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林首輔可是對蒙山有知遇之恩。”
“從他的視角來看，此次寧王府出手，顯然是為了替揚州林氏銷毀人證物證。”
“所以，他會不會……”
一旁的王啟年剛說到這，扭頭的許山詢問道：“會不會選擇對賴閣老隱瞞？”
“對！”
“哈哈。這才是我整個計劃中，最精彩的一環。”
“蒙山重情重義，如果他選擇隱瞞，死去了這麼多兄弟，他該怎麼交差？”
“如果他不隱瞞，這件事，就會按原計劃把‘揚州林氏一案’推向極端。”
“不管他隱不隱瞞，以賴閣老剛正、鑽牛角尖的性格，勢必一查到底。”
“就我而言，反倒是希望他隱瞞。”
“啊？”
聽到這話，一知半解的張廉崧先是一愣，隨即追問道：“大人，你是準備讓金吾衛離心離德嗎？”
“這隻是其一！出了這麼大的事，錦衣衛不得倒查啊？”
待到許山說完這些後，王啟年眼前一亮道：“一旦大人查出蒙山隱瞞真相，不僅坐實了東林黨、寧王府參與此次圍殺，更有機會裁撤或者接手整個金吾衛。”
“徹底斷東林黨一臂！”
‘噝噝。’
伴隨著王啟年剖析完這些後，饒是跟著許山那麼久的眾錦衣衛，都忍不住的倒吸一口涼氣。
第一次隨許山執行行動的天血，更是雙眸驚豔的望向這道年輕的背影。
如此年紀，便這般心思縝密。怪不得，天師暗中授意自己，好生輔佐。
假以時日，神機樞的頭把交椅，應該就是他了吧？
“人性這東西，有時候真經不起推敲。”
意味深長說完這些後，許山冷笑著望向蒙山率部消失的方向。
……
“大統領，就我們的發現，是如實彙報給賴閣老嗎？”
臨近事發地時，一名副將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待其說完這話，隨行的金吾衛，全都把目光聚集在了自家大統領身上。
正如許山所說的那樣，此時的蒙山，也身陷糾結之中。
怔在原地，思量了好一會兒後，才艱難開口道：“先暫時不要透露他的真實身份。”
“畢竟，涉及甚廣！”
“可是……”
一名侍衛長還準備說什麼時，被身後的金吾衛拉了一下。
當他們趕至案發地時，一名校尉上前彙報道：“大統領，此次戰鬥，我們共死了十七個弟兄。傷了三十餘人！”
“人證皆被割下了頭顱，被賊子帶走；物證全部銷毀！”
聽到這番彙報後，知道‘實情’的金吾衛，各個臉上寫滿了義憤填膺。
特彆是在聽到，自家大統領在給賴閣老彙報時，並未闡明賊首身份時，心裡更是宛如紮了一根刺。
這些可都是一個戰壕裡的袍澤啊！
就這樣死的不明不白的？
他揚州林氏，真要是把咱金吾衛當回事，會暗中授意寧王府的人，在這個時候選擇行刺嗎？
怨恨的種子，一旦被種下，稍加引導就會生根發芽！
卯時便已緊關的宮門，在今晚突然打開。
匆匆入宮的賴明成，在禦書房見到朱幼薇的一刹那，當即跪地請罪。
“老臣，有負皇恩。”
“請陛下，賜罪！”
“賴閣老，具體什麼情況，閣老起身慢慢說。”
禮賢下士的朱幼薇，連忙上前欲要攙扶起賴明成。
可這個執拗的老頭，卻不願起身。
聲音中夾雜著幾許的悲鳴，簡明扼要的把整起事件的經過轉述了一遍。
“在皇城腳下，竟有賊子，如此猖狂？簡直是無法無天！”
“蒙統領，既已擊殺賊首，能找到什麼線索嗎？”
“回陛下的話，對方墜崖時，摔的麵目全非，無法甄彆身份。”
一個謊言，則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圓謊。
從他選擇隱瞞的說這話時，欺君之罪的帽子，就已經扣在了他頭上了。
“陛下，此事透著蹊蹺啊！”
“蒙統領，已經表現的足夠謹慎了。可對方，不僅熟悉金吾衛的行軍暗號，更是對今晚護送隊伍的配置了如指掌。”
“老臣膽敢篤定，策劃此次偷襲幕後黑手，一定對金吾衛了解甚深。”
“啊？賴閣老，您的意思是……”
“老臣，願以身作則，接受神機樞的調查。證明清白後……”
說到這，雙眸通紅的賴明成，一臉認真、嚴肅且泛著狠勁的脫口道：“老臣，必將此案查的水落石出。”
“不負皇恩，更不負許欽差九死一生的搜集證據。”
“賴閣老，朕信你，朕……”
“可老臣不信自己及身邊的任何人。懇請陛下，連同此次押運人證物證的所有人員，全都徹查。”
聽到這話，蒙山心裡猛然‘咯噔’了一下。
他本準備打個時間差，親自詢問林首輔，此事可是他暗中授意，又如何收場呢……
可誰曾想，剛正不阿的賴明成，以身入局，拉著他們也無法脫身。
“這……”
“陛下，切勿感情用事啊。另外，老臣諫言，命人封鎖此消息，特彆是被禁足的林首輔府邸，更要嚴防死守，以免有人與他通氣。”
“直至此案，水落石出。”
“老臣，願一力承當此事後果。”
賴閣老狠起來，不僅連自己都不放過，更是直接給林若浦也憋了個大的。
“朕準了！”
“但發生了這種事，朕豈能讓賴閣老一人承擔？”
“哪怕明天群臣激憤，由朕擔著。”
聽到這，老淚縱橫的賴明成，深切感受到了皇恩浩蕩。
“還有……據悉，許欽差已日夜兼程的回京，明天將班師回朝。”
“他不僅是破案高手，此次‘人證物證’更是全權由他收集、查抄的。”
“為了能自證清白，更為了能讓此案結果，有信服力……”
“老臣諫言，由許欽差徹查此案。”
‘轟。’
乍一聽此話，一旁跪著的蒙山腦瓜子‘嗡嗡’作響。
他對許山的破案能力，是極為忌憚的。
萬一查到自己隱瞞真相，怎麼辦？
可現在，如果當場撂明了賊首就是成是非，自己剛剛不就是欺君了嗎？
陛下和賴閣老，會怎麼想？
騎虎難下的蒙山，隻能硬著頭皮選擇了沉默。
可出了禦書房，他便隨同賴閣老，一起被隔離在了神機樞。
不僅僅是他，參與今晚行動的所有金吾衛及文書們，全都被單獨隔離。
根本沒有機會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