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早晚會來。”
虞宮。
大興殿。
楚淩坐在寶座上,看著那根根鎏金大柱,臉上沒有喜悲之色,“在朕以嗣皇帝的身份踏進這殿時,朕就想過一件事,在皇兄駕崩後,作為太祖庶孫,太宗庶子,成為大虞新君。”
“哪怕三後能掌控朝局,能震懾百官,能威壓在京等待就藩的諸王,還有未封王的那幾位,可就藩的宗藩呢,真就能震懾住他們嗎?”
“這可是皇位啊。”
“曾經叫他們連想都不敢去想,但卻能掌生殺大權於一身的存在,突然間,有那麼一絲機會,可以去想了,甚至會落到其中頭上。”
“但最後卻被朕得到了,李忠,你覺得他們會有什麼反應?震驚,憤怒,質疑,不解,嗬嗬,或許都有吧,不然也不會有這場諸王之亂。”
李忠的腦袋埋的很低。
垂著的手不受控製顫抖。
即便是到現在,他也仍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就藩於安東道所轄海東郡的海王,就藩於安北道所轄靖北郡的靖王,聯合了一幫宗藩造反了。
對外打出的旗號,是國有奸佞橫行,大虞社稷危在旦夕,在各地聯合組成護**,要進抵虞都鏟除奸佞,重整朝綱!!
“今夜最難受的,恐是皇祖母了。”
楚淩笑著起身,朝緊閉的殿門走去。
“陛下!!”
李忠心下一驚,下意識道。
“怎麼?”
楚淩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李忠,“這護**還沒殺到虞都,諸王之亂還沒傳開,你就已經怕了?”
“奴婢不敢。”
李忠立時跪倒在地上。
“那就給朕恢複如初!!”
楚淩一甩袍袖道:“這件事,三後還在商榷,此事被封鎖起來,韓青為了避嫌,自請三後降恩,在禦苑留宿,你若想死,叫人看出端疑,這次朕救不了你。”
“奴婢遵旨。”
李忠忙叩首拜道,隨即便從地上爬起,低首朝楚淩走來。
皇祖母,即便是到現在,你們還在試探啊。
楚淩笑著搖搖頭,隨即便朝殿門走去,李忠忙上前,推開了殿門,楚淩平靜的走出,就如以往那樣。
“臣等拜見陛下!”
“奴婢等拜見陛下!”
對於這些行禮聲,楚淩沒有在意,垂手朝前走著,身後傳開李忠的聲音,“陛下要散散心,都不必近駕跟著!”
說罷,李忠便朝楚淩走去。
“看著月色,多美。”
楚淩走著,抬頭看著高懸圓月,笑著對李忠道。
“是,挺美。”
李忠擠出笑容,可心裡卻複雜之際。
最不能出現的事,還是出現了,今後大虞恐難以平靜。
對李忠所想,楚淩沒有在意。
他在意的,是三後怎樣處置此事。
在月色下走著,楚淩和以往沒有區彆。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惶恐有用嗎?
其實通過李進一事,這前後發生的很多事,楚淩就驗證了最初想法,以武立國的大虞,出現一位幼帝登基,三後臨朝的特殊格局,就注定在中樞與地方都會掀起漣漪與風波,在過去這些時日,是中樞在動,這一切的背後,都是涉及其中的群體,在用各自的方式,適應這種全新格局。
爭也好。
鬥也罷。
這都是很正常的現象。
反倒是沒有這些,那真就奇怪了。
可不管怎樣爭或鬥,在大虞中樞的多數群體,都在心底默許一個事實,即大虞在接下來很長時間,要處在一位幼帝,三後臨朝的權力構架下,去統禦這個幅員遼闊的江山,任何敢違背這一現狀的,下場就一個,死!
所有的爭鬥與博弈,都建立在這一基礎上。
畢竟脫離這一基礎,那他們所獲一切,所保一切,就都失去了天然的合法性,這就是統治的魅力。
可傳導到地方,就真不一定了。
大虞所轄諸道,各道情況不一,掌權的也不少,人一多,難免就會出偏差,而一旦出現偏差,就代表著動蕩開始。
“此事發生後,中樞反倒會平靜了。”
楚淩走了很久,停下了腳步,看著繁繁星空,“這件事會促成中樞的一些定局,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決那些人了。”
楚淩的話,李忠聽的很明白。
可這談何容易啊。
中樞真就會平靜嗎?
難道就沒有人會從中推波助瀾?
還有,為何在此之前,中樞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誰能確保沒有人有意遮掩?
出現這麼大的事,即便是隱藏的再好,可也會有些蛛絲馬跡啊。
在內廷沉浮許久的李忠,恢複冷靜以後,也恢複了最初的理性,這件事,背後必然是不簡單的!!
“李忠,你覺得這件事,對朕而言是危機呢,還是機遇呢?”
在李忠思慮這些時,楚淩緩緩轉過身,在黑夜下,楚淩看到遠遠跟在身後的人群,笑著對李忠低聲道。
“奴婢~”
李忠一時語塞。
他根本揣摩不到新君心中所想,對此他完全無法做出判斷。
諸王之亂啊,即便再沉穩的人,也會有所反應。
可新君呢,就仿佛此事跟他沒有關係一樣。
“朕在過去,一直在等一個機遇。”
楚淩平靜道:“最初想的,這機遇沒有數載,也會很久才可能來,但沒想到現在就來了。”
“權力,果然是動人心魄啊。”
“有些事,朕也該做了,從今夜過後,梅花內衛要增擴人手了,不管朕在何地,都能知曉虞宮的動向,此事能辦到嗎?”
“能!”
李忠眼神堅毅道。
越是這等時候,就越是考驗他的時候,倘若他敢有絲毫遲疑,下場是怎樣的,李忠比誰都清楚。
儘管他不知新君究竟在想些什麼,但他卻知道一點,新君肯定不會坐以待斃,但這危局過多插手或乾涉,是會引起更多未知變數的。
“走吧,去長樂宮。”
在李忠思慮之際,楚淩卻道,今夜注定是無眠的,可楚淩卻知道一點,最難受的,莫過於他那位皇祖母,她的兩個兒子,居然在地方乾這等事,這不止是不孝那樣簡單,更是對親情的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