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多說,前後六七具骷髏,都平舉著雙臂,已然搖搖晃晃地過來了!
蕭虎目瞪口呆地站著,兩眼發怔,渾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地!
唐逍的龍靈劍舞起一團燦爛的光芒,就像天上的太陽落到山頂上了一般,隻要有骷髏膽敢闖進劍光裡,便能聽到哢嚓哢嚓的聲音,就像它們正被什麼妖獸噬啃著一般!
而方餘的劍氣則如天女散花一般,分彆從唐逍的兩側射過去,隻要有骷髏敢於從側麵突上來,就會被劍氣在骨頭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傷痕,然後嘶嘶叫著倒退回去。
但如此強大的攻勢,卻好像還是拿這些骨頭架子沒有辦法!
臂骨折斷了,肋骨折斷了,甚至頸椎骨也折斷了,這些骨頭架子卻隻是將兩截斷骨湊在一起,都不用它們做什麼,自然就複原了,就像沒受過傷一樣!
而它們那堅硬而充滿力量的骨骼,隻要一砸下來,頭顱大的、栲栳大的石頭便都會被砸成碎片,嘩啦嘩啦散落一地,真讓人不敢想象,要是砸到人身上會怎麼樣!
唐逍和方餘哪怕再厲害,好像拿這些骨頭架子也沒什麼辦法!
蕭虎看得臉色蒼白,忍不住低聲道:“他們不是都隻有聚氣境嗎,怎麼會……”
葉無蝶卻顧不得嘲笑他,小臉上寫滿了擔憂:“可是他們也解決不了這些骨頭架子!”
彭趣輕輕地咬著下唇,似乎想要下定什麼決心,卻又有些猶豫。
方餘又發出幾道劍氣,將從左側衝上來的一具骷髏逼了回去。她的劍氣威力不弱,那骷髏的左腿骨都斷了,卻自己抱著半截腿骨退回去,不一會兒又蹦蹦跳跳地回來了!
“唐逍哥,這樣可不行啊,殺不死它們,我們會被磨死的!”
劍光一斂,唐逍回到她麵前,手握龍靈劍,就像一尊雕塑,連衣裳角也沒動一下。
他冷冷地看著又在聚集起來的骷髏們,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放心,打了這麼久,終於摸清了它們的底細。小餘兒,你保護住大家,看我怎麼把這群骨頭砍成碎片!”
蕭虎忍不住叫道:“唐公子,要不我們一起上吧,也好……”
他倒也是個提得起放得下的人,一見唐逍實力如此強大,便自覺產生了尊敬。但他的建議唐逍卻並不聽從,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則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仍然是方餘防住兩側,唐逍卻不再把龍靈劍掄成一個太陽了,而是左手兩根指頭在劍身上一抹,便有兩道針尖細的劍芒飆射出去,準確無誤地刺進了一具骷髏的眼眶裡。
“擬劍?劍形境大圓滿?怎麼可能?”
蕭虎性格雖然不大好,境界卻著實不低,彭趣和葉無蝶都沒看出來的東西,他看出來了。
唐逍那兩抹劍芒,已然有著脫虛向實的模樣,似乎不會再過多久,他就能靠著劍意,生生“創造”出實實在在的劍身來,這,便是擬劍最為明顯的特征!
可是,唐逍有那麼高的境界嗎,都能領悟擬劍形態了?
蕭虎一萬個不信,畢竟他自己都沒能領悟擬劍,但事實擺在眼前,他能不信嗎?
那具骷髏已經倒下去了,那雙森白的眼眶裡,小火苗已經被刺滅了,而久經歲月摧殘的骨頭架子其實早已腐朽,小火苗一滅,便嘩啦啦倒了下去,化作了一堆骨粉!
蕭虎又驚得跳起來:“他怎麼知道,那小火苗就是骷髏的靈魂?”
原來這些骷髏也是有靈魂來主掌的,隻是這些靈魂十分怪異,就是它們眼眶裡的火苗,隻要那火苗一滅,它們就會徹底失去生機,化作一地骨粉了。
當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在場五人,除了唐逍之外,誰會想到那火苗就是它們的靈魂?而就算知道了,又有誰能一下子把它們的靈魂殄滅掉?
