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暖之甚是篤定地點頭:“當真。”
皇上對上薑暖之帶著水汽的眼睛,神色微滯了一瞬,下一秒,麵上便是帶了幾分笑意來,他聲音裡頭帶著安撫道:“到底是讓薑醫師受委屈了。”
而後看向身旁的李公公:“李全,將前日西域進貢的流光錦緞賞給薑醫師,給薑醫師壓壓驚。薑醫師放心,不管你能否治好朕的身子,朕都會為你出這一口惡氣。”
薑暖之感動地抹了抹眼淚,再次叩頭:“謝皇上,微臣必竭儘全力,萬死不辭。”
“隻是,微臣還有個不情之請,能否讓三七大人微臣一同回去?阿戎今日身上毒發,微臣也有些六神無主,琢磨著三七大人師從鵲神醫,說不定他有旁的法子,勞煩他跟著去瞧一眼,可好?”
皇上漆黑的眸子裡頭光亮明明滅滅,好一會兒,才緊緊皺眉道:“你說阿戎也中毒了?”
薑暖之看著麵前像是剛聽到這個消息的皇上,兀自點頭,再次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大把。
眼淚洶湧而出的時候,薑暖之方才咬牙切齒的道:“阿戎也是被人下了蠱毒”
話音才落,便是聽到砰的一聲,皇上一拳垂在榻上,呼吸粗重了幾分:“蕭遠山,好一個蕭遠山!”
眾人一同安撫了好一會兒,皇上皺眉擺手,兀自看向薑暖之:“讓你們夫妻兩個受委屈了,隻是,阿戎和蕭遠山的事確實不好處理。從前……他們也連著親,卻不想,蕭遠山如此下作,對阿戎都下此毒手!”
這般說著,瞧見薑暖之看過來,皇上兀自頓了頓:“瞧朕,都是些陳年舊事,和你說這個做什麼?”
說罷,他又皺眉:“阿戎生著病,你怎的不同朕早些說?這裡既無旁的事情,你便抓緊回吧。好生照料阿戎的身子。李全,命人去庫房裡頭拿上一些滋補的藥材,一並給薑醫師帶過去。
三七,你也跟著去照看,若阿戎有什麼三長兩短,你提頭來見。”
他這話是和三七說的,但是,薑暖之能察覺到,頭頂上一直有個視線是露在她身上的。
薑暖之自是一番感恩戴德地謝過,又和三七一起抱拳應聲。
隨後轉身辭彆。
出門的時候,她擦了一把臉上尚未乾透的淚痕,目光瞟了一眼桌子上放著的藥碗,隨後移開視線,垂眸出了寢殿。
“暖姨!暖姨!你沒事兒吧?”
才出寢殿,便瞧見滿臉都是灰塵的小玄庭手上拿著個大蒲扇小跑了過來。
因著皇上如今身子病重,寢殿外頭擺了好幾個藥罐子。
小玄庭剛剛正親力親為,蹲在那裡盯著熬藥。
此時他臉上蹭了兩塊黑乎乎的印子,身上也弄得臟亂,發絲也亂了幾分,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薑暖之,將她從頭到腳都細細看了一遍,還不放心,皺眉道:“暖姨,你身上可有傷?啊?沒中毒吧?”
“沒事兒,暖姨沒事。”薑暖之幫著拉住他的小手:“你看暖姨不是好好的站在這兒嗎?暖姨的本事你還不知道?”
玄庭聽了話,似鬆口氣一般,下一秒,卻是緊緊抿著唇:“暖姨,我對不住你,若非進宮給我父皇治病,你也不會被那個人盯上。”
說著,他緊緊捏著拳頭:“暖姨,你相信我,終有一日,玄庭定會報您今日之仇!”
他說著,紅著眼眶緊緊的盯著薑暖之。
眸子裡頭不止是有期待,似乎還帶著幾分恐慌。
薑暖之微微一愣。
說心情不複雜是不可能的。
玄庭幾乎說了和他父皇一樣的話。
隻是,這分心,卻全然不同。
薑暖之緩緩地蹲了下來,到底握住了他已然泛白的指尖,輕輕將他的拳頭解了開來。
“玄庭,我相信會有那麼一日的,暖姨等著,隻是,在此之前,你要先照顧好自己。”
玄庭抿了抿唇,點頭。
“暖姨才要照顧好自己,我讓劉公公領了一隊精銳,今天就跟著你一同回去,護你周全。”
對上玄庭已然染了恨意的眸子,薑暖之歎了口氣,隻是問道:“明日可有什麼想吃的?我給你做好,帶進宮裡頭來。”
“不用,暖姨已經夠累的了,再說,吃的也帶不進來。您隻管放心吧,玄庭一定會吃得飽飽的,然後精神百倍的守在父皇身邊。”
“隻是暖姨,玄庭沒有辦法在您和師父跟前儘孝,如今師父也臥榻在床,玄庭當真無用,枉為一國太子。”
說著,他似乎被吸乾了力氣似的,肩膀都頹喪了幾分。
瞧著眼眶微微、鼻頭微微泛紅的玄庭,薑暖之幫他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許久,不知如何安慰他,隻拍了拍他的肩膀。
玄庭抹了抹眼眶,輕輕推了推薑暖之:“暖姨,你快回去吧,師父還等著你去照顧呢!您要是有什麼難處,儘管同我說來,我的庫房裡還有好些東西,我已經讓劉公公去取了。暖姨快回吧!”
見薑暖之不放心的樣子,他還推了推薑暖之,強扯了一抹笑意,又道:“我得回去給父皇煎藥去了。”
薑暖之最後到底還是心疼,索性寫了一張膳食方子,交給了身旁的安德海。
“這是玄庭平日裡愛吃的菜,讓膳房照著給他做一些,興許他心情能好些。”
安德海連連應是。
這會兒功夫,李公公也命人取了藥材回來,還命小太監給薑暖之送回去。
薑暖之點了點頭,隨即便是和臨春、三七迅速出了宮。
上了馬車後,隻剩她和臨春兩個人。薑暖之便將從宮中帶出來的那冊子隨手丟在了旁邊,瞧也沒瞧上一眼,隻閉目養神。
“夫人,咱們真的不要做些準備嗎?若是今日將軍還喚不醒,那可如何是好?”
臨春憂心了一整日,終於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薑暖之本閉著眼睛在整理自己腦子裡的繁雜的思緒,聽了臨春這話,緩緩睜開眼睛。
“今日一整日,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
臨春愣了好一會兒,今日夫人在準備嗎?
她兀自瞧了一眼旁邊那冊子,似想到了什麼,猛的瞳孔一縮:“夫人,難不成您並未找到治療皇上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