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薑暖之微微搖頭:“我瞧,這位大長公主之所以罰跪,怕也是存了試探的心思。”
薑暖之忽而挑眉看了一眼臨春:“臨春,若你病入膏肓,隻有一人可解你身上的病症,你會不會時刻關注她的動向?”
“這是自然。”臨春兀自點頭,隨即看了一眼身後的護衛:“您是說,皇上已經知道了?”
薑暖之:“皇宮都快漏成篩子了,怕是不止皇上,很多人都知道了。皇上麼,想必從我踏入宮門那一刻,每一步皇上都知曉得清清楚楚。
現在麼,我也有些好奇……”
“主子,莫要為一時之氣讓自己身子受著苦楚啊。再不,奴才尋人去告知六殿下一聲吧?”
薑暖之搖頭:“彆,玄庭那兒也無數人盯著呢。”
說著,忽而笑起來,兀自撩開袍子給臨春看:“你瞧。”
臨春一眼瞧過去,隻見主人膝下是厚厚的墊子。
她眨了眨眼睛,好一會兒才學著薑暖之之前的樣子對著她豎了一個大拇指。
“還是您有先見之明。”
薑暖之笑嗬嗬的從寬大的袖子裡頭又拿出一副來:“你也帶上,進宮的時候光顧著補覺,忘了給你了。”
臨春係上薑暖之給的墊子,手裡又被薑暖之塞了一塊點心,兀自愣神:“主子,您這怎麼也自己備了?”
莫不是夫人知道此番進宮要受苦嗎?
薑暖之卻是笑道:“有備無患麼。”
“怎麼樣,我料事如神吧?”薑暖之說著,又喂了一塊點心給臨春。
臨春看著麵前臉上帶著小得意的主子,恍惚間有些鼻酸。
這叫什麼事兒啊?
夫人可是將軍夫人,是黎家的主母,出門竟然還要拿著護膝自備點心
恍惚間,她吸了吸鼻子,兀自將身上的衣裳解了開來,將麵前好似又清瘦了的夫人裹緊了些。
坤寧宮。
紫衣侍女穿過垂花門,輕手輕腳的進了殿內。在炭火前頭轉了轉,去掉了身上寒氣,方才進了內室。
臨窗榻上,一身朦朧靛青色流雲裙的雍容女子斜倚桌角上撥弄香爐。
“娘娘,鬨開了,大長公主怒不可遏,不過最終卻也僅僅是罰了那薑醫師跪上兩個時辰。”侍女近前答話道。
女子撥弄香爐的手一頓,下一秒,她微微抬起頭看過來,露出一雙細挑飛揚的眉目:“隻罰跪兩個時辰?團子被大長公主如此寶貝,怎麼這般輕輕揭過了?這可不像是大長公主的脾氣。”
侍女兀自賠笑:“正是,娘娘英明。奴婢也覺得不對,費心留意了一番。想必是趙玉娘那廢物露了馬腳。奴婢聽聞趙玉娘已經被大長公主帶回去了,免不得要好一番拷問。”
身側周嬤嬤聽了頓時皺眉:“娘娘,那個蠢材會不會漏了什麼消息?”
上首女子兀自挑眉:“消息?本宮可沒和她多說什麼,有什麼可漏的?“
這般說著,兀自拈起自己的一縷頭發放在手中把玩,好一會兒才道:“一個下賤的醫女,沒想到,竟真有幾分本事。不止在攝政王府全身而退,如今麵對大長公主竟然也安然無恙?此女方才初入宮廷,還沒有絲毫根基的情況下,就能渦旋至此,倒是本宮小瞧了她。“
周嬤嬤上前端了葡萄來,小心的剝了皮遞過去:“娘娘,再如何也不過是個醫女罷了,還能掀出什麼風浪來?“
上首那位娘娘細長的眉頭挑了挑:“可偏偏這麼一個醫女,讓六殿下都滿心滿眼全是她。如今和我這個母妃都有些許生分了。
且,她如今才進宮幾日,就能夠隨侍皇上左右?將來還有六殿下親近,難保不會出什麼亂子。“
嬤嬤不由得微微擰起眉頭來:“娘娘,她已為人婦,進不得宮。
再如何,也不會威脅到您,您可是貴妃,後宮後位空懸多年,您便是這後宮第一人。”
柔貴妃聽了,卻隻是掀了掀眼皮,盯著那嫋嫋香煙:“誰說進不得宮就不是威脅了?此人進京後,本宮這眼皮一直跳。”
說著,又忽而想起什麼似的:“皇上那頭什麼動靜?”
侍女搖頭:“皇上跟前的人沒露麵,倒是謝侯爺,似乎對這位太醫深通惡絕,恨不得殺之後快的樣子。”
柔貴妃挑眉,好一會兒才道:“黎戎還沒露麵嗎?”
侍女點頭。
柔貴妃皺眉思索,周嬤嬤上前幫著她捏肩膀:“娘娘,要不咱們去買個好兒?這等出身貧苦的人,大多守著氣節,也都吃軟不吃硬。要老奴再探探虛實?“
柔貴妃無意識的把玩著自己的一縷長發,好一會兒方才道:“叫人給咱們這位薑醫師添把火。隻是在這跪著,哪算是什麼苦頭啊?”
“娘娘的意思是”
“本宮記得,謝婕妤那個蠢貨,當年傾慕於黎將軍吧?她似乎求個妾室之位都沒求到。如今一個罪奴,竟嫁給了黎將軍為正妻,也不知道她若曉得,會不會做出些什麼出格的事兒來啊?“
“娘娘高見,老奴這就去安排。”
柔妃娘娘聽了這話,兀自扯了扯嘴角,頭發再一次在她手裡頭繞成了一個圈,隨後兀自笑了一聲。
“大長公主到底老了,不似從前帶兵打仗時候那般威武。如今卻也學會察言觀色,畏首畏尾了。“
……
“你就是黎戎新娶的妻?“
尖細的聲音在宮道裡格外刺耳。
薑暖之看著麵前氣勢洶洶的小姑娘,還有她來者不善的模樣,微微挑了挑眉頭:“您是——“
“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你也配!“趙婕妤想著,不過一個鄉野賤人,定然粗鄙不堪,隻是瞧見薑暖之那張近乎尋不到缺點的臉,還有通身的氣質,頓時一愣。一時間怒上心頭,瞧著那張白淨的令人妒恨的臉,猛然上前,一個巴掌便是扇了過來!
薑暖之微微眯眼,驟然扣住了她的手腕:“這是乾什麼?貴人打招呼的方式還真是不同“
“賤人!你鬆開我!“謝婕妤兀自掙紮了好幾下,沒有掙紮開,另一雙手便又猛地向著薑暖之另外一邊臉抓了過來。
薑暖之神色一冷,下一秒手指對著謝婕妤的手肘麻勁一彈。
心裡頭腹誹,出門真的是忘了翻黃曆了。
流年不利啊。
今兒個晨起到現在,就沒消停過。
彆說應付皇上了,怕是她還沒見到皇上呢,這些個難纏的小鬼兒都能磨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