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洞後麵的那片荒地，今天來的人比昨天更多的，將那座小小的窯爐圍得裡三層外三層，起晚了的網友們，根本擠不進來，隻能站在最外麵。雖然還沒點火，有些網友已經躍躍欲試了，昨天沒搶到，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拿到一件六哥的作品。“後生，都在這咧，嫩多費心，真要是能學會這門手藝，額們祖祖輩輩記得嫩的好。”在吳滿囤身後站著的都是一臉憨厚的村裡漢子，有的還是家裡人特意打電話從城裡叫回來的。要是能學會燒瓷，在家門口把錢賺了，何必撇家舍業的去城裡打工。吳滿囤接著又挨個交代了一遍，讓這些人好好學，把本事學到手。“那咱們就開始吧！”從如何裝匣缽開始，張恒說得很細，有人提出問題，他也是不厭其煩的回答，既然要授人以漁，那就不能嫌麻煩。這些農村漢子基本上沒什麼文化，可學起來確實非常認真，他們或許不懂那些大道理，但是卻明白，這或許是改變命運的機會。將匣缽移入窯爐，封住窯口，接下來就要點火了。燒陶製瓷最難的就是看住爐火，溫度不能高，更不能低，而且要保證整個爐膛內部均勻受熱，看火自然是關鍵。什麼時候要添加燃料，什麼時候要適當的提高溫度，還有就是通過窯爐外壁的溫度，掌握內部的情況，這就要看最為關鍵的經驗了。正說著，有幾輛車停在了周圍，接著下來了一幫人，男女老少都有，分開人群，擠到了最裡麵。張恒自然也注意到了，隻是沒當回事兒，還在給村裡人講著如何看火的問題。那些人來了以後，拿著照相機不斷的拍照，還在記錄著張恒說的一些要點。王正宇見狀，連忙過去和對方交涉，拍攝還在繼續，可不能被人給攪局了。對方解釋過後，王正宇皺著沒思索了片刻，叮囑了幾句便轉身離開了。“基本上就是這樣了，燒陶製瓷，如何看住爐火是關鍵，這一點沒什麼竅門，主要看的是經驗。”“小夥子，你還沒說如何製胚呢！”呃？聽到有人說話，張恒循聲看了過去，見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兒被一幫人簇擁著，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雖然不知道這些人從哪來的，來吳家溝乾什麼，可既然對方開了口，張恒便隨後應了一句。“關於如何製胚，剛剛已經說過了。”“那你就再說一遍！”老頭兒身邊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人說道，語氣還帶著點不耐煩。我該你們的啊？要是客客氣氣的問，張恒倒是不介意重新講解一遍。可這種態度……裝什麼大尾巴狼。中年人顯然沒注意到張恒的表情，還在自顧自的說著：“還有，你昨天燒製的小碗，用的是不是耀州瓷青釉的技法，這個很重要，你詳細的說一下。”說著還掏出紙筆，作勢要記錄。【這人是特麼誰啊？上來就用命令的語氣和六哥說話。】【哪來的傻掰，懂不懂規矩，要是來學東西的，難道不知道應該客氣點。】【六哥，彆搭理這瓜皮！】不用直播間裡的網友提醒，張恒也沒打算理會這人。看都不看那個中年人，接著又給村裡人講起了燒瓷的時候，其他一些需要特彆注意的細節。中年人就算是再蠢，也意識到張恒把他當成了空氣，立刻就惱了。“我在和你說話。”張恒頭都不回：“可我不想和你說話。”中年人皺眉，指著張恒怒道：“你這是什麼態度，知不知道，現在這件事有多重要，把你掌握的青釉古法製作技術詳細的講出來，這是命令。”【臥槽！這人不是傻掰，根本就是沒長腦子，還命令呢？我給你講個大西瓜！】【牛掰，直播間裡有高手嗎，查查這人是誰。】【查出來又能咋樣，到時候一句臨時工就打發了！】張恒被氣笑了，轉回頭看著對方。“命令？”“對，是命令，耀州瓷的青釉古法燒製技術已經失傳了幾百年，既然你有幸掌握了，現在貢獻出來，是你的義務，還有什麼疑問嗎？”中年人說著話，並沒留意到，原本和他一起來的那些人，都在悄悄的往旁邊移動。有的時候，蠢也是能傳播感染的。張恒聞言，突然又不生氣了，像這樣的小可愛，現在已經不多見了。