也隻有唐逍這樣靈魂力量強大、感知力特彆強的人,才能感知到那火苗中的靈魂跳動;而他的擬劍術,化劍為針,又是對付火苗最好的辦法!
而有了殺死第一個的經驗,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唐逍兩根指頭在劍身上不斷地抹著,一道道細細的劍芒接二連三射出來,於是那些骷髏便一具接一具倒了下去,山頂上,石頭間的骨粉也就越堆越高了。
眼看隻剩下兩具骷髏了,卻聽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小子厲害,讓你們過去吧!”
又是嘩啦啦一陣響,剩下的兩具骷髏一齊倒下去,眼眶裡的小火苗也熄滅了,卻並沒有化作骨粉,而是變成了一堆巴掌大的骨頭殘片,同樣堆了厚厚的一層。
唐逍兩眼如電,往四周環顧著,似乎想找到是誰在說話,但很可惜,那東西好像不是他能夠發現的,而且也沒再說話,山頂上,便隻有山風還在呼呼地吹著。
唐逍深吸一口氣,抱了抱拳,便朝山下走去。
他已做足了禮數,如果那神秘人忌憚他的實力,就不會再阻攔他。
而事實證明,那神秘人應該還是講誠信的,果然就沒有再出現。
直走到山腳下,一直把心提到嗓子眼的眾人,才都又放回了心。葉無蝶撫著高聳的酥胸,忍不住輕聲問道:“唐公子,你說,那個說話的神秘人是誰啊?”
一邊說,她還一邊往後方看,似乎害怕那神秘人追上來了。
唐逍輕聲道:“不要問這麼多,能經過這兒就很不錯了,知道得多,越危險!”
葉無蝶渾身一個激靈,果然不敢多問了。
好不容易闖過骷髏群,順著山坡往下走,便能看到兩山之間的一條小河,河兩岸都是野草,河麵上卻架著一座石橋,橋是一根草也沒有,隻是這橋不知修了多少時間,橋麵、護欄都變得灰黑一片,根本看不出原本架橋的石頭痕跡。
當唐逍等人來到河邊,便看到了橋頭上的一塊碑,上麵寫著四個字:通幽鬼府。
唐逍一皺眉:“怎麼會這樣,我們不是去辟秋結界嗎,怎麼來到通幽鬼府了?”
四個藍幽幽的大字,在初春的陽光下,反而讓人心裡瘮得慌。
葉無蝶神情有些僵硬,低聲問道:“唐……公子,咱們要不要過去?”
她本來也想喊“唐逍哥”的,喊“唐公子”始終覺得見外了,特彆是在這種令人心悸的地方,不如喊“唐逍哥”讓她覺得心裡有依靠。但她也知道唐逍的性格,這三個字不是隨便能喊的,彭趣第一次喊的時候,還讓他說了兩句,尷尬極了。
唐逍皺著眉,卻聽蕭虎大聲道:“什麼鬼玩意兒?你們等著,讓我去看看!”
葉無蝶忍不住拍了拍腦門,這才剛下山呢,他就忘了傷疤?覺得自己又行了?
蕭虎大踏步走上去,把那石碑前前後後看了個遍,忽然“咦”了一聲:“好香的味道,是有人在烤肉嗎?”也不管身後人怎麼樣,一步就向橋上跨去。
身後幾人都吃了一驚,彭趣驚叫道:“不要……小心!”
但蕭虎卻沒能跨上橋去,反而像是撞在了什麼東西上,腦袋一仰,差點摔倒在地。
“怎麼回事?”葉無蝶幾大步跑過去,大聲問道,“遇到什麼了?”
其他人連忙跟上,唐逍伸手就往橋邊摸去,突然嘴角一翹:“我知道了,原來是這樣?”
