做任何決斷,勢必會潛移默化的帶有偏袒的,或者做任何決斷,是會叫另外兩位多想的。
而孫黎的做法,叫局外人來斷,或許這位局外人也有彆的考慮,但有利於她們的,她們肯定會同意的,至於不利,那就另說了。
考驗來了啊。
楚淩看著三後的反應,心底不由生出感慨,但他也知這事他必須明確,“保、安兩位國公不能離都,他二位真要離都,是會叫一些人更無所顧忌的。”
“哀家也是這樣想的。”
孫黎點頭道:“但朝廷依舊要派人去查,這不止是給天下一個交代,更是給哀家一個交代,當然真正目的是為迷惑一些人。”
楚淩生出敬佩,他這位皇祖母不簡單啊。
“臣舉薦一人。”
在此時,蕭靖道。
“說。”
孫黎冷冷道。
“門下省平章政事齊盛!”
蕭靖道:“此外派左相國之子徐恢、正陽侯孫冀隨同,這樣對中樞,對地方都有交代。”
高啊。
楚淩忍不住讚許。
“允了。”
孫黎淡淡道,隨即看向徐貞、王琇道:“你們覺得呢?”
“尊母後定奪。”
“尊祖母定奪。”
二人相視一眼,但也很快表明態度。
孫黎沒有說話,又看向了楚淩。
“至於巡邊人選。”
楚淩見狀,想了想說道:“不知在朝有沒有曾在北疆任職,還立下過赫赫軍功,關鍵是跟護國公曹隱從過事的。”
“有。”
孫黎不假思索道:“韓青。”
“他不合適。”
楚淩搖搖頭道:“他該就任的是平叛要職,此人在北疆許久,了解北疆情況,關鍵還就任過禁軍大統領,在這等境遇下,他負責平叛,至少能確保一點,不管局勢怎樣惡劣,韓青不會被一些事左右。”
“讓他去平叛?”
王琇聽後,有些顧慮道:“這合適嗎?”
“合適,除了朕提到的這些。”
楚淩點頭道:“皇嫂難道忘了,韓青能崛起,靠的是皇考青睞與提拔,這件事即便到現在,在朝中出現些事情時,仍會叫有些人顧慮,韓青就是一把劍,不管在什麼時候,隻要放到合適的位置,都能震懾到一些人!”
“哀家屬意的也是韓青。”
孫黎平靜道:“至於皇帝提到的巡邊人選,哀家倒是想到一個人。”
“母後,您是說李鷹?”
徐貞想到了什麼,有些驚詫道。
“不錯。”
孫黎點頭道:“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了,其父李進為我朝社稷,明死誌以重創強敵西川,此前不叫其直接承襲勳國公爵,是為了避免有些人,一直揪著李進一事不放,從而對勳國公一脈造成影響。”
“但現在看來,我等考慮的並不周全。”
“諸王之亂已成事實,北疆斷然不能再有變數,護國公的性子,你們也都知道,叫他背著朝廷,尤其是背著太祖做那些醃臢事,他是不屑的,曹氏不缺這些!!”
“還是母後考慮的周全。”
徐貞想了想,微微低首道:“兒臣妾沒有意見,不過對李鷹,應要召進宮,將一些事言明才行。”
“哀家會頒旨召他進宮。”
孫黎平靜道:“既如此,事就這樣定了,走吧,外朝還等著呢,哀家倒是要看看,一個個能算計到什麼地步!!”
言罷,孫黎緩緩起身,楚淩見狀,忙上前去攙扶孫黎,這等境遇下誰都能倒下,唯獨孫黎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