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那個蕭靖是何來曆?”
楚淩坐在寶座上,沉默了許久,看向身旁服侍的李忠,“為何如此年輕,就官拜門下省散騎常侍?”
說實話,楚淩沒有太大把握,李忠是否願為他解惑,雖說先前在大興殿,他讓李忠講了太祖事跡,李忠也講了。
但楚淩能感受到李忠的猶豫,還有在講述太祖事跡時,其中夾在有他的一些私貨,這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是不會讓自己身處險境的。
這點在從壽皇殿回歸後,相繼發生一些事情,李忠的種種表現,是不難看出的。
“稟嗣皇帝。”
李忠低首道:“蕭靖乃雲海人士,乃是太宗朝科貢選拔,首次采用糊名,繼而高中的科貢狀元。”
原來是這樣。
楚淩立時就明白怎麼回事了,李忠提及的科貢選拔,其實跟他知曉的科舉一樣,意思相差不大,就是稱謂變了。
而這也讓楚淩聯想到太祖高皇帝。
科貢選拔,就是他老人家創立的。
在大虞之前的官員選拔錄用,大致分為幾種,世祿世卿製,軍功晉爵,計吏拜官,技藝入仕等,這些在曆朝曆代奉行的選拔製度,造就不同時期下,在不同地域形成有不同的既得利益群體。
而這些既得利益群體,儘管經曆過很多次王朝更迭,但卻都以各種方式存在,繼而確保自身的利益。
就像太皇太後所在的關西孫氏,在今朝已是皇親國戚,當代家主更是貴為國公,但在前朝,其卻是軍功門閥,憑借軍功晉爵代代相傳,在經曆一些事後,最終躋身關西門閥核心之中。
即便是在現在,大虞上下仍有不少人,以關西門閥來稱呼一些勳貴,這孫氏就是其中之一。
有些觀念一旦形成,其實是很難改變的。
也恰恰是知曉了這些,讓楚淩就覺得唏噓不一,這大虞對他而言是陌生的,但卻又有似曾相識之感。
階級,不管是在什麼背景下,都是必然會存在的。
隻是讓楚淩倍感意外的,是大虞居然還有奴隸製,奴隸主與奴隸的關係,是受大虞律法保護的。
由此大虞還存有奴隸殉葬!!
儘管在太宗一朝,廢除了天子殉葬,想以此來為表率,讓天下能競相效仿,奈何成效卻不大。
太宗的威望,在大虞,跟太祖相比,或許差了點,但提及太宗,這天下就沒有不敬畏的。
“即便是這樣,也不足以讓其如此年輕,就官拜如此高位吧?”
想到這些,楚淩疑惑的看向李忠道:“朕就不相信,這個蕭靖提拔到此位,朝中就沒有反對聲?”
“嗣皇帝英明。”
李忠表情複雜道:“隻是這個蕭靖不一般,其在當年的科貢選拔上,寫了一篇文章,促成了朝中一項新政。”
“什麼新政?”
楚淩皺眉道。
能在尚未躋身仕途下,憑借著一篇文章,就能夠影響到大虞中樞,不說彆的,但是此人的眼界與才華,那必然是非凡的。
“稅法。”
李忠言簡意賅道。
嗯?
楚淩愣住了,他下意識想問詳情,但見李忠沒有說下去的意思,楚淩就知道李忠不想提及此事。
“所以他便得到太宗的重視?”
楚淩想了想,試探著問了一句。
“沒有。”
李忠搖搖頭道:“此人雖被欽定為科貢狀元,但是卻出乎所有人預料,太宗文皇帝竟將其派到西涼為官,這一待就是數載。”
“這不符規矩吧?”
楚淩皺眉道。
“是不符規矩。”
李忠附和道:“但此人就是遠離了中樞,去了邊陲,直到那一戰大捷,蕭靖憑此捷之功,被特擢為兵部左侍郎!”
乖乖。
楚淩心裡暗歎,這是一躍躋身中樞要職啊,若是按先前的提拔選用,這蕭靖斷無可能在短短數載,就成為一部侍郎。
至於李忠提到的那一戰大捷,是大虞與西川的國戰,恰是那一戰,使大虞國威揚名西涼邊陲,重創西川,使困擾大虞許久的西陲,至今都沒有大的衝突,這一戰被稱之為王庭山大戰!!
隻是楚淩愈發好奇,這個蕭靖以文官身份,究竟是乾了什麼,居然能夠得到此等特擢,在甘露殿看到的,是涉及有王庭山大戰的,但是講述的更多為雙方交戰,至於彆的,卻很少涉及。
“而在太宗文皇帝駕崩前夕,蕭靖被擢為門下省散騎常侍。”在楚淩思量之際,李忠繼續道。
“此事一出,的確是引起不少反對,但都被太宗文皇帝壓下來了,而新君繼位後,更是多次召其進宮,漸漸的,對其的非議也就少了。”
這就難怪了。
楚淩露出了然的神情,這是太宗給新君留下的肱股,也正是這種性格,所以才敢當著中書、門下兩省諸臣的麵,站出來質疑左相國徐黜。
那他能為我所用嗎?
想到這些的楚淩,就在心裡生出一個想法,儘管這是太宗文皇帝留給新君的肱股,但是那位新君,現在已經駕崩了,眼下的大虞,是他楚淩做嗣皇帝,待到登基大典召開後,他就會成為大虞新君!
人終究是要朝前看的,人死了,哪怕是皇帝,那也都是過往了,誰都不可能一直沉迷於過往。
看來嗣皇帝是有想法了。
而在旁站著的李忠,見到楚淩不言,其在心底暗暗思量,如果是在以前,他是不願輕易涉足的,但是這些時日經曆的種種,讓李忠感受到一種緊迫感,還有威脅!
嗣皇帝早慧,眼下知曉的人並不多!!
這對他而言就是個機會。
先前李忠還在猶豫,要不要將這件事稟上去,但是,經曆一些事情後,李忠打消了這一想法。
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跟他謹慎的性格有關,但更多的,卻沒有人知道他是很有想法的。
可是在虞宮,最不能有的就是有想法的!!!
“李忠,朕的種種,你可對外說過?”
而隨著楚淩的聲音響起,李忠莫名生出了冷汗。
“奴婢沒有!”
李忠忙道。
“朕知道,你是個聰明的人。”
楚淩笑著看向李忠,“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比朕要清楚,你究竟想要什麼,朕猜不到,但朕能給你的,必然是彆人不能給的。”
講到這些,楚淩從寶座上下來,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李忠,隨即便轉身朝殿後走去了。
儘管楚淩一直在努力表現得像個稚童,但是他也知道,有些行為習慣,是會在不經意間表露出來的。
在人多的地方,他還能克製的住,但是在人少的時候,尤其是問自己想問的,難保就會有疏漏。
但是楚淩不後悔這樣做。
畢竟他想要破局,想要擺脫可能會死的命運,就必須要這樣做,眼下他講這些,就是想看看李忠是否有野心!
若是有,那一切都好辦。
若是沒有,那他就要想辦法,怎樣消除掉這一隱患和風險了,畢竟眼下的他,還是沒有任何自由可言的,連自由都沒有,又何談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