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曆史說得牛斌老淚縱橫！
仿佛當初主導一切的人是他，帶領南粵省中藥材市場崛起的也是他。
左開宇對這段曆史滿懷敬意。
但同時，又對如今的局麵頗感心寒。
他回答說：“牛會長，我不否定這段曆史，對這段曆史也極為尊重！”
“但是，曆史不代表現在。”
“曆史隻是過往，我們生活在當下，而不是活在曆史中！”
牛斌盯著左開宇，說：“小同誌啊，的確，我們是要生活在當下，不能活在曆史當中。”
“可銘記曆史總是應該的吧？”
左開宇點頭，回答說：“銘記曆史自然是我們後輩的責任和義務。”
“不過，我們更應該銘記前輩們的崇高理想。”
“在他們離去後，我們更要繼承他們的崇高理想。”
“如此，才算是真正的銘記。”
“我想，這一點遊省長也是認同的吧。”
遊行雨微微挑起眉來，顯然，在他看來，左開宇這番話說得太過正式了。
不過，遊行雨還是點頭，說：“沒錯。”
“緬懷過去，賡續基因，繼承理想。”
牛斌覺得左開宇扯太遠了。
他搖頭說：“這是你們體製內乾部的使命。”
左開宇盯著牛斌，說：“牛會長，我想中藥材公會也是這樣的。”
“中藥材公會成立之初，目的是什麼，是為了人民。”
“是省政府打著人民的旗號，最終才得以讓全省的中藥材市場得以延續。”
“如今，市場不斷擴大，經濟體量也不斷的增加，可中藥材公會還肩負著曾經的使命嗎？”
“還是說，在完成使命後，中藥材公會就變了性質呢。”
“這一點，牛會長有解釋嗎？”
牛斌詫異的看著左開宇。
隨後，他又盯著遊行雨。
今晚遊行雨請他來，是讓他給左開宇講述中藥材公會過往的那段曆史，以此來讓左開宇明白中藥材公會為什麼有這樣的特權。
因為這個中藥材公會承載著全省中藥材行業發展的曆史，也是有政府背書的，更是在全省中藥材行業最艱難的時候臨危受命而重振整個行業的核心力量。
遊行雨告訴他，隻要把這段艱苦歲月講述給左開宇，就能讓左開宇自我反省，深刻的認識到自身的錯誤。
牛斌也是本著這個目的而來的。
原因也很簡單，他被他的堂哥，也就是中藥材公會的名譽會長牛全安給批評了。
牛全安在得知南玉市的兩家藥材渠道商退出了公會，他就打電話質問牛斌到底是怎麼管理整個公會的。
在如今市場如此繁榮的情況下，竟然有渠道商主動退出公會，這是出了什麼問題。
牛斌本不想理會兩家小渠道商退出公會的事情，但是在牛全安的過問下，他隻能去詳細了解。
了解後，才知道幕後推手是鐵蘭縣新到任的政府縣長左開宇。
不是左開宇私下把一批囤積的中藥材出售給簡氏藥業，也就不會有後續的事情發生。
在各方麵的原因促使下，牛斌才決定答應遊行雨，來給這個政府縣長上一課。
若是尋常時候，在他眼裡，一個小小縣長，他是根本不放在眼裡的。
卻沒想到，他這個來上課的人如今卻被左開宇質詢。
質詢他中藥材公會如今是不是變了性質。
這個質詢等同於質詢他這個常務副會長是不是沒有管理好整個公會，是不是帶領公會走上了歧途。
這是對他的藐視，對他的羞辱。
牛斌心中一口怒氣橫生，他瞪著左開宇，說：“小同誌，你說公會變了性質，我倒是想問問你，你知道公會的性質是什麼嗎？”
“我知道，你肯定不知道。”
“因為你隻看中蠅頭小利，你一個縣政府的縣長，眼界能有多大，目光又能有多遠？”
“中藥材公會的主旨是讓南粵省的中藥材走向全國，走向世界。”
左開宇深吸了一口氣，隻是輕蔑的一笑，沒有作答。
這般不屑的神情讓牛斌更加的憤怒。
就連遊行雨也是驚愕的看著左開宇。
他暗想著，一個縣政府的縣長，竟然有魄力在他這位副省長的家裡對著他的客人進行質詢。
而且這個質詢還略帶人身攻擊。
牛斌就問：“小同誌，你想說什麼，難不成，你覺得我是在給你說笑嗎？”
“南玉市的確有兩家渠道商退出了公會，其中的簡氏藥業還是因為你私下向他出售了沒有認證的中藥材。”
“這一切，你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卻反過來質詢是不是中藥材公會變了性質。”
“小同誌，飯你可以亂吃，話你可不能亂說！”
左開宇淡然一聲譏笑。
“牛會長，你說得在理，格局也很大，的確，我隻是一個縣政府的縣長，是沒有大格局，隻能看到蠅頭小利。”
“而我看到的蠅頭小利是我們縣裡那些種植中藥材的藥農，還有那些靠著加工中藥材的小藥廠以及裡麵的工人。”
“如今，中藥材市場的利潤有多高，高品質的中藥材利潤又有多高，你這位副會長不會不知道吧。”
“可是，你考慮過最上遊的藥農，工人們賺到錢了嗎？”
