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宇卡在金丹中期多年。
“怎麼這個節骨眼上!”崔少瑜很不高興,覺得丈夫不會挑時候。
於修士而言,最重要之事莫過於己身,但女兒要出遠門了!
柳南宇有些歉然,但更多的是喜悅,對韶音說:“好孩子。爹讓金長老送你。”
“可以!”韶音非常痛快地應下了,轉頭看向母親,“您也彆送我了,金長老一個人足夠了。”
她語重心長地說:“娘。您也該突破了。彆等我過幾年回來,發現自己一隻手能把你們兩個吊起來打。”
這話一出,崔少瑜立刻柳眉倒豎,伸手就拎她耳朵:“你說什麼?”
“娘,您儘情享受此刻吧。過幾年,怕您連我衣角都摸不著呢。”韶音老神在在。
崔少瑜頓時那個氣。
然而她想想,以女兒的天賦,過幾年如何還真不好說。再看看丈夫,已有突破的跡象,不禁緊張起來。
“金長老送我,足夠了。”韶音再次道,摸了摸手上的戒指,“若這些都護不住我,再多人也枉然。”
她仍顯稚嫩的臉上,透著不符合年齡的深沉:“我們一家三口,倒也不必整整齊齊。”
話剛落下,崔少瑜削了她一巴掌:“口無遮攔!”
柳南宇跟著削了一巴掌:“等你回來就知道了,你爹還是你爹!”
韶音嘻嘻一笑。抱了抱爹,又抱了抱娘。
離家那日,柳南宇和崔少瑜都沒有來送她。
柳家其他人不知道她離開,也沒有一個人出現在門口。
走出大門時,韶音回頭望了一眼門匾。然後轉頭,踏上金長老的飛劍。
飛劍一瞬間騰空而起。
韶音站在金長老的身後,打開係統麵板,把新手大禮包的另外一件物品取出。
這是一枚巴掌大的漆黑龜殼,虛浮在她的手心上方,緩緩旋轉。韶音意念催動,漆黑龜殼開始變大。
她向上一拋,龜殼頓時升入空中,以驚人的速度暴漲,很快變成龐然大物。
近乎遮天蔽日的龜殼,卻沒有第二個人看得見。它覆蓋在柳家上空,緩緩下降,直至與柳家宅院融為一體。
金長老察覺到什麼,回過頭,卻什麼也沒看到,不禁疑惑地皺了皺眉。
韶音微微一笑,沒有解釋,低頭看向係統麵板。
係統麵板的第二格,顯示著一枚小小的龜殼圖樣,漆黑如墨,小巧玲瓏,正緩緩旋轉著。
圖樣下方,配有簡單描述。
名稱:【玄武殼】
品級:次仙級法寶,可阻擋渡劫修士的三次攻擊
狀態:已綁定
她的新手大禮包抽出來兩樣東西。全景地圖隻是附帶的,次仙級法寶才是係統要送她的。
帶著這個,她暢遊修真界,不會有丁點兒危險——三個渡劫期修士同時爆轟,才能打破玄武殼的防禦。
天下沒有幾個渡劫期修士,而渡劫期修士也不會閒到四下亂跑,更沒那麼巧被她給得罪了。因此,她可謂全然無憂。
飛劍很快,須臾之間,已經飛出柳城。韶音最後看了一眼下方。
這就是她一開始的打算。一枚玄武殼,從此恩義兩絕。
她不會再回來了。
——
遠在千萬裡之外,遙遠的寧洲。
天星宮的門派建立在群山之間,呈星辰鬥列排布。最中心的位置,佇立著一座高高的白塔。
此刻,天命塔忽而飛出一抹星光,徑直飛向下方的一座院落裡。
身穿白衣的年輕人,閉目盤坐在蒲團上。若有所覺,睜開雙眼。
一團白光落入他的手心,很快消失不見。年輕人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開始收拾行囊。
那個將要殺死他的人出現了。如同無數前輩那般,他要去曆劫了。
——
從一開始,韶音就沒打算讓任何人護送。
但她如今修為低微,家裡肯定不放心讓她隻身前行。因此,她設法拒絕了最靠譜的人,點名讓家中供奉的客卿隨行。
什麼叫客卿?就是有些修為,但天賦擺在那裡,沒有更進一步的可能了,找個家族勢力養老。
這樣的人,拿著供奉辦事,平時還好,遇到危險時,肯定腳底抹油。
要的就是這個。韶音隻等找個機會,把金長老甩掉,一個人前往聖城,要多逍遙有多逍遙。
“劈啪。”
篝火發出爆鳴聲,濃鬱鮮美的烤肉香氣一縷縷地飄過來,在鼻尖縈繞著,分外勾人。
這是金長老路上抓的一隻野兔,灰毛紅眼,三瓣嘴超凶。但誰吃誰知道,這兔子的味道鮮美極了。
就是還沒熟,不當吃。
韶音仰躺在篝火的一邊,枕著雙臂,翹著二郎腿,一抖一抖。
這個世界廣袤遼闊到令人驚歎。從地圖上看,九大洲被無邊無垠的海洋隔絕,每一塊都幅員遼闊,難以丈量。
她所在的地方是雲洲。北麵是寧洲,東麵是青洲,三塊大陸相連。
她要去的聖城,在東麵的青洲。中間隔著群山,湖泊,平原,沙漠,密林,大大小小的城池,門派,家族等。
想要抵達,山水跋涉,實在是波折。這也是為什麼,家裡不同意她去聖城拜師。性價比太低,太低太低了。
韶音近乎著迷的目光落在地圖上。三塊大陸的中央,是很大的一片綠色,幾乎占據了三分之二的麵積。
這是一片原始森林,此行的必經之路。
其中妖獸遍布,天上飛的,地上跑的,能噴火的,能隱身的,長著漂亮皮毛的,擁有堅硬皮膚的,應有儘有。