方餘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唐逍拍拍石碑,又把手放在鼻子邊嗅一下,然後摸出一枚清露丹遞給蕭虎。
“空氣裡麵有毒,就是這種烤肉的香味,你先把這枚丹藥服了。”
這次蕭虎不敢和唐逍對著乾了,老老實實接過清露丹服下去。
唐逍轉過頭,望著空蕩蕩的橋麵,微笑道:“居然把辟秋結界設在一個橋上,真是腦洞大開!蕭師兄,要不是你過來看看,我們可能就要和它失之交臂了!”
蕭虎愣了一下,咧開嘴笑道:“這麼說,我還是有點作用,做了些貢獻的嘛!”
葉無蝶把小手放在腦門上,呻吟道:“怎麼這麼笨啊!”
唐逍笑著誇了一句:“蕭師兄是咱們隊伍裡的主力!”然後扭頭看著橋麵,“辟秋結界與鬼界有關,恐怕不是那麼好過的。葉姑娘,你不是帶了一些丹藥嗎,能不能分給大家?”
東海商行財大氣粗,為了葉無蝶這次探險,準備了不少好東西,其中就有一種“還生丹”,是專門克製鬼氣的。想到噬魂魔宗與鬼道有關,東郭愚為她足足準備了五六瓶。
葉無蝶也挺大方,摸出五個丹瓶,每人發了一個:“裡麵有十枚還生丹,大家節約點用,我也不是太多。可惜時間太緊,咱們商行裡雖然有藥材,卻沒時間煉成丹藥!”
唐逍笑道:“沒事,咱們也用不了多少,大夥往嘴裡含上一顆,過去試試!”
他雖然判斷這橋麵就是辟秋結界,卻並不敢肯定,隻是覺得既然有東西護住橋,而且無形無質,應該就是一個結界吧?想了想,他一手提著龍靈劍,又把噬魔令拿在了手中。
突然間光芒一閃,陽光照在噬魔令上,原本黑漆漆的令牌,猛然反射出一片瑩瑩光彩,刺得眾人的眼睛都快睜不開;橋麵上,卻突然出現了一層淡藍色的光膜。
站在橋邊看進去,光膜裡,橋身、橋背後的草地、山峰似乎都變了樣,一片光怪陸離。
“原來要把噬魔令拿出來,辟秋結界才會現出真實模樣!”
彭趣指著那塊石碑,碑上的四個字,不知什麼時候已變成了“辟秋結界”!
葉無蝶伸出一根手指,點向那個結界,慌得蕭虎連聲叫道:“小姐,不可以!”
但她已經點上去了,隻覺得觸手柔軟,很有彈性,像果凍一樣,又像少女的肌膚。
以她手指的觸點為中心,有一道漣漪往四周擴散開去,如同湖麵的波紋。
方餘靜靜地道:“唐逍哥,我們要怎麼打開它?”
唐逍想了想,采取了最直接也最有可能的辦法:把噬魔令按上去。
但可惜,按了好半晌,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皺皺眉頭,又往四周看看,把噬魔令按到石碑上。
這周圍除了石碑以外,就沒有可能存在機關陣法的地方了。
果然,這一次有反應了:石碑上泛起一陣暗綠色的光芒,一股異常濃鬱的香氣飄出來,有些像是月季花香,又像貴族人家用來遮掩屍臭的香料,引得葉無蝶忍不住就想打噴嚏。
唐逍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本能地就要把噬魔令取回來,卻突然間臉色一變,那噬魔令就像被鑄在了石碑上一般,他用儘全力,竟沒能讓它移動分毫;他雙腿用力,往地上重重一跺,那石碑上卻驀然生出一股強大的吸力,圍在石碑旁的五人連反應時間都沒有,已然儘數被吸了進去,隻留下陣陣驚叫,還在小河邊回蕩著!
小河邊又恢複了平靜,隻有那塊石碑,還孤零零地立著,石碑上的四個大字,熠熠生輝。
如果有人在此時來到河邊,什麼都不會發現,就像那五個少年根本就沒有來過這裡;可是有許多一直關注著的人們,卻在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
在鳴鸞山脈,某一座山峰頂上,一間小小的茅屋中,有一個沙啞老邁的聲音,卻似蘊含著無儘的威嚴:“計劃進行到哪一步了?”
