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岸，
雲樹半晴陰。
帆去帆來天亦老，
潮生潮落日還沈。
南北彆離心。
——宋王琪】
“林筱帆～林筱帆～”
林筱帆聽到有個女人的聲音，似乎是由遠及近的在呼喚自己。
她費力地睜開了眼睛，看到早晨將自己送入手術室的那個護士正低著頭看著自己。
“嗯～”
林筱帆輕輕應了一聲。
“醒了啊～這個是你的哮喘藥，放你頭邊了。”
護士邊說邊把藥盒放在了林筱帆床頭側麵。
那一刻，林筱帆覺得自己似乎重生了，剛才到底過去了多少時間，發生了什麼，她都一無所知。
大約十來分鐘後，她被護士和護工一起推出了蘇醒室。
出門的一刹那，林筱帆覺得自己的雙目似乎有點視物模糊。
她看到一下子圍了上來了好幾個人，她不太看得清他們的五官。
但是她記得紅色衣服的是表姐，紫色衣服的是鄒薈，深藍色衣服的是孫清彥，格子衣服的是張牧辰。
“筱帆，沒事的～手術很成功～”
“筱帆，閉目養神吧～”
“筱帆，疼嗎？加油啊！”
“筱帆……”
林筱帆聽著親人好友一句句的呼喚和關懷，覺得自己被愛包圍，很暖很暖。
“謝謝你們～我可以的～”
林筱帆用很輕的聲音回應了大家。
在護工和張牧辰、孫清彥兩個男人的合作下，林筱帆被平穩的移到了病房的病床上。
護士馬上開始核對信息等，並開始交代術後的注意事項。
林筱帆靜靜地躺在床上覺得喉嚨口有點癢，想咳嗽。
她知道這是全麻手術時，插管導致的身體反應。
她忍不住咳了幾聲後，她感覺到了手術部位的輕微疼痛。
“沒事的啊～喉嚨癢是正常的。等會兒麻藥過了，如果覺得很痛，醫生會視情況給你開止痛藥的。”
護士見狀馬上叮囑道。
“好的，謝謝。”
表姐一邊道謝，一邊用心疼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妹妹。
“筱帆，沒事哈，我不走，我就在病房外麵坐著。你有什麼事情，就讓表姐喊我進來。”
張牧辰俯下身，神情既溫暖又關切。
他覺得自己是異性，不太適合呆在病房裡陪伴林筱帆，這樣不方便，不如在外麵等候著。
“筱帆，我也在外麵，你疼的話，不要忍著，一定要說。”
孫清彥也俯下身溫柔又關懷地看著林筱帆。
他已經懂了張牧辰的意思，他們兩個男人都不適合呆在病房裡。
“好，謝謝你們～清彥，我沒事，早點回s市，你還要上班。”
林筱帆對著兩個好朋友微微一笑。
兩個男人對著林筱帆笑著點了點頭，一起走出了病房。
“筱帆，今天晚上我和你表姐陪著你。”
鄒薈語調慈愛柔和，溫柔地伸出手輕輕撥了一下林筱帆額頭的頭發。
“大姐，謝謝你！晚上有我們請的護工和表姐在就行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林筱帆滿心都是感恩，幾乎要哽咽。
她覺得鄒薈是快退休的人了，這個年齡，一個大家族的女主人，居然主動提出要給自己陪床，她感動得不行。
“不說了，不說了。你閉目養神，休息一會兒，什麼都不要想。”
鄒薈發現了林筱帆的情緒波動，馬上輕柔地撫摸著林筱帆的額頭，露出了慈母一般的神情。
“表姐，你把我的手機給我，幫我打開微信。”
林筱帆的手上夾著監護儀、還需輸液，鼻子上在吸氧，但是她迫切地想看一下浦應辛有沒有給自己留言。
打開微信後，她發現沒有。
她心裡反而踏實了。
自己手術後本來就不方便與浦應辛聯係，現在浦應辛忙於出差，忙於在芝加哥學術交流，無暇與自己聯絡，反而更好。
這樣大家都靜悄悄的，她也就不容易露馬腳了。
一個多小時後，林筱帆開始感覺到胸部出現越來越強的痛感。
她覺得雖然痛，但是自己可以忍受，並沒有像郭麗平當初那樣痛得滿頭大汗，她猜測自己的傷口應該比郭麗平小多了。
同時，她感覺自己的腋窩是完全正常的，一點都不痛，她猜測自己沒有進行腋下淋巴清掃。
“表姐，你幫我喊一下張牧辰。”
林筱帆輕聲喊了一句。
她想問一下自己手術過程中的情況，她知道張牧辰是這裡最專業的人。
“筱帆～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張牧辰眼神裡掠過了一絲緊張和擔憂，俯身靠近了床頭，看著林筱帆。
“牧辰，我手術中的快速切片是良性的嗎？”
林筱帆直截了當地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你放心，手術很成功，創口很小。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張牧辰略微遲疑了一下，馬上笑眯眯地用一種輕鬆的語氣祝福了林筱帆，並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
但是林筱帆敏銳地捕捉到了張牧辰那一絲稍縱即逝的遲疑。
“好，那我就放心了，沒彆的事了。”
林筱帆說完這句話，就閉上了眼睛。
張牧辰離開病房後，林筱帆喊住了剛從開水房打熱水回來的表姐。
“姐姐，今天我的手術時間是多長？蘇醒時間是多長？”
林筱帆拐了個彎，問詢自己的手術情況。
“手術兩小時不到，蘇醒時間屏幕上顯示……”
表姐認認真真地回複了林筱帆。
剛才她忙著去開水間打水，林筱帆問張牧辰的問題，她並沒有在場聽見。
表姐的這番回答，讓林筱帆心裡咯噔一下。
郭麗平當時進行的是全切術，還清掃了一側的腋下淋巴，總共也就花了兩個多小時。
自己腋下淋巴還在，乳房也沒有大的傷口和難以忍受的痛感，取一個4乘3的小結節，怎麼會要花將近兩個小時呢？
她覺得很奇怪。
林筱帆思考了片刻後，頭腦十分混亂，不禁有些心緒不寧。
她調節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決定既來之則安之，耐心等待著醫生來告知治療方案。
她知道病理結果早晚會出來，出院小結自己早晚會看到。
客觀事實已然存在，自己早晚都會知道，沒必要再追問了，改變不了什麼。
“姐姐，幫我戴下耳機，循環播放我a裡收藏的巴赫的《眾讚歌》。”
林筱帆輕聲呼喚著表姐。
巴赫的《眾讚歌》曾經無數次撫慰她的心靈，曾經陪伴著她熬過了與浦應辛分手的那段至暗時刻。
此刻，她需要這個既有神性也有人性的音樂，再一次陪伴自己穿過人生的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