她想抓一隻當坐騎。
臨時的。
葉辰以後會有一頭青龍,那她怎麼也得搞隻鳳凰才行。
龍鳳這種遠古異獸,已然絕跡,但還是有的。紫霄宮的秘境中,就有一隻火鳳凰。
葉辰潛入紫霄宮的秘境,偷人家寶貝時,就想要收服這隻鳳凰來著,結果被燒的一身泡。
這麼有個性,就合該是她的坐騎啊!她想到興奮處,二郎腿抖得更歡快了。
一旁,翻烤兔肉的金長老,冷冷瞥過來一眼。
從雲洲去往青洲,中間無數城池可以落腳,但他偏偏帶她露宿野外。
這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以為她會吵鬨,會發脾氣,拒不配合。如此一來,他正好教訓教訓她,讓她知道出門在外,乖巧安分點。
本該孫長老陪她出門,偏偏孫長老修煉出了岔子,這事就落到他頭上。
他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樂意,偏偏吃人嘴短,那就隻能叫這位大小姐知道知道輕重,這一路上聽誰的話。
一抹厲芒從他眼中劃過,但見一縷靈氣自他指尖飛出,削過兔子的表麵,席卷著一小片兔肉回來。
金長老吃了一口,不禁皺了皺眉。一百多年沒有自己動手了,這玩意難吃得要死。
“轟——”
色澤金黃的烤兔子從支架上掉落,摔進篝火中,騰起大朵大朵的火焰,焦糊味瞬間傳來。
“怎麼了?”韶音被這意外的變故驚到,坐起來道。
漆黑金屬麵具,正對著她。詭異紋路爬滿了表麵,映著火光,忽明忽暗,仿佛有生命流動。
麵具下方,隻露出一雙眼眸,冰冷邪意地看過來。
“想吃?自己烤。”
韶音看了看被丟進篝火中,已經烤壞的兔子,又看看空蕩蕩的支架。
怎麼突然不做人了?
“嘩啦!”
支架忽然之間散架,倒落在篝火中,再次為篝火增添旺盛的生命力。
這下什麼都沒了。
“前輩,您若不想照顧我,現在就可以回去。”韶音不急不慌,重新躺了回去,枕起雙臂,悠然地翹起二郎腿,“您這樣大的架子,晚輩消受不起。”
她本來就想一個人出門浪蕩。
老東西主動找茬,可太趁她的心意了。
說著,挑眉斜睨過去,一副傲慢無禮的模樣。雖然老頭沒看她,但修士的靈識之敏銳,他絕對不用看的,就知道她此刻什麼表情。
果然,就在她話音落下,金長老身上的黑色袍子無風自動,有什麼從他身上無形飛出去,掃過篝火,將篝火吹得大盛。
“小丫頭。”他緩緩轉過頭來,用那副漆黑邪異的麵具,此刻上麵的紋路變為血紅色,愈發的可怖,“老夫勸你,識時務一點。”
他們已經乘坐飛劍,飛了一天。
她現在離家千裡之遙,便是有個什麼,也沒有人會來救她。
“嗬嗬。”韶音冷笑道,“前輩,晚輩尊您一句前輩。但您不過是我們家供奉的長老。既然答應送我前去,就該履行諾言。要不然,小心心境有瑕!”
她這般天真的發言,直接讓金長老仰頭大笑起來:“心境有瑕?老夫境界停滯不前已久,再有瑕又何妨?”
大部分修士都不會去做彆人家的客卿,俗務擾人,打擾修煉。
像金長老這樣,便是很典型的,天花板到了,不可能再往前一步了,所以用餘下的壽命享受人生。
他根本不受她威脅,還覺得她幼稚極了。韶音撇了撇嘴,又道:“就前輩這般,出爾反爾,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不守信義之輩,也難怪沒有寸進了。”
嘶啞又狂邁的大笑聲瞬止。
沉沉的氣息從他黑袍下方湧動,濃鬱得凝成了黑霧,他死死盯著韶音,聲音嘶啞:“小丫頭。如你這般,活不過三天。”
韶音張嘴就說:“那也是您在我前頭。”不等他說什麼,快速說道:“你會吧?你可是答應過我們柳家,要保護我的安危。”
金長老桀桀笑道:“那可未必。”
少女絲毫不懼,似乎初生牛犢,對未來沒有絲毫畏懼,居然狂妄地道:“那我要你何用?你走吧!”
金長老不笑了。
他陰沉的眼眸注視過來,沉聲道:“小丫頭。老夫有一百種方法,讓你乖乖一路,反抗不得。”
韶音心裡一沉。
這都激他不走?看來出行之前,父母與他做了約定,使他不得違背。
她該想到的。她是柳家的鳳凰兒,柳南宇、崔少瑜沒有陪同,怎麼會放心讓一個沒有血緣的人,隨隨便便送她?
“是嗎?”她不再故意激怒他,從儲物戒裡拿出一塊糕點,一邊吃著,一邊隨口說道:“用符篆?咒語?還是蠱?毒藥?”
她這樣隨意而舒展的姿態,落在金長老的眼中,不由得沉默了。
這個小丫頭,她生在修真世家,從小嬌生慣養,在金長老的心中,絕不該是這副樣子。
她早就該哭鼻子了,至少也是嚇得花容失色,不敢在他麵前放肆。
那才達到他的目的,這一路能輕輕鬆鬆,不用麵對各種各樣的麻煩。
但是現在,金長老的心直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