至少在攝像機的鏡頭前麵，很少能遇到。“那麼請問，你是哪一位呢？又有什麼資格對我下命令？”中年人一愣，按照他的想法，提出要求之後，張恒就應該乖乖的把關於耀州瓷青釉的全部信息，還無保留的交出來。怎麼還帶反問的？“我……”我是誰來著？中年人一時語塞。直播間裡，已經有神通廣大的網友扒出了這個中年人的信息。某省級博物館的副館長，國內知名的古瓷研究專家。如果是真材實料的，的確稱得起某一領域的翹楚。可就算是再怎麼翹，就像張恒問的那樣，有什麼資格隨隨便便就對彆人下命令。憑他腦袋大，還是沒頭發？“我是誰，不需要向你說明，你隻需要知道，你掌握的耀州瓷青釉的古法燒製技術，並不屬於你個人，而是應該屬於國家，現在我要求你交出來，合情合理！”合你個六餅啊！打著國家的旗號，明目張膽的搶。哪來這麼大的一張臉。【我有預感，這傻掰完蛋了，腦子裡塞的都是豆腐渣拌鹵煮，就這還副館長，還專家呢？塞錢考上的吧！】【你的話我基本同意，可是，把鹵煮和豆腐渣放在一起是幾個意思啊？】【現在提拔乾部難道都不考慮一下精神狀態了嗎？什麼牛馬都能當官了？】【大家說，這個大傻子是不是也想紅，故意用這種方式來蹭六哥的熱度！】【有可能，不然的話，我真為那個省級博物館擔心，有這麼一個精神狀態不佳的副館長。】網友們一邊刷屏，一邊截圖，寫文案，然後第一時間將帖子發到了網上，還特意選了幾張那位副館長表情最為囂張的截圖。“現在你要做的就是配合，另外，趕緊把火給熄滅了，還有你取土的地方在哪裡，立刻帶我們過去，以後沒得到允許，這裡的土也不能隨便取，這裡誰是負責人，誰……”“哪來的瓜慫！敢來額們吳家溝搗亂，還要把爐火停了，嫩個瓜慫停一個給額看看，信不信額把你當柴火添進去！”張恒還在饒有興趣的看著中年人表演，一旁的吳滿囤先忍不了了。好不容易給村裡人找了一條致富的路，這才剛開始，就有人跳出來叫停。這還能忍？“你這老……老同誌什麼態度，我們可是……”“額管嫩是誰？這是額們吳家溝，額是這吳家溝的村書記，這後生建窯燒瓷是額批準的，哪輪得到嫩放屁，哪來的給額滾回哪去，再放屁，信不信讓嫩走不出吳家溝！”吳滿囤做了二十幾年的村支書，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剛剛就斷定了，這人不是鎮上的，也不是縣裡的，更不是市裡來的乾部。又沒拿著文件，就靠這一張嘴來說，又是要停火，又是不準取土，要麼是虛張聲勢，要麼就是個瓜皮。“你……”“王副館長。”最先開口那老頭兒終於將其攔下了。“這位老弟，還有這位……小朋友，王副館長的態度不好，剛才的話也沒說清楚。”嗬嗬！吳滿囤笑了，俗話說人老成精，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麼聊齋啊！“嫩又是哪個？唱紅臉的下去了，又來了個唱白臉的，他態度不好，剛才放了那一拖拉機的屁，嫩咋不說話？現在出來當好人，真以為額是個瓜皮。”吳滿囤這話一說，那老頭兒的表情也僵住了。剛剛他沒說話，確實抱著萬一能把耀州瓷青釉的古法燒製技術套出來，也省的麻煩的想法。誰知道沒能唬住張恒，還引出來一個村書記。這下可壞菜了。他們大老遠的過來，就是奔著張恒的技術。現在弄巧成拙，完全沒法收場了。“老弟！”“誰是嫩老弟，叫額吳書記！”呃……老頭兒訕訕的笑了：“吳書記，我們是省裡博物館來的，我姓李，這位是……”“那個瓜慫就不用介紹咧，說你們來額們村是乾啥滴！”吳滿囤說著，對兩側的村民使了個眼色，那幫人立刻就被村民給包圍了。“吳書記，彆誤會，我們來村裡，沒彆的意思，耀州瓷青釉的古法燒製技術，已經失傳了幾百年，我也是在網上看到了，有人在吳家溝燒出了青釉，所以過來看看，順便……”老頭說到這裡，看向了張恒。“順便來請教一下！”吳滿囤冷哼一聲：“早說嘛，上來又是命令，又是義務的，嚇唬誰咧？要想學，去問問這後生願不願意教，彆拉著虎皮嚇唬人，還有那個瓜慫，嫩給額老實點，不然的話，把你腿打斷。”王副館長此刻也沒有了剛開始的氣勢，被村民們圍著，老實的像隻橘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