立即有一個聲音,不知從哪兒響起來的,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已經進入辟秋結界!”
“太慢了,你以為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嗎?這邊的種魂計劃也要抓緊,記住,一個半月,我們就要和那位會麵了,如果到那時種魂還沒有成功,本座就把你們也種進去!”
同一時間,聖涯島上,一個慵懶得不似人類的聲音響了起來:“唔,走得挺快啊!”
而在京城雒邑,某一座深宮大院之中,一個麵若芙蓉的宮裝女子,驀然哭了起來。
“我的兒,為娘對不起你……可是我也沒辦法,我也沒辦法啊……”
這一切,唐逍都不知道,現在的他,正處於極度的迷茫與恐慌之中。
這應該是一條大道,很寬,比一座宮殿還寬;大道兩旁有漢白玉欄杆,地麵也是白生生的條石砌就,筆直而平坦;大道外好像是荒原,似乎有野草搖曳,但他走到欄杆旁,將手伸出去,卻摸不到地麵,好像那荒原隻是鏡花水月,根本就不是實體。
但這條大道卻是實體,他嘗試著走一步,很好,是腳踩著實地的感覺。
他往前後左右看看,整條路上隻有他一個人,幾個同伴都不知下落,這讓他有些擔憂。伸出手來,還好,龍靈劍還在手中,這又給了他信心。
後麵沒有發現入口,也沒有找到回去的路,那就隻能往前走了。
唐逍試探地走了一步,好像沒什麼異常;於是心頭安定了些,繼續往前走,卻愕然發現,原本潔白耀眼的漢白玉石道,卻好像暗淡了幾分,甚至透出幾絲暗綠出來了。
他不由得提高了警惕,而隨著他越來越往前走,四周的光線就越來越暗淡,溫度也越來越低,還吹起了風:不是很大,隻能拂起他的發絲,卻讓他感受到一股徹骨的寒意!
而且,隨著他越發深入,這寒意就越發濃重,沒過多久,就讓他感覺全身都像被凍僵了似的,臉上蒼白一片,一半是嚇的,一半是冷的,嘴角也掛上了幾條細細的冰絲!
他心裡的駭異,此時已是無法言表:本質上,他就是一柄劍,而且是下品玄器龍靈劍!
所以對他而言,就算在太陽底下曬個兩三個時辰,他也不會感到熱;跑冰窖裡呆上半天,也不會感到冷;不會沾塵、不會出汗,甚至都不用洗澡的。
連下品玄劍的材質,都會感到寒冷入骨、無法忍受,這是得有多冷啊!
唐逍渾身都抖抖索索的,在大道上飛奔起來,希望這樣能給他帶來一絲暖意。
幸好,雖然每飛奔一步,他都會感到渾身上下冷了一分,根本就沒有絲毫暖意傳來,卻讓他發現了前方有一個避難所,頓時令他心底下生出一股暖流,原本連雙腳都抬不起來了,現在卻像重又煥發了生機,沒用多久就跑到了那避難所前方,卻是一座不大的宮殿。
這宮殿似乎修建了還沒多久,外牆上的紅磚綠瓦、石柱梁廡,全都是嶄新的。
而且,這兒好像要辦什麼喜事,梁下掛著大紅燈籠,門楣上纏著粉紅綬帶,大開的宮門裡雖然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景象,卻也透露出一絲絲的喜慶。
唐逍不知道宮殿裡有什麼,也無暇細想,若再不找一個避風港,他就要凍死了!
一步衝進去,隻覺得滿眼粉紅,滿鼻馨香,腦袋卻不知怎麼的,暈暈乎乎起來。
唐逍心頭一凜,往往這種時候,就是最容易遭到襲擊的時候!
他連忙屏住呼吸,卻忽然有一個熱滾滾的身子撲進他懷裡,頓時滿懷溫香!
他低頭一看,頓時大驚失色,冷汗刷地就淌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