“顯然你沒有，你隻看到誰誰誰出售了一批藥材，進賬幾百萬，幾千萬。”
“你看不到那些藥農為了種子價錢，為了化肥價錢在大街上討價還價的場麵。”
“你也看不到藥廠裡的工人為了製藥挑燈夜戰，辛苦到忘記吃飯的情景。”
“他們如此付出，最終卻讓批發商，渠道商把所有利潤賺走。”
“如此惡性循環的一個中藥材公會，你竟然還想著麵向全國，麵向世界，你這個副會長有什麼資格說出這樣的話？”
“我告訴你，如今的天平還能夠保持平衡，不是因為左右兩邊分量相等，而是另一邊在用心血苦苦支撐。”
“一旦心血耗儘，你認為全省的中藥材市場還能保持如今的盛況嗎？”
“利潤，是需要分配的，而不是獨享！”
“更不應該被一群資本家瓜分獨享。”
說完，左開宇看著遊行雨，說：“遊省長，您是省政府的副省長，我相信，你看到過基層，你知道我想表達什麼。”
“是吧！”
遊行雨被左開宇給將軍了。
他若是否定左開宇這番言論，說明他這個副省長高高在上，不知道基層百姓之苦，不知道基層人民之困境。
他這個副省長，還是人民的副省長嗎？
可如果認可了左開宇的話，也就在支持左開宇所說的中藥材公會性質變了的說法。
他這個副省長，曾經牛全安的得力乾將，如今竟然支持一個縣政府縣長，來詆毀牛全安一手扶持起來的中藥材公會。
遊行雨深深的看了左開宇一眼。
他沒有回答左開宇，而是說：“左開宇同誌，你所看到的，我能看到，我相信牛會長也看到了。”
“關於利潤分配的問題，我們省政府是有明確指示的，要大力扶持全省的藥農們。”
“每年，都有一筆專項資金分發下去，就是為了扶持藥農們，希望他們能夠種植出更好的中藥材。”
左開宇聽到這番解釋，他顯然不認可。
他知道，遊行雨是在偷換概念。
想借此把剛剛讓他站隊的話題遮掩過去。
對此，左開宇有他的想法。
他知道，這裡是南粵省，不是之前所在的元江省，也不是樂西省，沒有更大的領導對他的支持。
因此，左開宇沒有再刻意的提這件事。
他隻是回答說：“或許吧。”
“隻是遊省長，我想說的是，人民致富需要靠自己。”
“扶持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遊行雨點頭，說：“這是當然。”
牛斌就看著左開宇，說：“小同誌，你才是一個縣政府的縣長，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麼簡單。”
“還有利潤分配的問題，你把一切利潤都歸為被資本家賺走了也太片麵。”
“具體事情，需要具體的分析。”
“等你某一天，你成為市長，市委書記，甚至是省長的時候，你才會明白，利潤分配這件事是很複雜的。”
“好了，今天我該說的都說了。”
“也感謝遊省長的邀請，讓我有機會重講一遍公會過去那段不容易的曆史，也希望後來者能夠銘記這段曆史。”
說完，牛斌站起來，說：“遊省長，我就告辭了。”
遊行雨忙說：“你的魚還沒有吃呢。”
牛斌哪裡還有心情留下來吃飯啊，他搖了搖頭，說：“魚就不吃了。”
他起身後，似乎還想說點什麼。
他盯著左開宇，說：“小同誌，你是鐵蘭縣政府的縣長，你如今主導的執政政策，就是帶領縣裡的藥商和藥農們要打破公會對中藥材銷售渠道的壟斷，是吧？”
“正好，我支持你，我倒是想看看，在如今中藥材市場如此繁榮的盛況下，你到底能帶領你們縣裡的藥農和藥商們發多大的財。”
左開宇看著牛斌，倒是笑了笑：“牛會長，你是在向我發起挑戰嗎？”
牛斌也是輕蔑的看著左開宇：“挑戰？”
“小同誌，挑戰是向同等級的對手發起的。”
“你認為，你一個縣能成為整個中藥材公會的對手？”
“這不是挑戰，這隻是一個……對，一個插曲而已。”
“我隻是想聽一聽這個插曲能夠延續多少秒，十秒鐘還是二十秒鐘？”
“小同誌，我們拭目以待。”
左開宇知道，這是牛斌在回擊他。
對此，左開宇說：“牛會長，你當是插曲，可如果這個插曲成為主題曲了，你到時候作何解釋？”
牛斌笑了笑：“我答應你任何要求，隻要我辦得到，我決不食言。”
左開宇說：“那就一言為定。”
“遊省長作證呢！”
牛斌盯著左開宇，說：“如果你沒有做到呢……也是，你沒有做到，你這個縣政府縣長還能不能繼續當下去都是問題，所以，你做不到，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承諾。”
說完，牛斌轉身離去。
這番交談，副省長遊行雨隻覺得火藥味十足。
倒是一旁的周少青，他已然是汗流浹背，沒想到今天能夠看到這麼一場大戲。
可他知道，今天這場大戲並非今晚請左開宇來這裡的主要目的。
弄清楚左開宇是真神醫還是假神醫，才是真正目的。